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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神展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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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渐渐远去,京城已经在身后越来越小。
不知道行了多少时日,这一日午后,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一个名为“回城”的小城内,此处已经临近缔闻国内,乃是两国交接之处,地势险要,贸易昌盛。
由于天色已晚,泠之决定在此稍作休息。另一方面,更殷殷期待车队走慢一些,尽量拖延到那个该死的缔闻国皇子死掉,自己就不必再设法多费周折了。
驿站内。
柳泠之坐在宽榻上苦笑,拿出一只匣子,打开朱盒,里面明黄的绸布里铺满了一层珍珠。
这是君王御赐之物,每颗珍珠圆润别无二致,发着温润的淡白光泽,白皙犹如透明的眼泪。
相传鲛人对月哭泣,流泪成珠。帝王居然还在和亲前,给自己赐去一斛珠作为奖赏。
又有传闻道,上好的南海珍珠一颗价值万金,可入药。思及自己也并不需要这东西,泠之悄悄转增了一些珍珠给薛妙烟,剩下的带在身上。
良珠无华,温润而盈,正如人。
她叹了口气。一斛珠,像是满满的一瓢泪,看着怪为刺眼。
南海鲛人泪珠怎比得上燕十七送的照夜明珠?她手心里所愿意握住的,只有那颗随珠。
燕逢秋现在又怎么样了呢……她心中既担心又焦虑。一旦他醒来,发现自己不在,一定会气疯的吧?不过还好,有玉安帮忙,应该能瞒得住一时。
泠之叹气,将珍珠穿成一串,挂在脖间。这御赐之物不好好保管,又会被坐实“不敬”罪名了。
想到燕逢秋不必深入险境,她莫名有点放松,从内而外,都发出一种松懈的感觉。可能路途太长了,经不起颠簸的她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玉容恰好路过此处居所,从虚掩的门缝内向里探看。
玉容:“……”安平公主一向忧思重重,此刻竟然这么对人毫无防备,实在有些诡异。
以玉安的角度看去,安平公主此刻睡颜安宁,长睫低垂,一动也不动,神情间破憔悴,时不时发出梦呓声,一副轻松的样子。
此刻要是下手,会不会一击得中?
一向天真可爱的玉容目中竟然隐隐掠过腾腾杀气。她脑海中的念头一闪,手指已经不自觉抚住了自己头上的簪子。
这簪子一头极其锐利,如果出手,这个毫不会武功的公主,玉颈上便要血溅三尺了。
玉容的手按在簪子上,竟然稍稍迟疑了片刻。
不对。
李怀柔向来戒心甚高,容不得别人近身伺候,更不会以柔弱姿态示于人前。这,是在试探吗?
试探自己?
玉容又看了一眼她的睡姿,后背冒出冷汗。如果这是装睡,自己刚才若是下手,岂不是会被识破?不行,在对方没有完全消除戒心之前,自己绝不可以失误。
她手心里满满的都是汗,看到李怀柔那无知无觉的样子,更是犹豫,棘手得很。
想到安平公主平日对自己的种种优待,她竟然迷惘了,第一次对自己是个杀手的事情感到失落。李怀柔是个和善的公主,对待侍女们都很宽容,不像其他骄纵的公主和皇子,非打即骂。她的一言一行,都平易近人,可惜,她是这次和亲的筹码。
三殿下李怀戎交给她的任务,就是挑起缔闻与华朝的战争,最好、最轻松、最快的方法,就是杀死和亲的对象,以护送不利的罪名挑起战争,从而设计夺嫡登位。
玉容想到她语笑嫣然的音容相貌,终于还是忍不住咬了牙,缓缓接近安平公主。
练武之人身体多半敏捷,挤进门缝进入房内的动作对她而言轻而易举。玉容如蛇慢慢滑动,足不点地,一眨眼便已经到了榻前。
榻上的佳人还在酣睡,眼睫在眼窝处投下一片小小阴影,安静温婉。
玉容手中持着簪子,从未有一刻这么手抖。她颤巍巍地捏紧发簪,继续悄悄靠近。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响动。
玉容顿时花容失色,手中凶器差点落地,幸而她潜伏李怀柔身边多年,接受的杀手训练很有效,并未失手犯错。
玉容咬了口牙,见泠之睫毛一颤,知道她养尊处优,时常睡得浅,被外面脚步声惊扰,马上放了手,退出房内。
就在她离开房内后不久,柳泠之缓缓张开了优美的秋水目,眼波冷冷垂下,打量起这个房间的每一处设置。
她睡得浅,刚才分明在睡梦中感到有人悄然接近自己,目涵杀气,就在自己要醒来的那一刻,一股莫名的困意泛上,她又不得已放下眼皮,沉沉地死活揭不开眼。
直到对方退出了房间,她才慢慢感到自己的眼睛恢复了能力,轻轻抬动眼皮,方才张开双目。
泠之面色极为差劲。
是谁胆敢闯入驿馆?据她所悉,因为帝王圣旨的下达,各地的驿馆都加强了兵马防守,以防被歹人作恶,实际上,也是暗暗防备,让自己不能逃跑,完成和亲的命令。
哪怕是武功特别高强的高手,也绝不敢明目张胆就这样硬闯被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驿馆。车轮战毕竟也能耗尽内力,更何况随行的护卫里,有不少宫中高手呢?
