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见不可思议的你》唐心非糖

7、第七章 因果

　　“可我在这世上还有我妈，我若死了，她该怎么办，她只剩下我这么一个亲人了。我若死了，她才是真正的孤苦无依了。”想到我妈，我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凡人在世，各有各的命数，若你母亲命中注定孤苦无依，那也是她的命数，不是你活与不活能改变的了的。若你母亲不是这样的命数，也不是你死与不死就能影响的。依我看，你母亲的性子洒脱，不是个放不下的人，或许你死了，她会活的更潇洒呢！”

　　“可是……”我咬了咬唇，低叹了一声气，“可是，我还有很多心愿未了。我还没有写完我想写的故事，看我一直想去看的香雪海，吃很多没吃过的美食，做很多没来得及做的事……我妈还想着让我嫁人，生个孩子给她玩玩，我还想着去以后养只猫，再养条狗，搬到半城山下的地方，听听佛语，念念经书。我还有好多好多事都没做呢！若死了，就不能去做了。”

　　他倏地拉过我的衣领，眼神突然间变得阴寒的可怕：“你竟又想着嫁人？”

　　“又？”我怯生生的瞧着他，不知他为何用了个又字。

　　他哼了一声，放开我的衣领：“你可以去了你的心愿。本君给你时间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过嫁人就别想了，你只有半年多的时间，不够你生个孩子出来。况且，你就要死了，若嫁了人岂不是害了别人！”

　　呃……他说的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你真的愿意给我时间去了我的心愿？”我有些不敢相信的问。

　　“嗯。等你了了你的心愿你便要心甘情愿的赴死，魂魄由我带走。而若你仍迟迟不肯死，在你二十五岁生日到来之时，我仍然会带走你的魂魄。不过，那时我会亲手杀了你。”他语态凉凉，听的我心中一寒。

　　“我知道了。”我从吧台上坐起来，准备离开，他却突然抓住我的手。

　　“还有事？”我问。

　　他看着我，目光变得深邃：“你虽可以预见别人的死亡，但你却不能左右。记住，不要妄图去改变别人的命运，你改变不了，也不能改变。”

　　“又是因为不能逆天而行？”我说。

　　“是。”他应道。

　　我心里不由发苦的厉害，轻笑一声，推开他的手，说：“你放心，我连自己都顾不了，又怎么顾得上别人。况且，别人的生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你明白就好。”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走出的ACup酒吧，又是如何浑浑噩噩的回到家的。我只是觉得好累，身体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似的，完全提不起丝毫精气神。

　　回到家，一着床，我就睡了，这一睡便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我妈叫我起床叫了好几次也没把我叫起来。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每当遇到无法面对的事时，就喜欢用睡觉来逃避。逃避那些难过的事，放空自己的思维，仿佛只要睡了一切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一样。说白了就是自己脆弱，以为这样就可以逃离这个世界似的。然而，可悲的是，睡醒之后，那些悲伤的事却依旧存在。

　　晚上，吃过了晚饭，我早早的洗漱完毕，便回了房间。睡太多之后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醒来后脑子会特别清晰，尤其在晚上。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难过的也好，开心的也罢，都会清晰的如同在昨日一样在脑海里翻涌，提醒着你那些无法忘怀的过去，也深深的刺痛你的心。

　　我躺在床上，一遍一遍的回忆着那些所谓的过去，心里说不出的五味陈杂。风从窗户吹了进来，有些凉，吹的我眼睛有些发涩。我索性下了床，偷偷从客厅的柜子里拿了一个玻璃杯和一瓶红酒，又躲回自己的房间，开始借酒浇愁。我该庆幸我妈这个时间睡了，不然要是让她发现我偷偷喝酒，又得该数落我了。毕竟，深夜的酒，堕落又容易伤身。

