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绿茶清清

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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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栖云山坐落在城市的西边，虽然不高，却因为终日云雾缭绕而得名。山顶有一座侯仙亭，是山上最高的地方，从这里可以鸟瞰整个城市的风景。传说古老的时候有一个年轻人，侍母至孝，因为母亲病重，药石罔效，听闻栖云山上常有仙人停留，遂亲上栖云山求仙。在山上跪足七七四十九天，终于感动上天，仙人现身救其母。后人为感念年轻人的孝心，故修建侯仙亭，传为美谈。
　　经过几千年时间的洗涤，美丽的传说都变成商人经营的法宝。今天的侯仙亭已经为有心人士改做茶楼之用，虽然仙人不再现身，不过登顶后在侯仙楼喝一杯云雾茶，真真人生化境！
　　此时，清晨时刻，水声潺潺，鸟语莺声，太阳半是羞赧的藏身于云朵后，映出一片绯红。一中年男子和年轻女子相对而坐，清风徐徐，花香阵阵，只在杯间。
　　“除了徐叔叔，只怕很少有人一大早的到侯仙亭喝茶，所以也很少有人能感受到这样一种翩然若仙的人生意境。”
　　徐正覃呵呵一笑，“丫头，喝茶的时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喝茶的心境。”
　　“是。可能青蓝还没有足够沉稳到可以惯看秋月春风，而心不为所动的地步，所以总是为一些俗务烦恼，不能达到徐叔叔如此澄明的境界。”
　　“我看你是一个十分有灵气的姑娘，只是阅历还不够罢了。有些事情不必纠缠一个答案，你愿意如何想，事实就是如何。”
　　青蓝苦笑。她想起周浩洋伤痛的眼睛和傅格冰冷的脸，如果事实能按照她所想的发展，她希望浩洋从来不曾爱上他，而她从来不曾爱过傅格。
　　“丫头，我虽然不知道你最近为了什么心情低落，不过，”徐正覃的声音充满慈爱，“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最重要的是不要失去自信。”
　　青蓝心里一惊！他居然看到自己心里去了。是的，最近发生的这许多事情确实让她对自己渐渐失去信心，不明白整日汲汲营营的是为了什么，身边亲近的人因为她而痛不欲生，她的生活如一团乱麻。看不懂自己，看不懂龙野，看不懂所有人，更看不懂这世事纷杂！
　　“看山下——”顺着徐正覃手指的方向，一片深翠相间的绿色林海间，数片金色木栏围出几片灰色土地，从山顶看去，恰恰是一个大大的英文字母“S”。
　　“是个‘S’字。”青蓝疑惑的说。
　　“不错！”徐正覃深思望着那片土地，眼睛的焦点却不知停落在哪个远方，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深邃。“我曾经承诺过她的，无论怎么样都会做到……就算她不想要，就算她不在乎……”
　　他喃喃的说着，声音里有深深的苦涩。
　　突然话锋一转，他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丫头，你相信侯仙亭的传说吗？”
　　青蓝略一沉吟，“相信的。因为人们心里有爱的愿望，才让爱的传说代代相传。”
　　徐正覃神色一怔，眼底显出一丝迷茫。“你的回答……和她一模一样。”他扶着椅子缓缓坐下，说：
　　“你看到的那片土地，是我们今天要谈论的正题。”
　　“我从来没对人说过，”他抬眼望着青蓝，一字一句的说，“这是为一个女人而建。”
　　青蓝惊讶的抬起头。
　　“那是我多年前为她许下的承诺。虽然当时她并不领情，以为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但是在我心里却是把这当成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十多年一直在潜心谋划。”
　　“S，是她姓氏‘沈’的首字母。白衣胜雪，清丽脱俗，当年，她在侯仙亭静静喝茶的样子真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徐正覃陷入对往事的追忆中。良久，“我想把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放在她面前，我想为她建造一座仙宫，与青山绿水相伴，做一对神仙眷侣。”
　　徐正覃出神的望着远方，侯仙亭里一时陷入沉寂。
　　青蓝叹息一声，“我真羡慕那位沈阿姨，徐叔叔对她一往情深，有情如此，夫复何求？”看他的情状，这位沈姓女子，应该不是现任徐夫人，青蓝在上次徐小姐的生日宴会上见过的徐夫人，虽然也很美丽，但是怎么看也想像不出年轻的时候美若仙子的痕迹。何况，如果徐正覃爱他的夫人到了如此痴迷的地步，现在陪他在这侯仙亭喝茶的，也应该不是她林青蓝。只是不知道他们何以没有终成眷属？
　　“可是她并不希罕，”徐正覃苦笑说，“那时候太过年轻，虽然知道她的心并不在我身上，还是忍不住要去巧取豪夺。我从小家庭条件优渥，从来没有尝试过想要而得不到的滋味，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接受拒绝……”
　　他口气一滞，突然沉默下来。
　　“徐叔叔——”