既然不是外人,那就是内鬼。
究竟是谁,潜伏在她身边,成了内奸呢?
泠之脸上发紫,她竟然从未留意过,自己身边,竟然有内鬼。怪不得自己的行动,总会时不时被其他人发觉。
到底谁,竟敢这样做?她自认为待他人不薄,谁想宽容带来的,竟然是背叛。
柳泠之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叛”二字。前世被背叛的经历还深深刻在脑海无法抹去,造就了这世刚强心硬的性格,她不太信任别人,可眼下,竟然是信任的人,背叛了自己。
素白的手紧紧掐着椅肘,泠之大怒之下眼中多了几分冷峻,像是沉着了千年的孤寂月色。她脑海中形成一个可怕的想法:是不是自她重生后,依旧有人牵线布下了一个更大的局,等君入毂之中?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燕逢秋被自己留在京城的举动,也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指尖掐入肉内,泠之目中怒气更甚,她当下开始策划布局,决心让牵线的神秘人从幕后出来,不要隔三差五用一群傀儡来借刀杀人。
该死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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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容阴晴不定地转到驿馆后,冷声道:“出来!”
一个黑影瞬间而下,一把捏住她欲落下打人的手,沉稳道:“先不要激动。”
“为何?”玉容肃杀的神情里凝结出寒霜,她伪装了这么久的好人,却在马上得手时候被这男子阻拦,岂不恼怒:“我马上就能杀死她了!”
兰诚笑眯眯地摇了摇折扇,变声丹发出的声音颇不分雌雄:“三殿下的嘱咐你莫要忘记啊,不要这么早行凶,现在还在华国境内,不要惹是生非。在缔闻国境内,再下手也不迟。”说着,她极为潇洒地笑,英气的眉高扬,更衬得面庞清秀,犹如儒士。
可惜她戴着一张严严实实的面具,浑身捂在黑衣内,原本样子是看不清的。
三皇子李怀戎怕是死也想不到,他是怎么死的。啧啧,蠢货,连心腹都被掉包了,还无知无觉。
玉容一愣。
兰诚知她尚在试探自己的身份,手掌一翻,亮出一枚半只巴掌大小的黑木令牌。令牌上以遒劲笔力刻着篆文,正是李怀戎之令,证明了来人的身份。
兰诚压低声音道:“信了?”
玉容惨白着脸色,道:“属下知罪!求大人原谅!”
兰诚懒得理她,只因为她并不十分清楚李怀戎手下的惩罚制度。思忖了片刻,她决定为了不露出马脚,尽力少说话,于是懒洋洋道:“哦?”尾音绵绵上扬,充分证明了什么叫做“惜字如金”。
玉容跪在地上,如纸的脸色死灰一片。
“还要我亲自动手?”兰诚一双笑吟吟的眼眸盯着跪着的玉安。这女人,真是心狠手辣,安平公主李怀柔,怎么就养了这么一只伪装成兔子的狼崽子呢?
李怀柔她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假装不知道呢?如果是前者,那她可真蠢;如果是后者,那她可真有心计。不
二殿下李怀笃真是事无巨细,料事如神啊。玉容这小丫头,平时看起来这么乖,狠起来,还是蛮厉害的嘛。
兰诚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黑木令牌,嘴角笑意渐渐深了。
玉容头都不敢抬起。
玉容的头低得亦更深,快要碰到地面的尘土,她咬着牙,右手一起,只见匕首亮光一闪,变故已经发生……
预知后事如何,我们下章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