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无悔 ...
-
“宫本总司身上从无杀气。”那场决战之前，温皇曾对凤蝶如是说，“而世上只有两种人与杀气绝缘，一是弱者，二是他。”
“那主人呢？”凤蝶问道。在很多人眼中看来，身为杀手组织之首的任飘渺必然凌厉非常，但她却觉得，主人动脑的时候杀气最重，反而动剑的时候，跟宫本总司极为相似。
还珠楼主轻摇羽扇没有说话。
任飘渺不屑于解释剑气和杀气的区别，尤其是面对宫本总司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时。渺小的情感，渺小的冲动，也配作他的徒弟？可就是这样不值一提的人，将他逼到了生死的边缘。
“剑·十二！”
狂暴的剑意汇成川流，犹如江河入海，哪怕山石崩裂也无法回头，天下间再没有人能挡得住这一招，可就在那一瞬间——
熟悉的人影在眼前浮现，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两指间气劲隐而不发。这个姿态任飘渺看过不止一次，那剑气切割着皮肤迫近而来的感觉，总会令他无比兴奋，他愿意赌上性命，只为换得那样极致的快意，可这一次却不同。
宫本总司一寸也没有靠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是生与死，只有眼神在虚空中交错。是幻觉吗？幻觉不会如此真实，任飘渺忽然间胸口一痛，天允山决战时留下的伤口脱离了他的压制活了起来，狠狠地提醒着他那三寸的差距。
宫本总司，这就还你了。
剑意随心意而转，硬生生偏过了剑无极和银燕要害三寸，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都已结束。
身体负荷不了这样的极招，血液在四肢百骸中冲撞倒流，每一根肌肉每一寸发肤都开始痉挛打颤，啮咬着他的痛觉，全副心神也如盛放后的烟火般倏然黯淡。
这就是一半剑十二的代价，可惜——
“宫本总司……你让我这一招，寂寞一生。”
早知是这样结局，他还是走上了绝路。世上既然有剑十二，若不让它现世，是何等的寂寞？可即便燃烧生命使出了，没有知音聆听的琴声，弹来只会更寂寞。
眼前白光大盛，任飘渺什么也看不清楚，他不禁在心里自嘲道，在人世看到的最后一样事物，竟然……是光吗？
光芒的深处，有一个熟悉的褐色人影，他手中没有剑，只有一支枯枝，在沙地上在写写画画着什么。风拂动他的长发和衣衫，任飘渺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发冠不知何时也被吹散了。
“剑十一，涅槃，剑十二……剑十二……”那人喃喃自语道，然后似乎发现了有人到来，他抬起头看向任飘渺，温厚的嗓音仿佛在迎接等待已久的友人：“你终于来了。”
任飘渺注视着眼前之人，这分明是宫本总司，难道自己已死了？不，他受的伤还不足以令他命丧当场，这只是落入了意识不明的混沌之间罢了。
“你为何在此？”
“因为一剑无悔与一半的剑十二，剑界相同，我们才会在此相遇。”宫本总司放下手中的枯枝解释道。
他不是个多言之人，任飘渺又绝顶聪明，只这一句话，对方就已明白。两位剑道宗师所释放的剑招如此强大，其丰沛的剑意在天地之间激荡流转，竟在爆发的瞬间形成了这样一个玄妙的空间，且只有境界相当的人才能进入。但宫本总司早已死去，此间存在着的不过是他附在剑气上残留的神识而已。
看来，自决战之后，宫本总司已经一个人等了很久了。任飘渺不禁嘴角微微一弯，只这一点动作，血已控制不住地自唇边流下，他心中却傲然笑道，你还能等到谁呢？在剑界上如此相配的，只有我们。
他走近宫本总司，扫视着地上的各种曲线图像，看似杂乱无章的笔划，他却一眼认出，那是飘渺剑法的破解之招。剑一，剑二，剑三……每一招他都烂熟于胸。他一边看着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熟悉的兴奋感再次满溢心头，剑九，剑十……任飘渺慢慢挪动脚步，想快些走到画卷尽头，可重伤的身体无法承受脑力的高速运转，他看向三丈开外那个模糊的属于的剑十二的位置，脑中忽然一阵眩晕，充塞视线的白光猛地一收，仿佛铁黑的天幕降下，挡住了所有阳光。意料之外的黑暗让他脚步一个踉跄，一口血再也含不住，他拄剑单膝跪倒在地，剧烈地喘息起来。
宫本总司敏锐地发现了异常，他的手才刚伸出去扶，擦过任飘渺眼前，对方却连睫毛也没动一下，仔细一看，那双淡紫色的眼睛失去了生气，空洞地好像两块宝石镶嵌在眼眶里。未及发问，任飘渺就先抓住了他，“剑十二！你带我去……”
宫本总司摇了摇头，见面前的人毫无反应，想到他恐怕看不到自己摇头，便说：“此招我还未解开。”
可是任飘渺的听力也离他而去，这句话在他耳中好似飘渺的云烟般无法捕捉，他拼命撑起身体，按住宫本总司的肩头道：“说出来……不，你指给我……”他抓起对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左掌心里，示意他以最简洁的方式划出来。
宫本总司叹了口气，反制住他的手，伸出两指在他胸口一点，正是那个他时常做的动作，而这次散发的却不是剑气，而是属于混沌空间的沉眠之力。就算他真正想出了破招之法，以这淡薄的神识也无法演示，剑十二与宫本总司，注定擦肩而过。
“我还未向你说一声，多谢。”但是那人已经听不到了。
“宫本……无悔……”五感彻底消失之前，任飘渺的手指依然牢牢地收紧，他感觉不到宫本总司被他拉得快要贴上自己的脸，只来得及说出最后一句话：“剑十二之名……无悔。”
然后他就彻底陷入了无的领域，再没有任何意识。
褐色的发梢与散开的白发纠结在一起，沉默无声，即便在生死相搏的那一刻，他们也从未如此靠近。宫本总司的手指在他胸口停留了一会，最后一点神识也注入任飘渺身躯后，才慢慢移开。
空间之主的力量一抽空，天地就开始一点点崩塌，自远方裂开的洞口漏出阵阵狂风，吹乱一地尘沙，很快抹去了地上的剑招，这个属于“无悔”的寄存之地很快就要消失，踏入空间的人也会回去属于他的地方。
宫本总司安静地坐着任飘渺身边，看着那个白色的人影一寸一寸变得稀薄，直到最后淡出了视线，他那双从不起波澜的双眼才缓缓闭上。挟着尘土的风从四面卷起，漫天的呼啸声掩住了轻轻的一声叹息。
“寂寞的，不止是剑十二。”
—完—
注：剑十二招名是啥剧里没有说，于是我为了cp就暂时这么用着先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无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