《月下清颜》长亭述怀

73、为你画眉

　　薛妙烟显然是半只耳朵进、半只耳朵出的主儿。她打了几个哈哈，仍然在宫中负责为各宫的娘娘们梳妆。

　　听闻泠之回来了，她就利用职务之便，去见了柳泠之，一走进她的身边，就感到一种粉红的气泡在不停冒泡……

　　咳咳，这桃花朵朵开啊。

　　燕逢秋的速度还挺快的呀……

　　薛妙烟嘿嘿傻笑了几声，挤眉弄眼：“最近如何？”

　　“什么如何？”清淡的声音慢慢响起，镜中一双素白的手给泠之绾好了乌发，插上头簪。白皙圆润的手腕上，绑着一道血红的链子，如同一道鲜红的伤疤，格外醒目。

　　薛妙烟再持一只小小的檀木梳，将束好的发稍加梳理，不急不缓慢慢道：“你和燕侍卫啊？”

　　“……”

　　柳泠之翻一个白眼，摸了摸头发，慵懒道：“也就那样了。”

　　薛妙烟一脸“不信”的表情，万分真实地肯定，柳姑娘和燕十七，必然产生了不可告人的情愫。

　　唉，自己居然还没遇到那个人。

　　她小小地抱怨着。害她穿越到此地，还封印了她记忆的死招财猫，在脑海里给她留了一段信息。

　　“你会遇到一个人，他能使你穿越回你所在的世界。不过，一定要带着那串血色玛瑙链。”

　　那个能让自己回去的人在哪里啊！该死的，让自己去修复时空失衡所导致的裂缝，到了个架空的朝代，根本不熟系历史的她，怎么平衡时空啊！

　　薛妙烟默默吐槽了几句，继续用心拿着螺子黛为泠之描眉：“话说你今天怎么突然要我画这么隆重的妆容了？”

　　“不找个借口，怎么和你聊天。”泠之一句话打碎了薛妙烟所有多余的幻想。亏她还以为，泠之是要和燕逢秋去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呢。

　　泠之虽然在和她聊话，脑中却想着的是前几日遇到的神秘男子。那病弱温雅的儒士，竟然颇受弘善大师赏识，还有个高手兰诚追随，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不过小小一个柳家泠之，怎么会值得这样身份的男子盘查？那家伙，到底要找什么东西？

　　心事重重的泠之丝毫没有注意到眉毛被薛妙烟画歪了一笔。

　　她抬头道：“薛妙烟啊。”

　　“你知不知道兰二兰诚？”

　　薛妙烟在脑海中一思索，宫中并没有这号人物，便道：“没听过。男的女的，是不是特别玉树临风？”

　　泠之回忆了一下兰诚不同的打扮，斟酌说：“可男可女。”

　　莫非是……人妖？！古代也有人妖么。

　　薛妙烟差点被惊呆。她有点方，这个架空朝代这么发达，居然可以做变性手术？

　　泠之补充道：“她经常女扮男装。”

　　“哦。”薛妙烟的兴致勃勃被消退一般，焉焉回复。果然没那么发达。

　　泠之此刻细细照镜子，手指右边的远山眉：“这眉毛的高度，略略微妙啊。”

　　薛妙烟擦了把冷汗，果然手残永远是手残，怎么……画出个高低眉？

　　柳泠之脸色差到可以杀猪。

　　薛妙烟顶着心虚，压力颇大来了一句：“我再试一次好了……”

　　画到最后，柳泠之终于忍不住：“你今天不适宜当女官。”

　　“确实，我觉得我更像跑腿的狗腿子。”她感慨道，看着那差别不到0.01cm的眉长，觉得柳姑娘真是太挑剔了。

　　泠之闭眼，淡淡嗯了一声。

　　薛妙烟捂脸跑到殿外，不一会拉进来一个人。

　　燕逢秋一头露水，他方才在殿外好好地站着，莫名其妙就被薛妙烟扯了过来。

　　薛妙烟把他推到泠之面前，道：“你家媳妇不愿意让我给她画眉，所以，该你上丨了。”一脸理直气壮。

　　我只能神助攻到这里了，燕十七，快把握机会。

　　古时有张敞画眉的先例，燕十七如果给泠之画眉，柳姑娘肯定不会再那么挑剔了。

　　张敞是汉宣帝在位时的京兆尹，经常在家给妻子画眉毛，因此常常被同僚取笑。但是张京兆画的眉毛很妩媚又美丽，很得妻子喜欢。

　　有人参奏张敞不思进取。张敞反而向汉宣帝直言：“画眉算是闺房之乐。”这话传出去之后，人们就用张敞画眉的典故来说明夫妻的恩爱。现下这个情景，太适合让燕十七给柳姑娘画眉了。

