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绿茶清清

6、第六章

　　6

　　那时我们年纪小
　　你爱谈天
　　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林梢鸟在叫
　　不知怎么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海边的天气变幻莫测，刚才还是艳阳高照，转眼却又乌云漫天。
　　云垂得很低，天空黑沉沉的，虽有点压抑却让人心里有种莫名的快感。一阵强烈的风吹过来，海水湿咸的腥涩带着风雨欲来前的片刻凉爽，沙滩上人们陆续收拾东西退回了岸边的酒店，只剩下一个白色的身影。赤足，白裳，披散的长发和翩翩起舞的纱裙……
　　青蓝找了个离酒店稍远的岩石坐下，她不想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不过，真的很久没有尝试过淋雨的感觉，在闷热了这么多天后，在这个海边的城市，她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想要感受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微微刺痛的触感，雨水淋在身上冰凉的感觉，以及心中压抑不住的激动，一如很多年前的学生时代。
　　大学一年级的林青蓝，看起来就像个发育不良的黄毛丫头，素爱美术的她在进入大学校门的第一天，就被好友楚云裳拉去竞选学生会宣传部干事，并美其名曰：培养兴趣，积极实践。其实林青蓝知道她的小小心思，据说校学生会宣传部长傅格高大帅气，才华横溢，画得一手极妙的工笔仕女画，弹得一手极好的吉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众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重要的是，已届大三的他，还没有女友。
　　对于傅格，林青蓝自然是有所耳闻的，不过她知道这样的男子眼高于顶，自己也就远远看着就好。而楚云裳则不同。她美丽娇柔，才貌双绝，迎新晚会上一部自导自演的舞台剧《黛玉葬花》被惊为天人，她顿时成为所有T大男生的梦中情人。楚云裳与傅格，应该是最匹配的一对。但是骄傲羞涩一如楚云裳，不能放下身段主动去接近傅格，于是作为好友的她，自然是要牵线搭桥，竭尽全力玉成其好事。
　　面试的时候，林青蓝有点心绪不宁，她偷偷的看着对面的傅格，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嘴唇一上一下的开合，结实的胳臂看起来强劲有力……想像着他在雨中痴情的等着心上人，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一缕一缕紧贴在俊朗的脸上，水珠顺着坚毅的面颊流淌，被淋得透湿的白色衬衣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遮不住春色外逸，那该是多么性感的场面！于是当傅格问她有什么爱好的时候，她张口就说：“淋雨！”
　　说完大家同时一楞。
　　“呃……我是说，我的爱好是画画，我的漫画画得很不错的。”他秀挺的眉毛挑了一下，真好看，“……至于淋雨，有时候淋淋雨，可以舒筋活体，减缓压力，调节内分泌，实在是有利于身心健康——当然，前提是不能感冒。”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这时，傅格就是用一种探索的目光，深深的注视她，看得她无所遁形。嗫嗫的想说点什么，又发现自己口笨舌拙的。
　　后来，林青蓝就顺利的进入了校宣传部。再后来，校园里就流传着英俊的白马王子傅格和平凡的黄毛丫头林青蓝在谈恋爱的传言。事情就这么简单？！当然不是，别忘了还有个楚云裳。
　　林青蓝是为了楚云裳才去接近傅格的，自然在她和傅格逐渐熟悉起来后，就有意无意的在傅格面前提起楚云裳。
　　“云裳最喜欢吃巧克力，可是怎么吃都不胖！”
　　“这本书云裳也有一本！”
　　“云裳很温柔，从来不象我一样大喊大叫……”
　　“云裳经常去校外的果果清吧，坐一下午写点东西……”
　　“云裳跳舞跳得真好，上次迎新晚会你看了吗？”
　　“云裳……”
