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之主》王小伍

7、飞来横祸

　　杜若跟着陆离，在陆离预备合上房门前，闪进了房内。陆离见他还是跟了进来，索性门也不关，别过头，不愿意搭理。

　　“厨房已经炖好了蛇汤。”

　　杜若迎上去，对着陆离笑道。陆离闻言，推着杜若就往房门走，姨母见状，斥责道：“离儿，不能对二少爷这样无理。”

　　陆离垂着脑袋，低声应诺。

　　杜若听罢，扬扬眉，摇着扇子就在桌边落座。陆离嫌他碍眼，退到了姨母身后，不再看他。姨母见她这幅模样，忍不住开口道：“谢谢二少爷的照顾，我和离儿不愿再继续打扰，所以，明日一早就准备收拾收拾，回家去了。”

　　“是府上伺候不周了么？”

　　杜若边说，边看了看门外的冀遥。姨母慌忙摆手：“府上照顾得很周到，只是我们不愿再给二少爷多添麻烦了。”

　　“想必姨母也知道我将要迎娶离儿的事了，既然如此，她的姨母，就是我的姨母。”

　　杜若听明白了，陆离的姨母不愿接受这门亲事。

　　“我们久居深巷里的破败宅子，与贵府的身份实在不搭，这，得让旁人嘲笑贵府了吧。”

　　“如果离儿也愿意，姨母就不必介怀这些。况且，离儿现下可是圣井神使了。”

　　话毕，杜若看向陆离，目光狡黠。陆离愤愤地看着他，这个讨厌鬼，又把包袱丢到她身上来。

　　“离儿愿意。”陆离几近咬牙切齿道。

　　姨母闻言，也不再阻挠，她的离儿已然长大，不需要她的保护了。况且，杜若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她区区一介妇孺之辈，再多加阻挠，也无济于事。

　　杜若笑着起身，对着陆离关切道：“天色尚早，一会用过晚膳之后，我带你上街置办些新衣裳。”

　　陆离一听晚膳二字，又想起已经被杜若炖了汤的青青，真想冲上去咬死他。杜若早就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探头探脑的小东西，轻轻一丢，小东西服帖地依到了陆离的胸口。陆离低头一看，惊叫出声：“青青！”原来那个讨厌鬼，没有炖汤。她正想抬头对他说些什么，却见他早已走出门外，渐行渐远。这个家伙，也没有那么坏，陆离在心里偷偷思量。

　　天色渐沉，华灯初上。

　　陆离在用过晚膳之后，就在房内坐不住了。姨母在旁做着女红，陆离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她穿着针引着线，好不容易等到宜修过来请她，她二话没说，丢下手头上的活就跟着去了。姨母见状，嗔怪道：“稳着点性子，都是大姑娘家家的，还总是这样贪玩冒失。”

　　自从杜若把小青蛇还给陆离那刻起，陆离心情大好，就没觉得杜若有多讨厌了，再加上杜若要带她上街，她更是喜不胜收。为了感谢他对小青蛇的不杀之恩，她都想好了要带他去吃老巷子里最好吃的炒米。当然，她还算好了，她的身上可没有银两，掏腰包的事还是得让杜若来。

　　杜若也发觉，今晚陆离的兴致颇高，居然说要带他去吃炒米。但杜若还是逼着她先去了青云街上的裁缝店，她不依，他就威胁说要直接带她回青云宫。陆离想，不吃反正吃亏的也是他，于是心里也就不堵了。

　　青云街上的张裁缝，在方圆百里之内可是出了名的巧手，织出了不计其数可以称得上是巧夺天工的美衣。因为远近驰名，沾染了铜臭味的张裁缝，为人处事难免俗气起来。

　　陆离先一步进了裁缝店，张裁缝见她身着黄麻布衣，一身寒酸，抬了下眼皮，就示意店里的一名学徒过去打发陆离。谁知杜若后脚跟了进来，张裁缝立马堆笑着上前。

　　“不知二公子大驾光临，今日过来，可有什么看得上眼的？”

　　杜若冷眼一扫，张裁缝顺着他的目光，即刻会意。

　　“混账东西！这位姑娘可是贵客！平时我都是怎么教你们的！你们……”张裁缝指着陆离身边的学徒，厉声斥责起来，却被杜若生生打断了。

　　“选个好的缎子，给她做身衣裳。”

　　张裁缝连声应诺，从旁边一众学徒忙活的身影中跻身进到里堂，小心翼翼地捧出匹一匹绸缎。

　　“这上等的玲珑绸缎，为杏色最佳。小店正巧前几日得来一匹，还未来得及开售，不知道二公子可还看得上眼？”

