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金戈》靡血茔

2、蝶离飞

　　春残花无味
　　脂淡眼儿媚
　　彩蝶别离飞
　　相思枯叶碎

　　“张，一起吧……？”

　　一树的叶影，满河的星光，月洒在桥的那端，染了漫天漫地的惨白。水雾腾起，沾湿了岸上凋零的蝴蝶花。
　　第一次来这里时，那个人，还在身旁。
　　“北方竟也有蝴蝶花……我去看看。张，一起吧？”
　　蝴蝶……花吗？张笑笑，那个人从来不知道，其实自己并不是一个爱花之人呢。
　　以后，一起看遍世间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这，是那个人的誓言吗？经过了太久太久的岁月，已经风化，在心上，结了霜。
　　你说的，你说的，要一起。但为什么蝴蝶花还未落，炽锦霞还未散，而你却已不见？我找遍朝朝暮暮，寒暑春秋，却只能看到你墙上剥落的岁月，不断细数那些我们共同的过往……

　　血红色的夜，护城河里散发出阵阵腥味，而刀与剑的碰撞与火花，却耀眼过九天上的星斗流光。
　　那一抹暗紫立于刀光剑影中，若翩然高雅的蝶飞入带刺的花从，让人沉迷地嗜着血，不得顾及那双支离破碎的翅----如流星般溃散的舞姿，摄人心魂。
　　“小心！”
　　那个人过来，硬生生帮张挡去一剑。张回头看去，月下，他正递来一块染了血的纱。
　　那个人细致地将轻纱系在张的肩上----
　　“你这样很危险啊，不如……张，一起吧……？”
　　直到血流成河，哀鸿遍野，直到目及之处皆是红，抬首四望万事枯，直到苍莽天地间，永远只剩下那两个身影默对，这守护的承诺，也不可被打破吧……
　　你说的，你说的，要一起。但为什么战事还未消，天下还未定，而你却已不见？我找遍荒芜四野，山川万里，却只能寻到你门前残留的印记，不断撕扯着我心上的伤疤……

　　如果感情可以没有尽头，时间可以转瞬轮回，那么，即使是死亡也无法带来分离。
　　张走进屋内，没有药炉，没有白布，没有沉闷的轻咳与喘息。那个人静静地坐在榻上，望着张。
　　“只怕，这是你最后一次来看我了吧……”
　　张没有辩解什么，走过去，也静静地坐在那个人身边。
　　“每个人都得飞蛾扑火般地奔赴这场盛大的死亡盛宴。其实，不过是到了尽头罢了……”
　　不等他说完，张便倾身吻上了他的唇。
　　对于生命来说，死亡太过残忍。
　　张轻轻地搂起他的肩背，虚若无物。那个吻，若一曲婉转的笛飘散在空中，缠缠绵绵，轻而深，飘过窗外开了又落的昙花，飘过涓细的溪，延绵的丘。
　　榻上的两个身影十指相扣，一直一直，仿佛从天地洪荒到如今，都不曾分开过。
　　他用最后的生命在张的唇齿间低喃着----张……一起吧……

　　张从来没有刻意去记得过，那个人最后一次唤他是什么时候。他只记得有一个夜晚，河岸边的蝴蝶花再也不会绽放了，战场上的蝴蝶也再也不会舞得那么肆无忌惮了。那个人单薄如纸的面庞，早已被时间的洪流冲到了彼岸，张再也想不起来他的模样，他的声音了，依稀，好像曾有人念着他的名字，说----张，张，一起吧，我们一起吧……
　　你说的，你说的，要一起。但为什么我还没有来得及答应，没有来得及告别，而你却已不见？我找遍碧落黄泉，天上人间，却只能看到你眉间那若有似无的伤，不断重复着彻夜的徘徊与相思……

　　起风了，张站在蝴蝶花的岸边，看着河水匆匆地奔走，带走所有的回忆所有的殇逝。
　　年华悄悄在指间溜走，一生一世只为一人留，我独自带着满身的伤等在这里，亦不算亏欠你什么了吧……
　　映着月光，张看着河中的倒影----分明是与自己勒绊一生的那个人。摇晃摇晃，像是快要熄灭的烛火。
　　我晚来了好几年呢……你会原谅我吧……？
　　蝴蝶展开双翅沉入水中，用全部的生命去拥抱幻灭了的泡影，再也没有飞起来过。
　　那一夜，蝴蝶花又开了，开的那么放肆，那么无拘无束。淡紫色于一夜之间蔓延了整片河岸，绚烂了最后的春。那一片花海，他，他们，终究是没能看到。
　　张静静地躺在开满蝴蝶花的河底，像一个睡着的孩子，昵喃着那句一直未能说出口的话----
　　“仲达……我们一起……”

作者有话说

　　35系列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