　　“反正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好，现在也不着急，我以后慢慢和你说这个故事。丫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吗？”他目光炯炯。
　　“我猜，徐叔叔是希望我能了解你们之间的感情，把这个项目做得更加出色。”这可能会是她入行以来最具挑战的工作，也会是最有意思的工作。
　　徐正覃赞许的点点头，“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固然是因为身边没有值得倾诉的人，也是因为很多事我至今没有理得透彻。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明白你会是能懂的人。我希望你通过你的眼睛来观察我的这一段过往。”
　　看着他信任的眼睛，林青蓝情不自禁的点头。
　　“项目规划的一些具体数据，你有时间找傅格讨论一下。”
　　青蓝一楞，“傅格？”
　　“对，就是上次宴会上那个年轻人，我公司的总经理。这个项目的具体事务基本上是他在负责。”一直望着山下的徐正覃没有忽视她脸上的犹豫，“怎么，你认识他？”
　　“啊，原来有过接触，”青蓝心神一凛，“他是个……呃，要求很高的人呢。”后来的他，应该算得上苛刻了吧？
　　徐正覃呵呵一笑，“他对自己非常严格，所以对身边的人和经手的事就会特别苛求。不过也不需要担心，以你的聪明，我相信你们会合作愉快的。”
　　有点退缩。
　　“徐叔叔，他……傅总，我记得他原来似乎是IT工程师？”
　　“你也认为是因为冬漪的原因我才培养他？”徐正覃锐利的目光一闪。
　　“不是……”青蓝迟疑着，“我只是有点好奇。”
　　“冬漪对他确实情有独衷，”他脸上又出现那种宠溺的表情，“这个傻孩子。她太像我年轻的时候了，可惜落花有益，流水无情，我看傅格的心根本不在她身上……”
　　“可是丫头，我是个商人，从来不感情用事。傅格是个人才，他有冷静的判断能力和客观的决断能力。他做IT工程师已经做到最好，没有更大的空间了。我把他挖过来，只是为了双赢。”
　　后来林青蓝曾仔细咀嚼过这一番话，不能不承认徐正覃是对的。当初，傻傻的两个人，总以为生活就是风花雪月，从来没有为微薄的薪水头疼过，自然不会想着要如何挖掘自身的潜力，创造更大的价值。现在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在年华是逝去、两鬓斑白的将来，为荒芜的岁月懊悔。只是，曾想尽办法逃离的傅格，如今却要经常面对，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有意的安排？最终为彼此的逃离寻找一个解决吗？

　　她终于还是认命的打了这个电话。如果是必须的话，就由她来开这个头吧。
　　电话通了，“傅……总，徐董说栖云山项目是你在负责，能提供一些比较详细的资料给我吗？”她飞快的说着，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是不是足够公式化。
　　那头一阵沉默。他肯定听出了是她的声音，“下午两点，你来公司取。”没有多说一句话，电话里传来挂断的“嘟……嘟……”声。
　　林青蓝泄了气似的倒进椅子里，下午两点，是不是应该派别人去拿就好？
　　她跳起来，一阵风似的打开门，“明瑶，你下午有事吗？”
　　办公室空无一人。她这才想起，现在正是午饭时间，大家都出去吃饭了。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几台电脑发出荧荧的光芒。
　　电话这个时候响起。
　　“喂，是林姐啊，”明瑶，“林姐，我下午和小谭送美嘉的稿子去，吃完饭就不回公司了。周哥说中午要来公司拿东西的，我帮他找好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你帮我告诉他一声。”
　　林青蓝忍不住往周浩洋的办公桌上看去。那个座位的主人，从国外回来已经有半个月了，可是半个月时间里他从来没出现在这里过。粉红的HELLO KITTY杯醒目的放在桌子上，她拿起来随手把玩着，一阵凉风从窗外吹进来，虽然是正午时分，天色却看似有些灰暗，空气里微微有沙土的气息，要下雨了。
　　周浩洋静静的倚在墙边看着她。她依然美丽淡雅，五年的时间他看着她从一个没心没肺，活蹦乱跳的小女孩变成现在这个沉静如水，笑魇如花的女人。这个女人，把他的真心弃之有如敝履，是……伤他最深的女人。
　　林青蓝缓缓回过身来，果然见到浩洋清瘦的脸，胡子显然是刚刮过，留着淡青色的痕迹。
　　“明瑶要我把这个给你。”她站在那里，淡淡的笑，拿着文件夹的手修长白皙。
　　他眼中光芒一闪，他盯着她，仿佛要把她嵌进灵魂深处，然后，一抹淡淡的笑容在唇角勾起，他恢复玩世不恭的表情，“怎么敢有劳林总大人？”
　　“周总的事，就是我的事。”她嘻笑，“请问周总还有什么吩咐？小女子愿意效犬马之劳。”
　　“什么事你都愿意吗？”浩洋脸上深情一凝。
　　“呃——”她愣住。
　　“做不到的事不要轻易许诺。”他的手轻轻触碰她白如凝脂的脸，“我不过是想要你请我吃个饭。你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打击，请我吃顿饭不过分吧？”
　　他的眼里闪烁着戏谑，盯住青蓝呆呆的脸。
　　“好！我们去客似云来！”青蓝心情一放松，立马豪气万丈，“好想念他们家的鸭血汤啊！”