　　每每这时，傅格总是不发一言，听由青蓝在身边叽叽呱呱的说话。不过青蓝知道傅格是不讨厌云裳的，或者也许已经有点喜欢了吧，因为他看起来似乎满有兴致的样子，脸上隐隐带着笑意。
　　“傅格，你觉得楚云裳的名字怎么样？我觉得好美哦。”青蓝一直很艳羡云裳的名字，她很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又是青又是蓝的，都是伤痕的颜色，一点诗意都没有。
　　“唔，是很美。”傅格一边应着，一边在构思如何出新一期的宣传海报。
　　“你也觉得啊？”青蓝好像找到知音似的惊喜，“那你觉不觉得她人也很美？”
　　“唔，”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重复道，“人也很美。”
　　“很多人追她呢，她每天收到的花排起来都快从寝室堆到食堂了，不过她一个都不喜欢。”她夸张的做个手势，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你喜不喜欢她？”
　　傅格停下笔，他深思的看着她，“青蓝，你打扰到我了。”
　　“哦。”青蓝撇撇嘴，有点小失落，看来来的不是时候，“那我先走了。”
　　说着，就移动脚步往外走。却被傅格大手一把拉住。
　　“青蓝，我不是嫌你烦。”他有点懊恼的看着她。
　　心漏跳一拍。“我知道，我等你做完事再过来。”
　　“你等等。”他走到身后的储物柜，拿出一包东西交给她。
　　“什么？”她打开来，原来是一包零食，话梅，开心果，果冻……都是她平时爱吃的。
　　他轻笑着拍拍她的头，有着一丝宠溺的意味，“你一边吃东西一边陪我，不要说话，好好想想这期宣传海报的主题，半个小时后我们再讨论一下。”
　　青蓝有点失神。他，居然注意到她平时带到宣传部都有哪些零食？还特意买来给她吃，这代表什么？他有点喜欢她吗？她不敢往下想，怔怔的看着手里的东西。喜悦还是抑制不住的泛滥开来，这使她觉得心里有小小的慌张，云裳的脸在脑海一晃而过——她咬咬牙，也许，得尽快安排他们见面，等他们功德圆满的时候，自己就可以全身而退了，……至少，在沦陷之前，安然离开。
　　这以后，青蓝就开始安排傅格和楚云裳见面。
　　机会很快就来了。三月底的时候，草长莺飞，风懒洋洋带着浓郁的花香，沁人心脾。青蓝整天心不在焉的想着出去郊游，没想到这件事情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就连傅格也很爽快就同意了。
　　为了给傅格留一个好印象，青蓝帮云裳认真的打扮了一番，又是采购新衣服，又是到处借配饰，可谓忙得人仰马翻。因为知道傅格偏爱白色，那天楚云裳特意穿了一件白色小洋装，配上白色的长靴子，十分抢眼。收拾停当以后，青蓝上下左右打量着她，赞叹曰：优雅大方，宛如精灵。看着镜中的美人，楚云裳也被自己迷住了，“你说，傅格会喜欢我吗？”
　　青蓝拍着胸脯打包票，“你这么漂亮，他哪有理由不喜欢你？你不知道，我每次和他聊到你的时候，他的表情多投入啊，我看啊，他早就喜欢你了。”
　　“真的吗？” 楚云裳眼睛晶亮晶亮的，脸上带着醉人的红晕。青蓝想象着青青河边草，帅哥美女相拥抱的场景，心里不禁泛着一种叫做苦涩的滋味。
　　“是的，大美女！他要是连你都不喜欢，那我真要怀疑他是不是男人啦！”青蓝捏捏她娇嫩的脸颊。其实青蓝也喜欢穿白色连衣裙，不过今天为了衬托楚云裳，她特意穿了黑T恤牛仔裤，戴上男式棒球帽，倒也不失假小子干净利落的帅气。
　　有年轻人的地方就有欢笑。可是那群人中没有林青蓝。
　　青蓝嘴里刁了根青草，坐在小树林后的河边。她在钓鱼。自制的竹钓竿被随意的放在身边的草地上，她的眼睛却不时的瞟向树林的另一面。在树林的另一面，热闹的人们笑语喧天，惊得树上的鸟儿扑棱棱乱飞一气。她刚把云裳送到傅格的身边，离开的时候，傅格正热心的教云裳烤鸡腿。傅格修长的手有意无意的握着云裳的，脸挨得很近，云裳小巧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上，青蓝看到，云裳的小脸酡红，眼睛迷醉，象喝了不少酒似的。
　　她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压下心里不断泛起的酸意。
　　一只金黄的烤鸡腿出现在眼前，“给你，我刚烤的。你在这里干什么？”青蓝心里一喜，傅格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特立独行一个人跑到这里，想吸引谁的注意呢？”
