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加冕的神明》楼兰兰兰

68、联姻

　　卡米洛的军队在威廉姆斯公爵的招待下住进了格瑞林堡，格瑞林堡被称为魔界最难攻破的一处城堡，它高耸的尖塔装饰和铁壁一般的城墙令人叹为观止，并建有最先进的魔法防卫系统，无论是来自地面还是空中的攻击都能自如应对。

　　而在那铁壁一样的高楼上，菲欧娜站在床前，一双美眸无尽忧伤，女仆摘下她的发带，为她盘上贵族小姐的优雅发髻，温柔地笑着道：

　　“多么美丽的金发啊，您会是今晚宴会上最美丽动人的姑娘，我的小姐。”

　　另一位女仆解开她的束胸，菲欧娜闭了闭眼，再睁开，木然地盯着镜子里自己优美的躯体，眼神空旷缥缈。

　　年幼的女仆疑惑又有些害羞，怯懦地道：“您平日为什么要穿着束胸？这样多不好看，漂亮的胸衣才配得上您的身份。”女仆为她穿上刺绣的紧身胸衣，她不断抽紧腰后的束带，将腰勒得越来越细。

　　“够了！”菲欧娜吃痛地叫出了声，她的声音只有在刻意抬高时才特别像是女声。

　　“可是小姐，爵爷说今晚要把你打扮成最貌美的样子，这样……”

　　“这样就能让那个男人看上我了是吗，然后把我送到他的床上！这就是他想要的吧！表面上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他还当我是他女儿吗！”

　　“小姐！”女仆着急地拉住她，“爵爷……来了。”

　　菲欧娜顿时变了脸色，她回头看着门口站着的父亲，绷紧了神经，反射性地后退了一步。

　　“怎么不说了？”威廉姆斯公爵踱步了进来，皮鞋沉闷地敲击着木板，室内温度随着他的脚步声渐渐降低，“你说的又没错，怎么不说了？今晚你必须盛装打扮，让卡米洛看上你，这桩婚事也就能定下来了，而在那儿之后，你将成为那个男人的王后，这是你身为威廉姆斯氏的宿命，和义务。”

　　和义务……

　　这句话在菲欧娜的脑中回响，她心如死灰地穿上那件漂亮的及地长裙，戴上精致的宝石戒指和珍珠项链，如同一件被精心装饰的“物件”。

　　晚宴上，二楼的大门被两位侍从拉开，一位身穿蓝色长裙的金发女子暮然站在那里，听着众人的惊叹声，卡米洛将视线投了过去，眼睛微微睁大，这简直是如同脱胎换骨一般，他从未见菲欧娜穿过女装，原本只以为是个秀气的男孩子，却不想竟是个美人坯子，她鹅蛋的小脸精致动人，金棕色的长发垂落锁骨，蓝色的长裙包裹着细腰，显得飘逸出尘。

　　菲欧娜穿着长裙从楼梯上走下来，她神情冷漠，浑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扬着下巴坐在了卡米洛旁边的椅子上，从头至尾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卡米洛心中产生了一丝丝好笑，果然是厌恶他这一点是实实在在的，怎么都不会变。

　　公爵顿生怒意，声音沉沉地开口道：“菲欧娜，还不向客人敬酒。”

　　“这就免了，我不喝酒。”卡米洛说道。

　　菲欧娜眉毛一扬，脱口而出问：“为什么？”

　　为什么不喝酒……卡米洛的神情略一恍惚，他似乎又看见那琥珀色的液体在银杯中晃动，他对着阿梅代奥举起了酒杯。

　　滚烫的烈酒浇过喉咙，他终于力不能支地倒了下去，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只能模糊地听到那个人焦急的声音，激烈地摇晃着他的身体，但他的眼皮却越来越沉……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不喜欢酒。”他淡淡地说。

　　菲欧娜还想追问下去，卡米洛的神色却意外的消沉，不仅如此，他在宴会的过程中也是敛眸不语，似乎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基丽雅远远看着卡米洛的脸色，不由眉心一皱，她借口拉着卡米洛来到无人的角落，低声询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卡米洛闭了闭眼，眼底一片黯然。

　　基丽雅终于察觉到了端倪：“你是不是到情绪抑郁期了！”

　　卡米洛垂着头，声音很轻地道：“我不明白，阿梅代奥为什么要杀我。”

　　“只有他知道我的神力出现了衰退，偏偏那时候降下了火雨，怎么会有那样的巧合……我明明，我明明想带他离开首都。”

　　一边说着，他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他忽然一把抱住了基丽雅：“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接受我？”

　　基丽雅在心里长叹了口气，这孩子果然是一到抑郁期就脆弱得不像话，她伸手搂住了他，正要开口安慰。

　　忽然走道里传来一道中性的声音：“卡米洛？”

　　菲欧娜顿时呆在了原地，本是奉父亲的命令来找她未婚夫的，竟然撞见了卡米洛和基丽雅搂在一起的场景，她震惊地睁大双眼，不知该说什么，狭窄的过道里弥漫着一种令人尴尬的沉默。

　　“你、你们……”

　　基丽雅干咳了一声：“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菲欧娜小姐，快帮我安排一间房间，现在情况特殊，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卡米洛。”

　　菲欧娜只好让他们两人进了自己的房间，她守在门口见没人跟来，才放心地把门关上，转身问道：“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有什么不能让人发现的？”

　　基丽雅挑了挑眉，指了指那个黑色长发的男人，卡米洛一进屋就蜷在了最角落的沙发上，身上裹着一件毛毯，眼眶泛红，安静地像只兔子。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暗神有特定的情绪低落期，特别是敌人，还有你父亲。”基丽雅倒了一杯加了糖块的温水递给卡米洛，男人温顺地接了过去，还说了声谢谢。

