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术惊人》依文

37、情之一字（八）

　　“云季，我侥幸回来，让你失望了。”云疏站在厅中，身后跟着易沉离。
　　“云疏，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我之间，还有必要质问对方吗？”赵云季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倒是好样的，为了对付我不惜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你知道这次暗幽派害死了我们绝琴城多少人吗？”赵云疏气的发抖。
　　“云疏，你此话未免太可笑了，我们争斗了这么多年，牺牲的人命还能计算吗？”赵云季说的无情。
　　“赵云季！”赵云疏愤怒地喊道。
　　赵云季却是笑了，“云疏，你怎么越来越沉不住气了。难道我们以后，连话都不能好好说了吗？”
　　赵云疏颤抖着，无法置信地盯着眼前之人，她的亲弟弟，“我明白了，赵云季，我绝不会认输的。”
　　说罢，赵云疏便立刻气势汹汹地转身走了，易沉离当然也跟着她一起走了。
　　赵云季坐着椅子上，望着赵云疏离去的方向，轻笑道，“云疏，你的心，够狠吗？”
　　“可是你呢？你的心够狠吗？”内屋里走出来一名女子，步履轻盈，容色清丽，一双明媚的桃花眼格外妩媚。
　　赵云季显然很清楚走出来的是何人，可是他看也没看一眼，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少爷，若是你能狠下心，赵云疏又岂能活着来见你？”
　　赵云季面上隐有狠色，“你就这么希望我杀了她？”
　　“我是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女子仿佛不在乎赵云季凶狠的模样和生硬的态度。

　　“云疏。”易沉离看着赵云疏伤心的模样，心疼地唤道。
　　“沉离，我错了吗？我是不是不应该纵容他做那么多错事，不应该在他年纪还小的时候忽略他，不应该对他残忍的手段视而不见，或许他以为，我默许了。。。”赵云疏的眼睛已经红了。
　　“云疏。。。”易沉离不会安慰人，只能缓缓地拥她入怀。

　　赵云疏此时是多么怀念小时候赵云季喊她姐姐的时光，可是如今，赵云季只会似笑非笑地喊她云疏。
　　那个时候，赵云季常常跑到赵云疏身边，喊着，“姐姐，姐姐，也带我出去玩吧。”
　　赵云疏出去是随母亲一起执行任务，当然不会带上他。
　　可是他们的娘亲却因为一次执行任务失败，没有带回赤金神鸟，迫于赵族长老和族人的压力，他们的娘亲再度不顾危险，寻找赤金神鸟，可却有去无回。
　　赵云季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改变的，可那是，赵云季还是喊赵云疏“姐姐”，他问赵云疏，“姐姐，娘亲还没有带过我出去玩儿，为什么就不回来了？娘亲是不是不喜欢季儿。。。”
　　当时的赵云疏已经伤心欲绝，泪如泉涌，止也止不住，赵云季虽然在一旁喊她，她也没有办法和他说话。
　　而两年前，他在起火的酒楼中救出一名女子，这名女子也有一双桃花眼，是一双明亮的眼睛。此女子竟也是赵族族人，但是是偏远宗亲，且父母双亡。
　　赵云季救了她，将她带回府中，并且好生照顾。与她相处的那一段时光，赵云季意外地感觉到快乐。赵云疏照顾不到他，可这女子视他为救命恩人，无微不至地服侍他，对他好。
　　赵云季心动了，动了与她一生一世的念头，仿佛这个世上，除了她，什么都不重要了。
　　可是赵族族长，赵云季的父亲知道了，不仅知道有她陪在他身边，还知道了她特殊的体质。
　　那场火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且目标就是赵云季相救的人。
　　而这名具有特殊体质的女子，在赵云季身边度过了一段安静美好的时光之后，就被带走了。
　　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可是那些日子的幸福也会让她误以为可以这样度过一生，她多么希望可以这样度过一生。她爱上了救她的人，可是这人却是赵家的少爷。
　　在被带走的那一刻，她极力回头张望，目视着周围的一切，眼前闪现过无数个画面，每一个画面里都有他，赵云季。
　　如果赵云季是赵族族长，也许她就不会被带走，可是她更希望，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耳边还能听到，他每次呼唤她的声音：禾儿。

