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声》白丁子

1、叶无声

　　将军篇

　　从我出生，命运就已经被父母安排好了。
　　读书，习武，跟着父亲去打仗。
　　麻木，嗜血。
　　所以当我在酒馆遇到那个红衣女子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她身上隐隐的杀气。
　　女人很漂亮，红衣又特别抢眼，她知道很多人都在看她，但是她只缓缓喝酒，偶尔会朝我这边瞥一眼。
　　我知道她心中在犹豫是否要对我下手——想杀我的人何其多，也不差她一个。
　　只是我很好奇，她为什么犹豫？
　　我突然起了戏弄她的心思，走到她跟前，装着醉汉的样子大声嚷嚷：“姑娘，在下请你喝酒，如何？”
　　她眼中的惊讶转瞬即逝，点点头，就着小二拿来的女儿红斟满两碗，自己先端起一碗来，柔柔地说了句：“小女子先干为敬！”然后仰头喝下。
　　我眯着眼睛笑着看她喝，有些许酒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流下，她亦不以为然。喝了酒之后，女人脸上出现两抹红晕，显得妩媚动人。
　　我赞了声“爽快”，自己也毫不客气地喝起来。
　　那个时候差不多到掌灯时候，店内的客人渐渐少了，我与她只喝酒，却少说话，她只脸红，却丝毫没睡意，我半醉的时候故意趴在桌子上，想看看她究竟怎么对我下手。
　　她冲我笑笑，装作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中的匕首，缓缓从我脖颈上擦过，说道：“你知不知道，有时候喝醉酒是很危险的，比如现在，我可以要了你的命……”
　　匕首很冰凉，她的手在微微发颤。
　　她没有杀过人。
　　她在害怕。
　　我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怜惜之情，如果她是我的女人，我绝对会好好保护她。
　　我故意说出些豪言壮语，伸手抓了她的手臂，她慌张得匕首掉到地上，却被我抓得牢牢的，怎么也抽不回手去。她皮肤细腻光滑，我想，倘若就这样抓着一辈子，也是件很愉悦的事情。
　　她问我名字，我告诉她，我是叶无声。
　　她叫蔓珠。
　　蔓珠沙华，传说中开在黄泉路上的花。据说此花花开不见叶，叶茂不见花，花叶生生错，终不得相见。
　　我略皱眉——这名字真……
　　“不好不好！”我摇头，“不如叫你乱红，你着红衣，实在好看！”
　　她的脸不知是因饮酒还是害羞，越发红润，也没反对，我就当她应了。
　　那之后，虽然与她见过几面，却再未见她起念杀我，每次也只是饮酒。只是大漠比不得江南，我倒是奇怪她这细皮嫩肉的怎么肯在大漠吃苦。
　　但一个月后，她突然失踪了。
　　从未如此焦躁不安，就算是杀再多敌人，也无法平静。
　　她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突然就走了呢？难道出了什么事情，匆忙得连一声道别都来不及么？
　　终究忍不住，准备回京的那段时间，四处寻找，才在江南寻到了她。
　　我紧紧搂着她，虽然她就在我眼前，但我怕一松手，她又不见了。
　　我已经很明白，只要有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她说想去大漠。我应了她3日后同行。
　　然而面圣的时候，却出了岔子。
　　皇上要为我和宁安公主主婚。父母感恩戴德，喜上眉梢。
　　我婉言求皇上收回成命，却惹得龙颜大怒。
　　安宁的婚事，似乎皇上早就有主张，我只当充耳不闻，如今确是逃都逃不脱了。
　　我只好去求安宁，好歹我们也曾是好友。
　　她听我说了来龙去脉，问道：“如果她当真要杀你，你也肯随她去？”
　　过去我是绝然不肯的，但是现在么……我坚定地点头：“请公主成全！”
　　安宁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我会同父王说的。”
　　她转身走了一会，突然转头对我说：“我好生羡慕那姑娘……”眼神有些落寞。
　　之后，皇上再未提起此事，倒是父亲气极，不再理会我了。

　　三日之限将至，我备马赴约，公主在城门口为我送行，她递给我一杯水酒暖身，我笑着饮下。
　　然而坐上马背之后，却头重脚轻跌了下来。
　　胸腔中火烧火燎的疼痛，鲜血止不住地从口鼻中涌出，我看着公主满是泪痕的脸，明白了她的心思。这个骄傲的女子始终还是无法原谅我，作了一个毁灭性的决定。
　　我抓着马的缰绳艰难地想站起来，可是已经没了力气，视线因为失血而模糊，意识也慢慢地消失，我想，我是见不到她了。不知道她会不会等我，即使等，她又会等多久呢？
　　这个时候，耳边响起一声叹息，飘渺的女声响起：“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们两个还是不肯悔改！痴儿啊，痴儿！！”
　　我在心里叫了声“乱红”，却听得那女声怒道：“你倒是厉害，我给了她千年的名字，你一日就改了，当真她还是亲近你些！只是你们却是见不得面的，也终究不能在一起……”
　　老姑婆，喋喋不休，我与她不仅要见面，还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看你怎么阻拦。我在心里说。
　　只听到她一声冷哼，“好，我就给你机会，倒是要看看你们怎么在一起，这游戏倒是有趣的紧……呵呵呵呵呵呵”她的声音渐渐远去，我亦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