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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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里外高耸入天际的灵山深处，一个老者模样的人慢慢走进一个干燥凉爽的山洞，洞中十分整洁，用各种石块砌成的桌子、床，甚至还搭了个书架，摆放了一些竹简卷轴。洞中深处开了个天井，阳光穿透天井照在一个干草为底皮毛铺垫的简易小窝上，窝里蜷缩着一个熟悉的灰白色身影，正是锦素。
相较于十天前混着血肉模糊焦炭皮毛惨不忍睹的样子，做过简单清理后又借灵山之气修复数日后，锦素身上的伤口正在缓慢愈合中。
突然，锦素背脊后方的草铺抖动了一阵，半晌后伸出一个嫩嫩肉肉的小手，啪一下打在锦素未愈的伤口上，睡梦中的他疼得一哆嗦。老者赶紧大步上前，从他身后捞出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女娃儿，睡眼惺忪哈欠连天，本来扎了两个小辫的墨色长发因为她糟糕的睡相此时又乱糟糟的扭着，红扑扑的脸蛋粉嫩嫩的肌肤润嘟嘟的小嘴，怎么看怎么可爱。
老者掐了掐她肉肉的脸颊，状似埋怨实则宠溺的口吻问道，“怎么又爬到锦素那去了？不是给你铺了床铺么？”
女娃儿揉了揉眼睛，四肢乱蹬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险些从老者怀里摔出去，老者手忙脚乱的将她再次抱好，就见她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盯着他瞧，待认出他后便笑弯了双眼搂住他脖子呼唤，“树！抱抱！”
老者无奈，托着她的小屁股任她四肢缠着自己，认真的纠正着她的发音，“不是树，是蛇，算了算了，现在也没几个记得我是蛇了。”
女娃儿学他有模有样的发音，“涩——”末了又扯了个大大的哈欠，揪着他的胡子趴在他肩头昏昏欲睡。
“哎唷我的祖宗！”老者疼得一跳，这已经是这几日里不知第几次被她揪着胡子了，每揪一次断几根，每揪一次疼一回。老者叹口气，难道真的要变个样子收起这把他最爱的胡子？不然再过几天全被这丫头拔了，倒省去他的麻烦。
女娃儿张着小嘴扯着呼噜显然又睡着了，哪管他想些什么。老者无奈，将娃儿轻手轻脚放在床上，再小心翼翼的从她手里一根根扯出自己心爱的胡子，扯到一大半，娃儿大概是梦魇，皱着眉头胡乱扭动着，手里揪着的几根胡子还没松，顺势又给拔了下来，疼得老者眼泪水都出来了，还不能大声哼哼。
见女娃儿睡得极不安稳，老者却也不安抚，而是径直走到锦素那，果然锦素也魇着了，蜷缩着身子发出细细的低鸣，半伸着的后腿也有一搭没一搭的抽抽。老者叹口气，伸手在锦素眉间一按，一道浅蓝色光芒柔柔泛出指尖，锦素终于又沉稳睡下，床上的娃娃四肢平摊，不一会也再次陷入酣睡。
老者长叹一口气，手中结印嘴里吟咒，锦素卧着的草铺上印起一个淡蓝色的阵法图，天井投下的光芒此时也较前增粗增亮几分，全数笼罩在锦素身上，阵法催动下，其前足的一对墨玉镯金光攒动，迎着天井投下的光芒起舞，在锦素周身飞快流动，仿若形成一个光茧，将锦素细密的包裹其中，而他身上的伤口愈合速度，也较前明显快了不少。
过了约莫半柱香时间，老者有些疲累，撤去阵势让一切回归平常，摸了摸锦素的头后从书架上挑了个卷轴，坐到桌旁仔细研究起来。
一时之间，洞内静谧非常。