　　赵云季得知禾儿被带走之后，发疯一般去质问自己的父亲：“爹，你把禾儿带去哪里了？”
　　赵穹当然不满赵云季的态度，“她是至阴之人，待在你身边，会对你不利。”
　　这是什么理由，赵云季怒吼，“她怎么会对我不利，她是对您太有利了吧。”
　　赵穹当然发怒：“你胡说什么？”
　　赵云季吼道，“赵族至今靠近不了赤金神鸟，更别说取得赤金神鸟的尾羽了，而有了禾儿的血，机会是不是就大多了？！”
　　赵穹只是生气赵云季的反应，并不畏于承认，“你当知道赤金神鸟的尾羽对赵族的重要性，衡量得失，你来此胡闹什么？”
　　赵云季咆哮：“武功高低有那么重要吗，什么更上一层楼我根本就不稀罕！！！”
　　“混帐东西！”赵穹一掌挥去。
　　赵云季翻倒在地，口吐鲜血，但他仍睁眼看着自己的父亲，“你一辈子只知道修炼武功，你又懂得什么？”

　　自此一闹之后，赵云季有很长一段时间一蹶不振，甚至卧病在床。
　　赵云疏知道一切后，当然想要去安慰自己的弟弟，可无论赵云疏说什么，做什么，赵云季都无动于衷。
　　知道有一天，赵云季像是情醒过来了，却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更加刻苦修炼，笼络人心，做了许多他从前从不愿做的事，他还让一名拥有一双和禾儿十分相似的桃花眼的女子跟在他身边。
　　这女子的性情和禾儿完全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她不懂得照顾赵云季，甚至不怎么讨他欢心，可是她更懂得保护自己。
　　赵云季当然了解这些，他觉得这样也好，或许也只有这样，她陪伴自己的时间可以久一些。
　　赵云疏虽然也在意赵云季身边是一些怎样的人，可是她已经管不了这个弟弟了。而两人见面的时候，赵云季也已经改了口，不再喊她姐姐，而是似笑非笑地叫她：“云疏。”

　　这一年多来，赵云季做了很多让赵云疏几乎不能容忍的事情，他的目标很明显：赵族族长的位置。
　　他们姐弟俩开始明争暗斗，赵穹一向冷血，只要不伤及赵氏一族的利益，他都可以视而不见。
　　赵云疏不断退让，而没有想到这一次，他竟然和暗幽派合作，几乎就要致赵云疏于死地。
　　可是，赵氏族长的位置不是赵云疏说退让就退让的，他们的娘亲之所以没有带赵云季执行过任务，不仅是因为他年纪还小，更是因为不想让他深陷险地。
　　他们的娘亲早就知道赵云季的资质不如赵云疏，不仅是武功，还有谋略与胆识。所以，她一直叮嘱云疏，照顾好云季，不要让他遇到任何危险。
　　就在族长夫人最后一次离开赵府的那一天，她还单独对赵云疏说过：“云疏，你需要承担的责任比云季更重，娘知道委屈你了。”
　　赵云疏早已明白，“娘，你不必说了，云疏知道该怎么做。”
　　或许他们都忽略了，赵云季需要的不是默默地为他遮风挡雨，而是实实在在的关心。

　　那是娘亲对云疏说的最后一句话，赵云疏势必会谨记并且一丝不苟地达成。
　　却没想到会发展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赵云季对族长之位的执着远远超过了赵云疏的想象，可是和他解释，或者劝说他，都已经没有用了。

　　赵云疏在易沉离怀里轻声哭泣，她是赵家大小姐，本没有哭泣的权利，可她终究是个年轻的女子，经历这么多事情，终究会彷徨不安，甚至不知道如何走下去。
　　答应母亲的事情，赵云疏动摇了，却不知道该不该放弃。
　　而对于赵云季，赵云疏既心冷，又不忍；既担心，又无奈。