　　菲欧娜简直惊讶地眼睛都要瞪圆了，这还是她见过那个卡米洛么？那个满是戾气的家伙哪儿去了？

　　基丽雅接着道：“今晚发生的事你不能说出去，按时服药的话，他一周以后就能恢复正常样子了。”

　　菲欧娜失望透顶，叹息道：“也就是说——结婚的时候他又是那个拽得要死的讨厌鬼了！”

　　“小心点，这小子会记仇的哦。”基丽雅笑道，她递给卡米洛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一个个棕黑色的小丸子，卡米洛接过去一粒粒地吃起了来。

　　见他吃得挺满足的样子，菲欧娜好奇地凑了过去，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

　　卡米洛抬头对上了她的视线，脸颊就停在这十几厘米的距离处，他薄唇微弯，呵呵一笑道：“嗯？你也要吗？”

　　菲欧娜被这温柔的嗓音撩得心神一颤，她眼里窜过一抹慌乱，连忙倒退了几步，这一定不是我认识的卡米洛！

　　吃完了一瓶药，卡米洛略觉疲倦，裹着毛毯歪坐在沙发里，黑沉深邃的眼温顺地半阖着，目光毫无生气地落在地板上，呆坐着一言不发。

　　菲欧娜小心翼翼地挪到沙发边，蹲下身问他：“喂，你困了吧，要不要回去睡觉？”

　　卡米洛摇了摇头：“不想动。”

　　“……”菲欧娜一时语塞，脸红地结巴道，“难道你要睡这儿？！”

　　卡米洛脸色黯然，他往沙发里缩了缩，轻声道：“我不会占地方的，还是说，你讨厌我？”

　　菲欧娜的少女心登时被萌化了：“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的，”卡米洛嘴角挂着一丝淡然的微笑，“很多人都讨厌我，以前的同学也是，族人也是，还有那个人……也讨厌我……”

　　说到此处，卡米洛轻轻阖下眼睑，曾经发生的事情犹如幻灯片般在脑中重现，那刀入皮肉的剧痛，红了眼的厮杀，刺痛了眼睛的鲜血，那些噩梦如同洪水猛兽向他扑来，以不可阻挡之势，顷刻间将他卷入永无止境的痛苦的漩涡当中。

　　菲欧娜愣愣地看着他，实在是太可怜了，这么可爱的男孩子就应该被关心和宠爱啊！她眼中泛起了泪花，连忙摆手道：“怎、怎怎么会呢！我一点都不讨厌你！”

　　基丽雅一边配药，一边白了他们一眼，吐槽道：“卡米洛的体质有些特殊，大脑会周期性地经历抑郁和亢奋期，也就是类似的双相障碍。这种抑郁是由于大脑失调产生的，所以不要被这种表象骗了哦，你要是敢同情他的话，等他好了等着被报复吧。”

　　菲欧娜被她的话呛到无语，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色，她转头看了看卡米洛，正好对上了那副天真无害的眼神，一想到她要和这人结婚，她忍不住又心跳加速……怎么办！完全丧失抵抗力啊！

　　*

　　卡米洛与菲欧娜这桩惊天动地的联姻自然是躲不过帝国的眼线，当晚威廉姆斯公爵定下婚礼时间后，消息就火速传到了首都。

　　内阁长老喀罗普斯瞬间就炸了：“联姻？！威廉姆斯这老家伙是要反啊！！”

　　他老人家火急火燎地召集会议，他把密信甩到威犽跟前，失控地大喝道：“陛下！当初老臣好说歹说，只要娶了菲欧娜就没事了，您偏偏要用强硬的法子推脱这桩婚事，甚至把那位小姐判罪关押起来，现在好了……”

　　“喀罗普斯！”威犽声音严厉地打断他，视线利如到刀刃，“我是魔王，还是你是魔王，这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吗！”

　　喀罗普斯身形猛地一颤，连忙跪俯在地：“陛下，老臣知错，您乃天选之人。”

　　威犽冷哼一声，视线扫视了一圈：“没错，我才是魔界的王，卡米洛妄想用联姻来夺权，他就休想结成这个婚。”

　　魔神阿梅代奥坐在长桌的另一侧，他伸手接过侍从递过来的信件，伸出的五指甚至有些微微颤抖，而信纸上的字迹却刺眼地写着，卡米洛已明确同意联姻，他猛地捏紧书页，深邃的眼眸瞬间跌入冰冷的寒潭。

　　威犽高声下令：“传我命令，派兵攻打格瑞林堡！”

　　喀罗普斯连忙说：“可是陛下，婚礼就在七日之后，如此仓促的时间，我们怎么可能让大部队赶到遥远的格瑞林堡，何况格瑞林堡是出了名的难攻易守，临时建立传送阵过去的话，人手肯定是不够的，倒不如先筹谋划策，等到时机成熟之时，再大军齐发，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其余的内阁大臣都深谙此番道理，攻打格瑞林堡明显是凶多吉少，冒着触怒帝王的风险，他们也纷纷点头赞同。威犽顿时脸色铁青，他握紧了拳头，心中愤恨难耐地吼道：“魔神，你怎么看！”

　　阿梅代奥放下了手中一直攥紧的信纸，他缓缓抬眸，淡然地迎上了威犽的视线，声音异常冷漠：“我同意出兵。”

　　“什么……”内阁大臣一片哗然。

　　威犽脸色立即缓和了许多，他已经久违这种感觉了，能得到这个男人的注视，就算是做错了也能受到他故意的偏袒，就好像回到了儿时的时光，威犽满足地勾起唇角：

　　“既然魔神都发话了，我们岂能错过这场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