　　“谁值得我吸引啊！”青蓝斜了他一眼，吐出刁在口里的草，“云裳呢？你怎么不去陪她自己就跑过来了？”
　　“她才不需要我陪呢，那些小男孩时不时的过来搭讪，看我就像看仇人似的。我啊，还是靠边站吧。”他靠着她坐下来，眼睛出神地望向湛蓝的天空。
　　青蓝随着他的视线望去，稀薄的白云变幻出不同的形态，空气中洋溢着甜蜜的味道。心里是有点沾沾自喜的，她懒懒的说，“你不是很喜欢她吗？还不把她贴上自己的标签，不怕她爱上别人？”
　　傅格看了她一眼，沉默。
　　青蓝自顾说着，“我偷偷告诉你吧，她也很喜欢你的，你不要有后顾之忧，只管放心去追，我包管你手到擒来。”
　　“你很希望我和她在一起？”傅格的语气里带着复杂的情绪。可是青蓝并不确定那是什么。
　　“是啊，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只有她和你才最相配。”
　　“可是我觉得你和我才最相配呢，”他状似随意的说，“我喜欢的是你。”
　　青蓝惊得跳起来，“你——你别开玩笑。”她脸霎时变得雪白。
　　“你不喜欢我吗？”他的脸欺近她的。
　　她迷惑了。她自然是喜欢他的，可是，她最好的朋友，美丽脆弱一如瓷娃娃的楚云裳，也喜欢他。甚至更喜欢他。
　　趁她在出神的当口，傅格温热的唇轻轻吻上她的，带着甘香的薄荷味道。只轻轻的一吻，多年后，仿佛嘴角还残留着那时春天的气息。
　　青蓝手下意识的抚上唇边。
　　天越来越阴沉，眼看风雨马上就要来了。浪有点大，汹涌澎湃的架势很有点怕人。青蓝知道海边多暴雨，有点危险，但是也很刺激。她想自己现在的样子如果被人看到多少有点惊世骇俗的味道，正犹豫是不是应该回酒店算了，远远的却看见一个蓝色的身影朝她这个方向缓缓走来。
　　怎么，也有人有同样的爱好？还是伤心人别有怀抱？
　　青蓝好奇的想看清楚那人的长相，可是风雨前的海边，水气氤氲，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直到那人走得近了，她才赫然发现是傅格——躲已经来不及。
　　傅格这时候也发现了她，眼睛里有藏不住的惊喜。“青蓝？！”这时，天空好像再也承受不住乌云的重量，大雨就在此时倾盆而下。迷蒙的雨幕中，两个人相对而视，心里五味陈杂。雨点打得睁不开眼睛。青蓝苍白的肌肤在雨水中显得更加盈润剔透，傅格情不自禁的抚她的脸，“是你吗，青蓝？我昨天晚上不是做梦吗？”
　　青蓝看着傅格，他的脸上真实的印着“情不自禁”四个字。
　　“是我。”心里一软，她低下头，“为什么你也来了？”
　　“我……”他别过脸去，“很久了，我养成淋雨的习惯很久了。还记得我第一次陪你淋雨的情景吗？”
　　怎么不记得？
　　那次春游的河边，傅格第一次吻了林青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林青蓝不敢去见傅格，连宣传部的工作也荒废了，自然更是无暇顾及楚云裳哀伤的眼睛。云裳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隐隐约约觉得青蓝不对劲，整天静静的坐在窗边想心事。其实青蓝是觉得挺内疚的，她不能控制自己喜欢傅格，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连傅格也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了自己。
　　她的脑袋像一团糨糊，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件事。爱情那么美好，美好得令人上瘾——可是云裳该怎么办？从小就美丽忧郁的楚云裳，是大人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男孩们疼在心窝窝里的女神，从小青蓝就习惯了去保护她，不让她受伤害。而如今楚云裳第一次主动喜欢一个人，那人却爱上了她！如果说硬把他们两个凑成对，天哪！林青蓝简直不敢想像——傅格怎会是任人摆弄的人！
　　在这样矛盾的心情中大半个月过去了，很快暑假来临了。在青蓝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的前一个晚上，一向晴热的天气却突然霏霏洋洋地下了一场雨。雨并不大，可是这场雨一扫初夏的闷热，带来凉爽的空气。朦朦胧胧的雨丝在空中飞舞着，感觉很是诱惑人，于是林青蓝决定要去淋一次雨。当是清洗一下过去这段时间纷纷杂杂的思绪吧，她这样想着。