　　“三天没吃东西了，可饿死我了。能不能吃点固体的？”他可怜兮兮的垮着脸。
　　青蓝闷笑着，想起很久前那次，请他吃饭去“客似云来”——全汤宴，喝得他肚子滚圆，满脸苦相的样子。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这么轻松的互相捉弄？！

　　下午两点，林青蓝依约来到兆诚办公楼。想到马上要面对傅格，她的心怦怦乱跳着，该以什么状态面对他？叙旧？或者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从青蓝站着的位置看过去，可以看到办公室里人们都在紧张的忙碌着，没有人注意到她已经在门口徘徊了好一阵。豁出去了！她咬一咬牙，推门而入。
　　然而，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她没有见到傅格。
　　傅格漂亮的秘书小姐接待了她，“林小姐，总经理正在开会走不开，叫我把资料直接交给你。如果有什么问题，他会再打电话给你。”
　　一切就这么简单，青蓝不禁有些暗笑自己的紧张。同时也狠狠的吁了一口气。也许只有自己还放不开过去的一切吧，人家心中早就没有芥蒂。这时她想起在深市举办的某地产行业峰会，主办方曾多次力邀她参加，并请她作为广告公司的代表嘉宾参加开发商、政府、代理公司“三方面对面”的座谈。这个峰会的规格很高，对她来说，是个不错的机会。可是因为傅格也去参加的原因，她迟迟没有给对方答复，看来自己是杞人忧天了。
　　青蓝拿出电话，“李姐，地产峰会还有名额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青蓝？怎么，你答应去了？那真是太好了！这下我就有交代了！我说嘛，这么好的机会，你放弃了也可惜……那好，就这样吧，晚些时候我叫人给你送入场券。”

　　为了参加这次地产峰会，青蓝做了不少功课，还有三天就要飞去深市了。这几天，她在家里着手整理一些资料。
　　手边有一个锦盒，里面装着上次参加宴会的时候龙野送给她的那套蓝宝石首饰。她原本以为这不过是套普通的宝石首饰，虽然设计十分精美，但是价值总应该不过几万而已。她当时虽然也觉得十分贵重，但是毕竟几万块的首饰并不算希奇，所以拗不过龙野的坚持，也就收了。谁知道，昨天明瑶看到这套首饰的时候，居然惊讶得合不拢嘴。据说这套首饰名叫“真爱之光”，是意大利著名设计师戴维最得意的作品，宝石原产自非洲，虽然其大小并不是数一数二的，但是天然生成这样完美的不需要雕琢的心形，世上却仅此一颗。
　　所以，在拍卖会上，它的价值已经高达五百万以上。没想到龙野却送给了她。
　　青蓝把玩着首饰盒，有时候也经常收到龙野送她的礼物，她也知道龙野有钱，并不在乎几千上万的东西，可是这么贵重……她却不能收。
　　林青蓝驱车来到龙宇大楼。因为常来的缘故，龙野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固定车位，她看了看旁边，龙野的保时捷安静的停在那里——看来他今天心情很好。龙野每当心情好的时候，就会选择自己开保时捷；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般都是司机帮他开BENZ。他这个人，虽然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晚娘面孔，可是真正熟悉他了，就会发现，他也有很孩子气的一面，喜怒十分易辨。
　　董事长电梯停在顶层，看来龙野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切都十分顺利，她可不喜欢在龙野办公室等他回来的经历。龙野随身没有手提电话，因为他不喜欢被别人打扰。别人有事找他，必须先通过他的秘书；他要找别人，也是通过他的秘书——一个习惯了颐指气使的男人——这是青蓝对他的评价。
　　龙野曾交代过她可以直接从董事长电梯上去，但是她还是不喜欢在进董事长电梯之前被人行注目礼的感觉，这种“林青蓝和龙野关系暧昧”的传闻，她避之唯恐不及。
　　经过秘书室的时候，和龙野的工作秘书朱颜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朱颜已经习惯了林青蓝在龙野的办公室这样直进直出。刚开始的时候，青蓝总是很有礼貌的请她进去帮她通报，但是龙野似乎很不高兴，他对朱颜说，“林小姐不是外人，以后直接进来就是，不必通传。”当时林青蓝是有点尴尬吧。但是龙野很坚决，他紧抿的唇代表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林青蓝笑得很不自然，但是也有一种淡然随意的意思，仿佛这些都和她不相干——能避则避，不能避的话，就随遇而安吧！
　　她知道林青蓝是特殊的，既象是龙野的亲密爱人，也像是工作伙伴，但又似乎都不像——好像是一个亲人？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龙野那样的男人，似乎不需要亲人，可是又似乎只有林青蓝算是他的亲人。朱颜跟着龙野有六年了，从龙宇创办起直到如今，她呆在龙野的身边，可以说，无论他的私生活还是工作，她能了解的都十分了解。但是如果是龙野认为她不应该了解的，她就丝毫不能了解。所以，她时常觉得林青蓝在龙野的生命中是个谜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