　　燕十七笨拙地接过螺黛，手指挑了点沾到她的眉毛上，细细一笔笔描开。

　　他掌心里都是汗，待到画完，张开手一看，原本洁白的手中全是青紫色的湿块。

　　燕十七再也不敢小看那些姑娘们了。他人生的前二十年，可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画眉这么难！手抖得难以控制，画出来的惨不忍睹。

　　泠之看着镜中燕十七画出的眉，啼笑皆非：“这就是你画的眉？”

　　燕十七偷窥一秒，立刻为她擦掉了自己画的眉，小声说：“我再试一次好了。”说着，又在薛妙烟的指导下开始描眉。这次，可能由于上过手的原因，竟然比初次进步了很多。

　　其间数次，手不小心碰到了对方光滑温暖的皮肤，燕逢秋心跳不已，升起一种奇妙的独特感受。

　　他凝视这泠之。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垂落，容颜艳丽，仿若牡丹，一副小儿女的情态。

　　燕逢秋的怜惜更甚，不禁柔肠亦结，轻轻地描眉，俯下头在她耳边悄悄道：“你若是喜欢，我今后给你画一辈子的眉，也未尝不可。”

　　泠之脸上渐渐泛起不正常的红潮，欲迎还拒道：“瞎说什么……”

　　半嗔半娇的语气，让薛妙烟一直笑。

　　有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与自己白头偕老呢？

　　尤其是喜欢的人亲手为自己画眉，更是旖旎多情。倚天屠龙记里，赵敏对张无忌的要求，就是张无忌要给她画一辈子的眉。

　　幸好这两位既不是负心汉，也不是刁蛮的郡主，乃是天作之合。

　　薛妙烟笑嘻嘻道：“这下安平公主再也不抱怨了，真是区别对待？”

　　泠之张开眼睛，睫毛轻颤，内心欢喜，脸上带红，亦不反驳。

　　她牵着燕逢秋的手，不肯放开。

　　薛妙烟笑了笑：“对了，你刚才提及的兰诚，是怎么回事？”说到正事，面色严肃了几分：“该不是她惹了你？”

　　“说不上。”燕逢秋接话，神色间浮现一层忧虑：“我跟着泠之一路来到万华寺，谁知在夜晚，竟然有个人跟踪泠之；再后来，更气的是，我们二人被一位男子莫名拦住，对方问了几句话，就又放我们走了。目的不明。”他回想了一下当日场景，开始将去万华寺、遇到弘善大师、被阻拦之事事无巨细地一一陈述，隐去了红线、月老庙求签等过程。

　　其中，泠之又格外提到，弘善方丈说自己乃是命格独特之人。

　　薛妙烟听了，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那命格奇特的人，竟然也有柳姑娘？自己当日去万华寺祈福时，那位大师也说过，自己游离于六道轮回之外，不像此世众人。

　　看来，他所说的必然句句属实。

　　可，既然柳泠之亦在六道之外，那她会不是也是穿越女呢？

　　这个惊鸿掠水的念头蜻蜓点水，一闪而过。薛妙烟摇摇头，柳泠之所作所为，都是此世众人的标准无疑。在说话口吻和思维反应上，和她大不相同。

　　自己试探过好几次，柳姑娘，是土著无疑。

　　她思索了一下，或许是弘善大师搞错了。

　　既然那个兰诚为神秘男子卖命，那他们寻的人，很可能是自己。

　　柳泠之见她似乎在神思，推了一下：“妙烟？”

　　“啊？”她回神过来，道：“我刚才想了想，她要找的人，我可能见过。”

　　这纯属说谎。但她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好借口，随便扯了个谎。

　　“不如这样，我先刺探一下情况好了。”说着，她双手托腮：“能不能把那个兰二还有那位男子的相貌等说一下？我有时候记不住对方长什么样？”

　　燕逢秋描述过后，薛妙烟大致有了个防备，遂道：“那便好。我若是得知消息，会告诉泠之的。”

　　她在后宫诸人中隐匿，应当不会被轻易发现。上天保佑，千万别被那神秘的人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