　　刚走到宿舍楼下，她就注意到昏黄的路灯下靠着一个暗淡的身影，青蓝的心狂跳起来，下意识的有一种预感，那是谁？会不会是傅格？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路灯下的人却仿佛知道她的靠近似的，蓦地转过身来，傅格的脸被雨水冲洗得轮廓分明。他大步走到青蓝身边，伸出长长的胳膊，粗暴的把她拉进怀中，吻狂风骤雨般落在她唇上，脸上。冰凉的唇带着熟悉的薄荷的甘香，傅格把她紧紧的楼着，紧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可是她觉得那样幸福，好象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只要有他，只要有他的怀抱。
　　他的唇流连在她的耳后，轻声说，“我很想念你，青蓝。做我的女朋友吧。”
　　青蓝的心一阵抽搐似的紧缩着，巨大的喜悦在胸腔内四处冲撞，她顿时觉得自己已经想不了更多的事情，只能迫切的点头，傅格惊喜的再次把她拥紧。
　　后来她曾经问过他，如果当时她没有下楼，他们是不是就错过了？他会不会找上去？
　　他回答：“我感觉你一定会下来，如果你不下来，我会一直等下去，直到第二天见到你。”傅格是个很执着的人，他认定的事情就会一如继往的做下去。
　　“你后来就自己主动去找云裳说了，我怎么劝都劝不住。” 青蓝用手拂开额边的发丝，回想起过去的事情，不禁觉得好笑。
　　傅格也想起来笑了，“是啊，不过人家很绝的对我说，‘你自做多情了吧，我好象从来没说过喜欢你？’我当时窘得不行，不过也着实松了口气。”
　　“云裳当时表现得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和我还是象以前一样，我原本以为她对你也就是一时的迷恋，没想到，她第二年就出国了，之后再也没有联系。现在想想，只怕还是因为你——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别把这么大的罪名扣到我头上啊！都怪你这个笨丫头，自己明明喜欢我，还去给别人做什么媒！”
　　“我怎么知道你会喜欢我啊，大学时代的我，干干瘪瘪的，没什么吸引力么。”她撅起嘴。
　　他怀疑的上下打量着她，“你以为你现在就不干瘪啦？”
　　“什么嘛！”青蓝气恼的粉拳招呼在他身上，却被他拉进怀中，送上一个绵长而湿润的吻。
　　这样的雨天，这样的气氛，让他们有一种错觉，又回到了两情缱绻的过去。青蓝偎依在他的怀中，心动神摇。
　　傅格的声音在耳边呢喃，“青蓝，我天天晚上都梦见你，梦见你回到我身边，那样真实的抱着我，我……”他没有说下去，梦里，青蓝的身子和现在一样冰冷，象在水里浸过一样，不远处，面目模糊的龙野冷笑，狰狞地瞪着他们，青蓝于是挣脱他，跟随龙野离去，他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住，他想跑也跑不动，浑身无力，胸口却象被什么堵住了，呼吸困难，他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每晚每晚，汗湿衣襟。
　　青蓝没说话，紧紧抱住他。
　　“青蓝，回来我身边吧，”他热切的说，“我现在的能力，足够养活你。我不要你再辛辛苦苦出去应酬，抛头露面。你只要关闭青鸟，我们重新来过。”
　　她抬起头，傅格的眼睛里有太多的期待。他说的多有诱惑力啊，真想就这样答应他，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就在他的怀里直到终老！
　　可是，她不能！关闭青鸟，还有那些可爱的同事，她舍不得。就这样变成金丝鸟儿，她怎么甘心！青蓝咬着唇，摇摇头，“青鸟是我的心血，傅格，我不能关闭它。”
　　傅格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你放不下青鸟，还是放不下龙野？”
　　青蓝心里一颤，象被沙砾打磨过似的，粗嘎嘎的疼。这段对话，何其熟悉！