锦素刚刚在梦中遇到一个小山似的狼兽，巨大的身影几乎遮了一半的天空，一脚踏下来地动山摇，一张嘴连颗獠牙都比锦素的身子大，幽绿色的双眼盯得锦素毛发倒竖，就在他惊得以为自己就要命丧狼口时，一道淡蓝色光芒闪过，狼兽居然凭空消失不见，周围是熟悉的天界边境，熟悉的花草树木，熟悉的仙气缭绕。
他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刚刚吞食仙气太舒服，又在花圃里睡过去了。自从第一次误闯天界后，他认识了锦川，还有锦川的主人碧涛上仙。锦川很喜欢他，给他吃了好多他没吃过的天界水果，虽然他更喜欢吃肉，灵山的水果也很鲜甜，但天界的水果不知为何就是更好吃一些，所以他也喜欢锦川。
锦川说碧涛上仙喜静，所以独居在这，种种花养养草，自己是照顾陪伴他的仙童，平时也由他传授增强自己克邪驱鬼的灵力和术法修炼，算是主仆兼师徒关系，不过——
“我偷偷告诉你哦，小狐狸。”锦川抱着小白狐抚弄他那一身漂亮的白毛，“我很喜欢上仙，就是那种看着他就开心的喜欢……”他轻轻挠着锦素的下巴，认真叮嘱道，“你不能告诉别人，特别是上仙！”然后又自言自语道，“哎我也是糊涂，你不会说话，怎么可能告诉别人……”他突然开心的抱起小狐狸转了个圈，兴奋道，“小狐狸！不如我请上仙收养你吧！上仙说你是灵狐，仙人能驯养灵兽，我平时好多话没有人可以说，这样你就能留下来陪我说说话了！”
锦川抱着他兴奋的去找碧涛仙人，当初就是他在路边捡到昏迷的小白狐并请上仙救治，不过上仙说这只灵兽误闯天界，不习惯又吞食太多仙气才昏过去的，不碍事。那之后小白狐除了灵山撒丫子乱窜以后，又多了一个去处。
“你想养这只狐狸？”碧涛上仙放下手中的术法阵图，看着仙仆兼徒儿的锦川抱着小白狐一脸渴求，又下移视线盯着小白狐一番打量。
锦川其实说错了一件事，不是白狐不会说话，而是他自己修为不够“听”不懂而已，但是碧涛不一样，他对着白狐问道，“小狐狸，你呢？”
白狐眨眨眼，锦川说的那种看着就开心的喜欢他也有啊，他看见锦川就开心，所以他也是喜欢锦川的，于是他就这么告诉碧涛，特别是，当锦川喂他吃东西的时候。
碧涛失笑，锦川不明所以，以为他不同意，把白狐搂紧了一些道，“上仙，你说小狐狸能从灵山闯到天界是因为他是特殊的灵兽，可是他偏偏闯到我们这，不就是你说的……缘分吗？而且……而且……他还能陪我说说话。”
“你能听懂他说话？”
锦川挠挠头，“听不懂，但是他能听懂我说话，我知道的。”
锦川略为落寞的表情让碧涛心底一叹，当初涛华塞了这个小仙童给他，虽说是桃木同源让他教授术法并做他仙童打点日常，其实他明白涛华只是怕他太寂寞，然而锦川外貌虽是十五六岁少年模样，但自幻化成型后就一直在天庭，可谓心如白纸思如幼童，繁杂天庭里哪有与他相仿的仙童，也不怪他如今对个小灵狐如此上心。
“这灵狐修为太浅，尚年幼，还不能结契驯养为仙兽，我为他布下印记，防他擅闯天庭他处，若是被其他仙人遇到，也算知道是个有主的灵兽而避免误捕误杀。”碧涛伸指在白狐额头一点，一抹淡绿色的光芒快速闪现又隐去，“既然是有主灵兽，那便得有个名字。”碧涛看了看他一身白毛，素洁如云，“就叫锦素好了。”
锦川一声欢呼，谢过碧涛后抱着白狐锦素欢快的跑出书房，碧涛仍提醒道，“玩归玩，莫忘了今日功课！”
“是！锦川知道！”锦川大声应着，低头冲白狐吐了吐舌头，“上仙说我天生灵力不足，若想像他一样下界收捉妖魔，得借助外物，这些日子除了阵法修习还要练习弓箭，累死我了。”话音落下，他迟疑了一会，两颊染上一抹红晕悄声道，“上仙教的，我都喜欢……”开弓拉弦，手把手指导，常常让锦川心猿意马瞄不到准心，有一次碧涛认为是他推算错误，也许锦川并不适合箭术，打算换其他练习，才让锦川端正态度认真起来。
