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走尸(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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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走尸，是指含怨而死又保留有最后一口生气的尸体。他们集天地怨气、晦气而生，被摒弃于三界之外，在人世间以怨为力，以血为食，克煞六道生灵，不老不灭，可谓祸患无穷。
——引子
子时，下弦月的长安城西郊外。
负责看守义庄的张老头醉醺醺地起来舒缓尿意，当他持着油灯一瘸一拐地路过停尸的后堂时，隐约间好像听到里头传来些声响。
“咯吱——”像是木板声。
他醉眼朦胧地望向后堂的方向，很安静，没有虫鸣，也没有奇怪的声音。
三月初，空气还是凉飕飕的，夜半的山风吹得人寒毛起。
张老头嘟囔着，想起了白天大理寺新送来的那具女尸，死因是上吊身亡，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死法。
“十六七岁，如花似玉的好年纪，落得现在草席一张，木板一块。”张老头一边感慨，一边抖尿，“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闺女，可怜见的。”
来他义庄的尸体基本上都是些没人认领的无主尸，停满七日后，乱葬岗里随便扒拉个坑埋了了事。
一片寂静里，后堂又传来一声“咯吱吱——”的声响，像是有人半夜起夜时弄出的床板响声。
可是整个义庄，除了张老头一个大活人，哪里还有第二个需要起来撒尿的？
张老头使劲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扯着耳朵再仔细凝神听。
“滴答——滴答——”后院吊桶里的水慢慢滴入水井里。
不知不觉他的思绪又跑开了。
听运尸来的小衙役偷偷嚼舌根，大理寺的仵作验尸时发现那女尸身上全是鞭印、掐痕和烫伤，想来生前没少受虐待。而且还有滑过胎的痕迹，说不定是哪家大户的妾室，受不了主母折磨，一时想不开才寻了死路。一般这种死法的人怨气都很重，大理寺丞还嘱咐早早埋了，免得引起尸变。
想到那女尸脸色铁青，嘴唇乌黑，整个人都阴瘆瘆的模样。张老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酒醒了大半。
“阿弥陀佛，无量寿福，多思莫怪。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无仇无怨的莫错怪。保佑保佑！”道家佛家的偈语一通乱念。
夜路走多了，难免撞到鬼。不知是不是和尸体们打交道的时间长了，对于灵异鬼怪的事，张老头隐隐约约有那么一丁点预感，反正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当然，他不知道的是，他对待尸体的这份谨慎和敬畏，让他躲过了不少的血光之灾。
比如近在咫尺的这一次。
张老头坐在廊下的台阶上仔细听了许久，确认没再听到其他的什么动静，才长吁了一口气，提起油纸灯笼回房去。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阴暗拐角处，一个矮小身影纵身一跃，跳入院中。
惨白的月光打在她脸上，青紫泛黑的面上两道暗红血泪无声流淌。女尸张开嘴剧烈地喘息着，胸腹猛地起伏。“咔嚓、咵嚓、咔嚓”骨节错位僵硬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直到她终于将积压在喉咙口的最后一团生气吞入腹中。
“哈——”
转眼之间，小院空空荡荡，只有那一声好似野兽嘶吼般的呼吸声遗落在诡异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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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长安城有走尸出没的传言，还得从七日前德善坊柳府大管家的暴毙说起。
柳府的大管家被人发现死在自己的床上，死相凄惨——两眼凸爆，青筋毕露，通体惨白得像是被人放干了血。可问题是，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个长于三寸的口子，只有颈脖上有两个深不见底的细孔。
最奇怪的是，凶杀现场没有发现一滴血。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端。
第二日，柳府的管事嬷嬷以同样的死法死在了自己房内；第三日，柳府的领头护院死了，头不见了；第四日，柳官人的四位美貌小妾被发现死在了花园里，鲜血染红了整个荷花池；第五日……柳府每一天都在发生惨案，凶手的杀人手法一次比一次残暴血腥。