　　当年，刚毕业的两人都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年纪，虽然薪水微薄，却也有贫穷的乐趣。然而，象所有年轻的男孩一样，傅格热爱汽车，酷爱旅行，他每每拥着青蓝，憧憬驾着属于自己的越野车，带青蓝游遍山川大河，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将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这个时候的傅格，总是十分动人的。青蓝崇拜的看着他，她从来没怀疑过，凭傅格的能力，总有一天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所以，当有一天林青蓝被老板欺骗，气愤不过想出来单干的时候，心里未尝没有要为实现傅格的梦想而努力的想法。
　　只是，不该后来遇见了龙野。
　　刚开始的时候，她知道龙野是欣赏她的，并且她利用了这种欣赏，她与龙野频频接触，接受他的各种邀约，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工作。她像每一个痴心的女孩一样，心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傅格，除了工作，她并不曾和龙野有过额外的接触，龙野也从来不曾表现过任何逾越的举动。龙野甚至清楚的知道她和傅格的感情坚不可摧。
　　可是傅格不相信她。
　　他第一次撞见青蓝在餐厅里和龙野笑语嫣然，就直觉她和龙野之间关系非比寻常。两人大吵了一顿，傅格强迫青蓝远离龙野，甚至逼她关闭公司。可是年轻气盛的青蓝却倔强的不肯屈服，她坚持自己和龙野之间并没有苟且之事，何况公司是她的心血，龙野是公司的大客户。
　　事情越弄越僵。中间经历了争吵，升级，和解，复争吵，双方都伤痕累累。
　　最后一次吵架，她终于彻底失望。傅格把所有关于两人过往的纪念全部扔掉，好像想把她从自己的记忆里彻底抹去一般决绝。
　　回想起那一段，青蓝心里的苦涩浓重而深沉。
　　她悲哀地发现，即使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傅格却依然不曾真正相信过她，而且永远也不可能再相信她！仿佛心里被狠狠的剜去一块，她忍住即将喷薄而出的泪水，“傅格，现在在你的心里，我是什么模样？”
　　她是什么模样？傅格有点茫然的看着她，想起初初见面时候的她，白衫白裙，瘦弱娇怯的样子，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眼睛却是灵动闪亮的；又想起她离开的那天晚上，脸色苍白而决绝，提起行李的手，指节泛白，大步流星，却不曾回一回头。
　　多少个夜晚，他梦中的她，那样清丽温婉的笑着，就象一个乖巧的孩子，惹人怜爱，惹人疼惜。他喜欢那个温婉的林青蓝，可是现实中，她何曾那样笑过？！
　　傅格深深的，深深的看着她，她的泪水顺着雨水在脸上纵横阑珊，合着他的心疼滑进脚下的沙地，恨自己忍不住的嫉妒，在失去她的一年多时间里，他痛不欲生。只能靠尖锐的物体在身体上划下一道道的伤痕，才能暂时的缓解这样的疼痛。他不知道有没有能力靠自己的力量走出来，他想念她，她已经融入了他的灵魂，他的骨血，他不能克制的想念她！
　　可是，青蓝脸上伤心失望的表情深深的打击了他的自尊。他努力的克制自己转过身去，目光遥远而缥缈。
　　“只有这样，你不再和龙野来往，我们才有可能。”
　　青蓝无力的摇了摇头，她为自己的痴心妄想悲哀。就算傅格愿意摒弃前嫌重新来过，他们也回不去了。她和龙野之间的暧昧不明，让她再也无法理直气壮的对傅格说他们之间“没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沉迷于龙野带给她单纯的快感？虽然身体总保持着最后一道防线，但是对骄傲的傅格来说，这是形同虚设罢了！！他们之间，将永远隔着这样一层阴影，就算刚开始能小心翼翼的维持，谁能保证，当年华逝去，当生活的琐碎代替了春花秋月的浪漫，这些丑陋的伤疤，会不会一次一次跳出来，一次一次将彼此伤得体无完肤？
　　“傅格，也许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在你的心里，我已经不是过去单纯美好的林青蓝，我市侩、强势、放荡……你之所以放弃不了，是因为还有疑惑，因为你习惯性的执着。就算我们重新来过，你的心结还是解不开。而我，”她眼睛望向远处，“也变了。确实不再是过去的林青蓝。”
　　“我明白了。”傅格直直的站着，低着头阴沉的看着她，良久，转身大步离去。
　　雨水重重的打在身上、头上，顺着头发流下来，滴落在手臂上的，居然是滚烫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