弓箭锦素认识，但他不太喜欢，灵山虽有其自然屏障，但并不是完全封闭的空间，偶尔也会有一些人闯入。锦素见过几次背着弓箭的人，射杀了他最爱追捕的兔子，甚至有一次杀了一头鹿，那是一头刚刚开了灵智的鹿，如果认真修行也许有一天能修成鹿精，甚至变成灵兽，若与仙人结契，还能变成仙兽。锦素听不太懂其他兽精讨论的内容，但听得出惋惜的口吻，虽然他更为愤怒的是自己最爱吃的兔子被两条腿的“人”抢走了。
然而也是那次以后，长老为灵山布下阵法，闯入灵山的人才慢慢绝迹。
锦川也要变成那样的人吗？仙人也需要厮杀吗？锦素不解，伸舌舔了舔锦川的脸庞，痒痒的引发他一阵笑声，过了一会锦素就与他玩的不亦乐乎，忘了那些对他来说过于复杂的思考问题。
虽说锦素是被碧涛收养，但其实他依然很自由，回灵山转转，追追兔子扑扑鸟，被长老偶尔训斥几句；再到锦川这玩玩，看他练习术法和箭术，和炫耀上仙送他的桃木弓。
对于碧涛上仙，锦素能见着的次数不多，要么就是他外出有事，要么就是他在书房研究术法阵势，但是锦川常常跟锦素说起他，挂在锦川嘴边的常用句式之一就是“上仙说——”，常用句式之二则是“上仙今天——”，那些锦素都听不懂，反正锦川说得开心他就上去舔舔脸，锦川就更开心，锦川陷入沮丧，他就上去蹭蹭头求抚摸，锦川就会忘记不开心。
锦川开心了就会陪他玩，还会准备好吃的东西，所以锦川不可以不开心。
这是锦素的做狐原则。
如果一定要给碧涛上仙下一个形容的话……锦素回想起第一次遇到他时温暖的双手，淡淡的桃木香，嗯，是个继长老之后第一个让他安心的人，大概是因为他两都是力量强大的仙人吧。
长老看过他身上印记，也苦口婆心劝他干脆趁此机会乖乖修行，不要贪吃贪玩，几百岁了连化形都不会，以后做仙兽也是垫底的一只，打不能打扛不能扛，最后凭外表大概只能做个讨各路仙子喜欢的宠兽。
宠兽不好么？锦素在草皮上翻个滚，蹭了蹭一朵刚刚开放的鲜花，被花粉蹭满鼻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上回有个叫涛华的女仙来探访，正好看到跟锦川玩耍的锦素，喜欢得不得了，抱着他顺毛顺了好久，顺得他舒服得跟吞了仙气一样昏昏欲睡，自己舔毛还是没有别人顺毛来得畅快。
长老听了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说他白瞎了几百年寿命。
哎，神仙好麻烦。
锦素突然看到一只蝴蝶飞过，顿时玩心大起，追着蝴蝶跑了两圈，那蝴蝶突然嘭出一股烟雾落地变作一个少女，指着锦素骂道，“呸，臭狗！怎么这么没礼貌！”
锦素愣了愣，前爪刨了刨地，他可是狐狸！才不是狗！
少女这才发现他额头隐隐泛起一个淡绿色光芒印记，怔愣着后退两步道，“是那个碧涛……上仙的……”掩唇一脸厌恶状说了句，“啧，真是，什么主人什么狗。”语毕化作一只蝴蝶快速飞走。
锦素觉得自己好像被骂了，莫名得很，又发现今天确实有些不寻常，平日他在门外轻声叫唤两下，锦川就高兴的出来迎接他，怎么今日他都在外面玩得睡过去了，还不见锦川的身影？
好奇宝宝锦素当下就往不远处一座小院跑去，跨过前院穿过门厅，东嗅嗅西寻寻，最后在书房里找到了趴在桌上哭得正伤心的锦川。
他轻巧一跃上桌，伸爪戳戳伏案小声呜咽的锦川，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刚好像也没瞧见碧涛上仙。
锦川睁着哭得通红的双眼，看清眼前的白团子后，抱着他“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锦素怎么办！我闯大祸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