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莫悲兮生别离》篮灰

6、[6]朱允炆

　　那日和黄子澄详谈之后，朱允炆才认真开始考虑如今的形势。

　　虽然父亲现在是太子，也有皇爷爷的支持，但是未来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

　　生长在帝王家的自己，从未面对过如此复杂的局面，也许一直处在这种局面，只是自己漠视了吧。

　　尊贵的出身，优越的生活，帝王的宠爱，一切的一切，让自己忽略了这皇家的波涛汹涌。

　　如今，那个人打破了自己建造的美丽世界，将自己逼回现实。

　　燕王，是个危险的人。

　　那是黄子澄对朱棣的直接评价。

　　似乎一切都在那人凯旋而归的那一刻开始改变了。

　　那日躲在百姓之中，望着在人群之间昂首前行的那个人。

　　隔着数人，依然可以感觉到远处那人无法忽略的霸气。

　　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皇爷爷迈着笔挺的步子，走向龙座的身影。

　　“……四弟果然最像父皇，雄才大略。如果我不是长子，只怕这太子之位非他莫属吧。”

　　父亲的那句话，萦绕在朱允炆的心头不散。

　　一直宽厚仁德的父亲，一直受许多王公大臣爱拥戴的父亲，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说出了那句话。

　　当时的自己或许还不能完全理解，在见过那人之后却能体会了。

　　那是一个强势的男人所带来的无形压力。

　　自己该怎样帮助这样的父亲呢？

　　朱允炆这样想着出了神。没有注意一旁的黄子澄正兴致勃勃的跟他讲着最近街头巷尾的趣事。

　　待回过神来时，蓦然发现已经走到了御花园的回廊之上。

　　一阵微风吹来，心头顿时开朗了许多，转过头向一旁正讲到高潮处的黄子澄微微一笑。

　　余光一闪，看到不远处湖畔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心下一窒，是他！

　　岸边的杨柳低垂，随着风摆动，远处碧空如洗，那人就站在天水之间，直直的望着他们。

　　快速收回目光，只想快点离开此处，朱允炆加快了脚步。

　　身旁的黄子澄连忙问道：“殿下，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我是害怕皇爷爷等急了，又像上次一样责罚于我。”

　　“上次陛下的罚你抄写《礼记》，最后还是微臣代劳的，殿下确实不应该再迟到了，我们快些走吧。”

　　笑着向子澄点点头，加快脚步往御书房走去。

　　为何要不顾礼仪的逃走？为何要视而不见？

　　自己并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刚才那水波潋滟之间的四皇叔，似乎没有了驰骋杀场的戾气，全身平和的好像一幅画。

　　这样的他却让自己不敢直视。心中最深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散开了，内心期待却又害怕。

　　于是自己就这样逃了。

　　……

　　按照常例，被皇爷爷问了些日常学习情况，便准备告退。

　　“子澄，你先退下吧，允炆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是，微臣告退。”

　　站在只剩下自己和皇爷爷的御书房，第一次觉得有些紧张。

　　那个一直对自己和颜悦色的王朝最高统治者，此时正坐在明黄色的书桌后，低着头看着奏折。

　　屋里飘散着浓重薰香的味，朱允炆只觉得自己的手掌沁出了汗。

　　这是从未有过的啊，

　　何时那个没心没肺的自己，也开始察觉那个坐在对面的人，不但是自己的爷爷，更是这个王朝的皇帝。

　　这亲情和权力，看似矛盾的两者，为何要统一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明黄色的桌案，今日看上去为何有些刺眼。

　　这时，皇爷爷抬起头，望向了自己。

　　被那温和的目光看得一顿，心平静了下来。

　　“允炆啊……”

　　正在此时，门外一个太监的声音传了进来。

　　“奴才启禀皇上，燕王殿下有事求见。”

　　猛地转过头望向紧闭的书房门，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宣他进来吧。”

　　随着皇爷爷这句话，门打开了。

　　接着一个沉稳的步伐慢慢向这边走来。

　　自己低着头站在一旁，心狂乱的跳着。

　　被来人带进的清新味道，在书房里蔓延开来。

　　朱允炆只有紧紧的握着拳，等待着他们十年来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