就在坊间开始流传起各种杂七杂八的猜测时，长安城的妖鬼圈子里，关于城西郊外义庄内的那具婢女尸体不翼而飞的消息早已悄然传开。在凡人官衙还在一团抓瞎时，“婢女变成走尸回来复仇”的传奇故事，正在妖魔鬼怪堆里口口相传，津津乐道。
终南山的小宅里，出远门刚回来的慕容晚放了行李，茶都没喝上一口，就兴冲冲地拿出她路上偶然获得的一件宝贝，埋头揉炼。
若是她没看走眼，这条长鞭应该是春秋时期的古物。有道是：人老成精，物老成怪。像是这种距今已有千年的器物，稍加锻造，说不定就是仙人们手里一件顶厉害的法器。慕容晚武力是不行，法宝来凑，多多益善。
这时，两位不速之客登门造访。
“奇怪，奇怪，真奇怪。” 柴门外左边身材高瘦，面色惨白的男子开口笑道，他从头到脚一身白，只有头顶官帽上有“一见生财”四个黑字。
“怎么说？”另一个男人冷面冷眼，通身黑色，只有官帽上“天下太平”四个字是白的。
这两位正是阎王殿的兄弟鬼差——白无常谢必安，黑无常范无救。
慕容晚看了他们俩一眼，视若无睹，继续研究长鞭。
谢必安笑眼眯眯，抬起手中哭丧棒敲了敲柴门，“听金仙观的老道士说，此处应该是兜率宫慕容晚上仙的宅子啊。”
“是。”范无救面无表情，语气平平。
“所以我才说奇怪奇怪真奇怪呀。”谢必安表面笑嘻嘻，话里话外却透着一股子阴阳怪气。
“确实奇怪。”
慕容晚黑着脸，站在廊下听他们兄弟二人一唱一和，面皮隐隐抽动。
“太上老君的爱徒怎会是那盗人财宝的宵小之徒？”
闻言，慕容晚瞪了一眼谢必安，挑眉冷笑，“哼，胡说八道。”说罢，转身打算回屋。她一丁点儿也不喜欢这对兄弟，一个牙尖嘴利笑面虎，一个冷酷无情生死簿。
“八爷，你法眼如炬可瞧清楚了，慕容上仙手里拿的到底是不是伍子胥那老鬼的鞭子。我们兄弟俩切莫抓错了人，否则到时候给仙官老爷们招来闲言碎语可就罪过了。”
慕容晚的背影明显一僵，看向手里的长鞭，什么伍子胥的鞭子？她路上随手捡的啊。
“没错，就是那根法宝。”
什么鬼法宝？慕容晚算是缓过神了——很明显，她被这俩兄弟套路了。伍子胥都死一千多年了，孟婆汤都不只喝十碗，哪里还会哭着要找鞭子？明显就是这俩鬼差故意给她下的圈套，好叫她落人话柄。
“呵呵，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慕容晚转身，咬牙笑道：“二位不妨进来歇歇脚，喝杯茶。”
“若是误会的话，那可一定要好好说清楚了。”谢必安笑着抬脚，迈入小院。
“嗯。”范无救点头，紧随其后。
室内，三人对席而坐。
慕容晚双手捧着茶杯，低头静看茶叶浮沉，耳边的对话仍在继续。
其实她要做的事只是聆听，因为黑白无常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足够支撑起整场对话。
长安城出现的走尸是话题的中心。
“一般的尸体产生尸变，都是化作白尸，行动迟缓不说，攻击力也低。只有在吸阴纳精后，才会慢慢演变成黑毛走尸、跳尸、飞尸，而从白尸到飞尸，往往需要经过数百年的时间。你猜猜长安城那具新生的走尸是哪个级别？”卖关子的是谢必安。
“跳尸。”言简意赅，负责接话的是范无救。
“没错，跳尸！连夜游神这样的降魔好手都为她所伤，现如今在地府养伤。”谢必安装出颇为自责的神情，摇头叹道：“活的天上管，死的地下管。现在冒出个不死不活的怪物，我看，此事我们阎罗殿也只能奏明玉帝，请他老人家拿主意了。”
慕容晚想了想，觉得这话没毛病，正要点头赞同。
谢必安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话锋一转，在她开口前朝范无救问道：“我若是没记错，如果任由跳尸杀人……”
“飞尸屠城，成旱魃，”范无救眼神一冷，直直望着慕容晚，“近乎魔。”这是他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谢必安一脸做作，语气夸张地喊道：“哎呀呀！若是长安城养出了旱魃，那可了不得！要知道那鬼东西上天能诛仙，下海可屠龙，数万年里也不过出现过一只啊！”
说完，他扭头回来看着慕容晚，又是一脸笑眯眯。
一丝不详的预感顿时笼罩在慕容晚心头，总觉得面前突然出现好大一个坑。
“听说当年那一只，是魔君混沌耗费心力炼成的爱将呢。”谢必安意味深长地笑道：“慕容上仙奉旨下凡追拿魔君混沌，不知可曾有所耳闻呀？”
慕容晚倒茶的手一抖，不吭声。
“唉，何必给上头添堵呢？”谢必安拂去衣上尘埃，端起茶杯嘬了一口，而后才徐徐开口道：“其实依我看，长安城走尸一事交由上仙是最合适不过了。”
“确实如此。”范无救认可点头。
“上仙，你觉得呢？”谢范二人定睛盯着她。
“……呵呵。”黑白无常，算你们狠。
“哎呀，时间不早了。既然一切都是误会，我们兄弟再去其他地方找找，许是年岁久远，那鞭子早就化做了尘土。”谢必安神清气爽地站了起来。
“告辞。”
两位鬼差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慕容晚的小宅。
慕容晚站在廊下，目光沉沉送他们离去后，气鼓鼓地腾腾腾回屋。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走尸(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