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术惊人》依文

39、情之一字（十）

　　赵云季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云疏在另一边无法置信地看着，“云季？！”
　　澈澧眼尖，惊声说道：“不好！”
　　此时，那名女子却缓缓地走到赵云季身边，半跪在地，将赵云季扶到自己怀里。原本，她一直漠视着这一切。
　　赵云季看着眼前的女子，看着她的眼睛，“你怎么还没走？”
　　那女子柔柔地笑了笑，“你在这里，我又能去哪儿？你不是说，让我陪着你吗？”
　　赵云季也笑了笑：“没想到陪我到最后的人，是你。”
　　那女子明明是笑着，眼中却滑出泪水，“云季，我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可是那个人没有办法陪着你。我愿意一直陪着你，但是你并不喜欢，是不是？”
　　云季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那女子继续说道：“或许只有这个时候，你能好好地看看我。”说话间，女子的嘴角流出鲜血。
　　赵云季不敢相信，“你，你也服了泯续草吗？”
　　那女子笑着摇了摇头，鲜血不断地从她嘴角流出，“我服的是致死的毒药。。。我好难过，时间太短了，可是。。。我不后悔。”
　　赵云季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挣扎着坐起来，让那女子依靠在自己怀里，“瑾儿，不要死，你不能死。”赵云季落泪了。
　　瑾儿伸手抹去他的眼泪，“很少听见你唤我的名字，我好像每次都是自动出现在你面前。”
　　云季连声唤她，“瑾儿，瑾儿。。。你不要死，你不是说时间太短了吗？我们还有时间。”
　　瑾儿终于发自真心地笑了笑，“我终究是没机会了，有你这句话，也就够了。”
　　云季绝望地笑了笑，他的面颊上仍有泪水，“那好，我们一起走。”
　　瑾儿为他抹泪的双泪放下了。

　　赵云疏睁大了眼睛，顾不上伤口，在易沉离的搀扶下，她走到云季身边，“季儿？季儿！”
　　云季抬头看着自己的姐姐，终于叫她，“姐姐。”
　　云疏落泪，“你，你怎么能服用泯续草，你怎么可以？！”
　　云季的面色愈发苍白，而他嘴边的血迹愈显殷红，“姐姐，你不忍心杀我，可是季儿，不愿独活于人世。”
　　云疏哭喊道：“你说什么傻话，你还有姐姐啊！”
　　云季虚弱地说道：“姐姐，对不起，这两年来，我做了太多对不起你的事。”
　　云疏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没关系的，我们是姐弟啊，无论你做了什么，姐姐都会原谅你。”
　　云季求死之心已经很显然了，只是云疏没想到，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姐姐，季儿的心魔太重，做了许多不该做之事，自己也是日日煎熬折磨。季儿实在熬不下去了，谢谢姐姐能原谅我。”云季慢慢闭上了眼睛。
　　云疏惊喊，“不要。。。不要！季儿！”
　　澈澧赶紧走了过来，喂云季服下了一粒丹药。
　　云疏见状，抓住澈澧的手，“荀姑娘，求求你，救救季儿，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今日的这一幕也让澈澧震惊意外，“我。。。我只能保住他的性命，却不能保证他会苏醒。因为他，没有求生的欲望。”
　　云疏也明白这一点，松开了手，整个人像是失了魂。
　　澈澧抬头对易沉离道：“把赵大小姐抱进屋子里吧，我为她敷药包扎。”
　　易沉离立刻道：“好！”便一把将云疏抱起，走进屋中。

　　这突发之事，让所有人都不敢置信。
　　易沉离将云疏和云季之间的事情告诉了澈澧，澈澧才明白云季为何求死之心如此坚定。
　　易沉离十分愧疚，因为，云季的伤是经由他的手。
　　澈澧安慰他，“不关你的事，赵云季服用了泯续草，是难逃此劫的。”
　　易沉离无法释怀，但眼下他还是得照顾好赵云疏。

　　澈澧在厨房里为赵云疏熬着药，易沉离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澈澧突然看到他，“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易沉离一副担心忧郁的样子。
　　澈澧道：“别太担心了，赵大小姐的伤，我是能治好的。像你们习武之人，接二连三的受伤，不也是经常发生吗？”
　　易沉离勉强扯了扯嘴角，“我相信你的医术。”
　　澈澧疑惑道：“那为何你还是这般忧虑的样子？”
　　易沉离叹了口气，“我，要走了。”
　　澈澧惊讶道：“你要走了？你不是。。。”
　　没等澈澧说完，易沉离就说：“我去看着云疏，辛苦你了。”说完就走了。
　　澈澧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心想，方才易沉离是说他要走了吗？