　　杜若伸手扶了扶缎面，质地还算轻柔，杏色也衬陆离的肤貌，于是一摆手就准备收下这匹绸缎。陆离却在一旁怯怯探问：“这个得花多少银两？”

　　张裁缝见杜若出手如此大方，价都不询就直接拍板，心下大喜，不禁眉飞色舞道：“一百七十两。”

　　陆离难以置信地看了眼杜若，一百七十两，她和姨母一年都赚不够七十两，杜若大手一挥，一件衣服就要花去一百七十两。张裁缝见她神色有异，深怕她会反悔，赶忙补充道：“这玲珑绸缎，一年能织出的量屈指可数，小店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留得一匹啊。”

　　“大冷天的，再给她做件青凤裘。”

　　杜若不理会陆离被吓傻的神情，继续对张裁缝吩咐道。杜若虽不知女子间盛行的服饰，但他知道他大姐前些日子定了件青凤裘，他瞧着模样不错，也适合陆离，索性一道做了。他想，依她大姐的性子，不贵不盛行的，想必也不会购置了。张裁缝闻言，笑得眼睛只剩下了一条缝。

　　陆离已全然不知自己是如何被推着过去量的身，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青云宫，等到她想起还没带杜若去吃老巷子的炒米时，她已经坐在自己房间里了。她这么失魂落魄，是因为杜若为她花费百两，做了身衣裳，她害怕杜若会把这账记她头上，那她这辈子都有可能还不清啊。可杜若大方的样子，一点都不像要同她计较的模样。明明先前还记恨自己抢了他的诸神之水，为什么即不炖了青青，也没有杀了她呢？

　　陆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些问题，难以入睡。也不知过了多久，似睡非睡，昏昏沉沉间，房门霍得一声被人用力推开，一条鞭子准确无误地朝陆离挥去。

　　陆离只被来人一惊，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皮鞭子带着滚下了床。陆离抱着被子开始闪躲，可鞭子的主人却不依不饶，一鞭子接着一鞭子，密密麻麻地抽了过来。陆离被鞭子抽到之处，瞬间裂开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迅速浸泡着她洁白的亵衣。

　　姨母在隔壁听到陆离的喊叫，慌忙跑了过来，却被同样赶来的冀遥挡在了门口。

　　“姨母稍安，我这就去救少夫人。”

　　冀遥冲进房内，一手拎住来人挥向陆离的鞭子，背对着陆离与来人凝目而视。来人见是冀遥，不悦道：“冀遥你让开，我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狐狸精！”

　　冀遥不依，握着鞭子的手一刻不松。

　　“公子让我守着这厢房，我必然要护少夫人周全。”

　　来人一听“少夫人”三个字，登时火上心头，她见冀遥不肯松手，也不再争夺冀遥手里的鞭子，空手就是一掌朝门外的姨母看去。冀遥大惊，向着女子追去，所幸女子的目标不在姨母，只轻轻将姨母推出数丈，冀遥慌忙上前接住。女子见状，一个急转，就朝着陆离而去。陆离见闪躲不过，双眼一闭，等着挨这一记。

　　耳边掠过一阵清风，陆离觉得自己身子一轻，随即又重重撞倒在身后的实木床前。左侧的肩头火辣辣地烧着，嘴里猛地吐出一片腥红。

　　女子定定站在陆离面前，放下狠话：“你若还敢纠缠杜若哥哥，我便叫你生不如死！”

　　陆离听罢，努力地抬眼看向女子，一袭桃粉衣衫，一双迷人杏眼，叫人过目难忘。

　　“离儿！”门外的姨母眼见着陆离生生挨了一记，惊叫出声。她挣扎着想要冲进去，挡在陆离面前，她绝不能再让眼前这个女子继续伤害她的离儿。姨母尚未动身，一抹素青色身影一晃而进。
　　他蹲下身子，小心地扶起倒在地上的陆离，陆离吃痛地哼出了声。他不满地皱皱眉，怎么回事，明明该是他来欺负的人，怎么就这样让别人先欺负了。

　　女子看清那身影就是杜若后，娇羞道：“杜若哥哥。”

　　杜若拥着怀里的陆离，粗粗检查了下她的伤势，对一同跟进来的宜修道：“去请个大夫。”

　　宜修正迈开步子准备出发，杜若遂又补充道：“要女大夫。”

　　女子见杜若对自己不理不睬，有些恼怒。她干脆也蹲下来，蹲在杜若身侧，拉着杜若的袖口，又叫了声：“杜若哥哥！”

　　杜若冷笑一声，道：“别以为你是烈阳宫的大小姐，就能来我青云宫随便欺负人。”

　　原来，那女子便是烈阳宫的大小姐，火念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