　　其实，正如司墨所说，我十八岁那年本就该死了，那场意外本应死的是我，可是却偏偏……偏偏害死了我父亲。

　　我的父亲叫莫峰，是一家小公司的董事长。虽然生意做的不大，但生活还算富足。我爸近四十岁才有了我这么个女儿，所有从小他就对我格外疼爱。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也是他这世上最大的牵挂。记忆中，他总是喜欢摸着我的脑袋，温暖又慈爱的看着我，说希望我能快点长大，然后有天亲手把我交给一个我所爱的男人手中。然而，一切还没来得及实现，他便就这么离开了人世。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我十八岁那年，我高中毕业，考上了理想中的大学，我爸很高兴，便决定在我生日宴那天为我庆贺。那天是七月七号，天气很晴朗，阳光明媚，我爸特意没有去公司，留在家里为我准备生日宴。因为请了很多亲戚朋友来，我事先特意定了一个特大的蛋糕，准备在当天去取。本来应该是我一个人去取蛋糕的，可是我在下楼的时候却不小心扭到了脚。我爸担心我这样不方便开车，所以才决定和我一起去。谁料到半路却出了车祸，我爸用身体护住了我，我这才能够死里逃生，可是他却……

　　那场车祸，我的心肺和脑部受到了重创，在医院整整昏迷了一周才醒来。等到我醒来后，我爸的后事已经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料理的差不多了。而我因为无法接受我爸的死，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

　　像所有遭遇不幸的人一样，起初大多数人对我们家遭遇传达的都是善意的同情和帮助。可没过多久，那些所谓的善意掩盖下的丑陋就开始一点点暴露。我的那些所谓的亲人开始打起我爸留下的财产的主意，他们认为我爸的财产不能只留给我和我妈，也应该有他们的份，他们理应分得一份所有权，更甚至借口我小，怕我妈把所有财产私吞或转移，提出要共享财产管理权的要求。我妈看穿了他们那些肮脏的心思，拒不同意，双方于是开始闹成一团。

　　可能是因为当时我的年龄小，比较容易下手吧。我的那些叔叔婶婶便从我身上着手，软硬兼施。一方面，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挑拨我和我妈的关系，说我妈那么年轻就死了丈夫，迟早会改嫁，到时候肯定会把我爸留给我的财产私吞给别的男人；另一方面索性把我爸的死怪罪在我身上，说如果不是给我庆祝生日宴，我爸也不会出了车祸，更不会死。我永远都记得，我爸的同辈的一个婶婶在对我‘好言相劝’无果后曾这样恶毒地对我说，你爸的死都是你造成的，是你害死了你爸，你和你妈都是丧门星，你们凭什么拿着你爸的钱活在这世上。你就该死，该在那场车祸中跟你爸一起死。

　　你看，人为了钱可以变的多么的恶毒啊，什么样的话都能说的出口。明明我是我爸财产的合法继承人，被她说的好像我是窃取了我爸财产的贼一样。她能说出那番话，心里定也是巴不得我在那场车祸中也死了吧。只是可惜，违了她的愿。

　　平生第一次，我学会了恨，也深深地种下了恨。这怨恨，一种就是多年，时至今日，想起那些不堪的人和事，我仍是恨的牙齿打颤。

　　我爸过世后，家里乱作一团，公司因无人打理，生意日渐萧条，很快便支撑不下去了，不但没有盈利，反而欠下了一大笔钱。我的那些所谓的亲人见到此情此景才终于消停，没有再继续为难我和我妈。后来，我妈索性转让了公司，又变卖了家里的房产还清了债务，和我一起搬到了这里，开了一家花店维持生计。

　　凉凉的酒顺着喉咙流进胃里，苦涩又泛着清甜，刺激的我浑身一激灵。我忍不住长叹了一声气，手轻轻摇晃着酒杯，一时间心中悲悯无限。

　　“你这次倒没有睡很长时间。”耳边响起司墨的声音，我正奇怪着，一抬头就看见司墨站在我的床尾处。

　　“你怎么在这？”我惊讶道。

　　他淡淡瞟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我敢肯定夹杂着一丝不屑，然后丝毫不见外的坐到我床边，道：“我是魔，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虽是平淡的几个字，可那语气神情骄傲的让人分分钟恨不得踹他两脚。

　　“是啊，我忘了，你是魔，当然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白了他一眼，凉凉回他。

　　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情绪不佳，看了我几秒，说：“其实你也不用难过，人世匆匆，一切不过是过往云烟，苦也好，乐也好，终究都会随着你的死亡而消失殆尽，你又何必放在心上，累了自己这短暂一世呢。”竟好似在安慰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你说的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呢，那些恨和怨我都可以不计较，我只是，我只是……”打心底里难过罢了。

　　我觉得纵然我经过那些大悲大苦，把世间一切自认为都看得淡了，可我终究还是一个俗人，一个俗不可耐的俗人。我做不到释怀，更做不到放下。我终究……是愚不可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