　　易沉离陪伴了她七年，和她一起长大，知道她所有的苦楚与心酸，可他不是赵家之人，很多事情无法为她分担，何况。。。
　　他该走了。

　　这几日都是澈澧去找易沉离，还常常落空。
　　没想到易沉离会突然来找她，澈澧一如既往地在院子里对着心爱的瓶瓶罐罐。
　　澈澧惊讶地望着易沉离，“你怎么来了？”
　　易沉离围着澈澧心爱的瓶瓶罐罐走了两步，突然说：“澈澧，你是我妹妹，我当然要关心关心你啊。”
　　澈澧扑哧笑出声，“你终于良心发现了？”
　　易沉离毕竟是个严肃认真地人，开玩笑总是不习惯的，虽然对着澈澧已经好很多了，此刻他看着药罐，却突然说：“澈澧，我们以前，有没有见过？”
　　澈澧突然愣了。
　　易沉离观察澈澧的表情，“难道我们以前真的见过吗？”
　　澈澧似乎有些不高兴，“你既然不记得我，何必问起以前呢？”
　　易沉离十分惊讶，“我们究竟是什么时候见过的呢？”
　　澈澧轻轻叹了口气，“沉离哥哥，你不是说过，你不会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的吗？怎可以说话不算数呢？”

　　过往之事霎时间在脑海中闪现，易沉离想起。。。
　　在山中的一个小茅屋里，年仅十三岁的易沉离受伤被茅屋的主人所救，而这茅屋的主人还有一个年仅十岁的女儿。
　　正是荀盛和荀澈澧。
　　猛虎利爪的爪伤还不算严重，易沉离还中了毒花，绝息花的毒。
　　此毒异常难解，若不是荀盛碰巧遇见易沉离，抢救及时，易沉离早便气绝身亡。但即便如此，要想彻底解毒，仍非易事。
　　荀盛是有武功之人，不仅利用药草、药液辅助，为他调息，还用了各种疗法，药浴、针灸、毒血转移等等。
　　荀盛不愧为当世神医，竟然将易沉离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悉心照料了整整一个月之后，易沉离才终于苏醒。
　　“水。。。”易沉离虚弱地喊着。
　　这一个月里，澈澧常常到易沉离的床边瞧瞧他，这个时候，澈澧恰好在他身边，便赶紧倒了水，然后把易沉离扶起来。
　　易沉离接过水，像是等不及一般大口大口地喝。一碗水下肚，小澈澧轻轻地问道：“还喝吗？”
　　易沉离这才勉强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小女孩，“是你救了我？”
　　澈澧摇摇头，“我可没有厉害，是我爹爹。”
　　易沉离还是虚弱得很，又倒下去睡着了。
　　小澈澧颠颠地跑出去告诉自己的父亲，“爹爹，那个人醒了，可是又睡着了。”
　　荀盛松了一口气，“醒过了？醒过就好。”

　　又过了几日，易沉离恢复了许多，他想下床走走。
　　澈澧跑到他面前，“你要起床了吗？”
　　易沉离的面色仍然苍白，尤其是嘴唇，白得厉害，“嗯。。。我想下床走走。”
　　澈澧笑道：“好啊，我带你出去走走。”
　　澈澧又颠颠地跑了几步，发现易沉离没有跟上来，回头看他，发现他还是很无力的样子，便又走到他身边，扶着他，“我扶你走。”
　　易沉离便扶着澈澧了，“多谢。”
　　很快，易沉离已经可以正常行动了。
　　吃中饭时，荀盛和澈澧已经在饭桌旁了。
　　易沉离走过来，“伯伯，谢谢你救我一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荀盛听过太多这样的话了，不过他也听得出来，易沉离此话是真心的，于是便和缓地说道：“医者仁心，既然有缘遇到，我便没有不救之理。你无需谢我，过来吃饭吧。”
　　易沉离是真的有些感动，但眼下凭他的力量，确实没有办法报答。
　　易沉离在饭桌旁坐下，澈澧圆圆的眼睛直望着他，易沉离早已知道这个小姑娘名为“澈澧”了，却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伯伯，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等到将来我有本事了，一定会报答你的。”
　　荀盛看着这个带着倔强之色的孩子，亲切地笑道：“我确实不需要你的报答，若是你有这个心，只需记得澧儿就好了。”
　　易沉离认真地望着荀盛，又望了望澈澧，然后对荀盛说道：“我明白了，若是有机会，我会照顾澈澧妹妹的。”
　　荀盛笑了，易沉离是个聪明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