　　澈澧一向容易被人影响，容易情绪化，这一整日发生的事情，都让她不能释怀。
　　澈澧心想，若是能再给赵云季一次机会，能阻止瑾儿求死，是不是结局就会圆满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赵云季会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想起赵云季似笑非笑的样子，澈澧没想到那样的笑容背后，藏着无尽的绝望与悲哀。
　　说到底，赵云季只是个希望有人疼，有人爱，有人陪伴的孩子罢了。可是他的娘亲、父亲、姐姐，都不懂得他想要的是什么，而只是让他被动接受他不想承受的一切。
　　禾儿的死让他疯狂，让他有了执念，他以为若是当上赵族族长就能控制一切，拥有一切，在这一切里面，他就可以得到他真正想要的。可是，哪有那么容易，他成了心魔囚笼之中的困兽，他宁愿死去，只怕是因为对人世已经没有了一点留念。
　　可是瑾儿，瑾儿绝非像禾儿那般心善可欺之人，却也同样把心交给了云季。可惜云季直到赴死的那一刻才感觉到瑾儿对他的感情，才发觉瑾儿陪伴他的这些日子里，瑾儿在他心里早已有了份量。然而，这成了他最后一丝安慰。
　　瑾儿也走了。
　　这是最让澈澧纠结的事情了，若是瑾儿没死，赵云季或许还会有一丝求生的希望，若是瑾儿没死，凭借她和赵云疏两个人的力量，或许是可以唤醒赵云季的。或许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只是，瑾儿不可能活过来了。赵云疏恐怕只能一辈子守着无法醒过来的赵云季了。。。

　　澈澧很郁闷，想到这些，真是一刻比一刻更郁闷。
　　本以为乘风会来找她说说话，就像以前她郁闷的时候一样。没想到这次来找她说话的却不是乘风。
　　而是则恒。
　　其实乘风本来是要来的，可是半路上被秦言拉住了，秦言就要走了，当然想和乘风好好说说话，乘风自然是走不开的。
　　则恒不了解澈澧和乘风之间的默契和习惯，这次过来，倒也是巧了。
　　澈澧心情低落地喊了声，“则恒。”
　　则恒当然看得出澈澧的心情不好，可是说是很坏。则恒也猜得出，恐怕是因为赵云季的事情。
　　“你这样边难过边熬药，熬出来的药，一定很苦，我可不敢喝。”
　　澈澧勉强笑道：“你倒还有心情打趣。”
　　“我倒也没什么心情，只是难过又有何用，已经发生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我们能改变的，只有还没到来的结果。”说到这里，则恒深深地望着澈澧。
　　澈澧不解其深意，只说到，“你说的对，其实我也知道改变不了什么，我却没办法不懊恼。明明是有机会的，为什么当时我没有反应过来呢。。。”
　　没有反应过来？则恒想了想，猜测她说的是瑾儿，“你是说瑾儿？”
　　澈澧点点头，“瑾儿是以为赵云季服用了泯续草便必死无疑，才会想着和他一起死的。可是她不知道，其实是有一线希望的。”
　　这也难怪澈澧郁闷了，恐怕也只有她能让服用了泯续草的有一线生还之机。
　　“澈澧，世上诸事你尽力就好，别太苛责自己，也别郁闷了。当时的情形太过突然，你又不知前因后果，瑾儿作出这样的决心却非一日两日，你怎么阻止得了呢。”
　　澈澧失落地低着头，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则恒，“则恒，谢谢你安慰我，即使你说的我都明白，自己对自己说，总是起不了作用。而你能说出来，才给了我一些宽慰。”
　　则恒微微笑道：“那你下次再有郁闷之时，来找我便好，你想听什么，说不定我刚好能说给你听。”
　　澈澧也笑了笑，转而又敛住笑容说道：“我可不想再有郁闷的时候了，我希望的结局，是圆满的，大欢喜的。”

　　则恒从澈澧处出来，走在回房的路上之时，忽然想了许多。
　　澈澧，我改变不了你与萧乘风彼此相依的四年时光，但是结局未定，将来的每一天我都可以陪着你，四年，四十年，或是直至终老。
　　澈澧，你是这世上第一个让我动心的女子，你也是这世上最不同的女子，我能遇到你，实在是有幸。经过这么多事，我很明白自己的感情，我喜欢你。
　　澈澧，只是你，是否明白你自己的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