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尽雪系列之东谷传奇》细语

11、第 11 章

　　第十一章
　　“大小姐，有人送信给你，在门外候着呢！”楚君南道。
　　望晴讶了一声，连忙道谢，起身离开。楚尽雪等她走了才道：“事情进展如何？”
　　楚君南行礼道：“主人，你说的那名在青楼里闹事的女子果然是靖南王家的弭冰郡主，也就是施泷公子的未婚妻。她因为追寻寻踪香已经来到了施家，此刻正在与施泷纠缠。我已经按照主人吩咐，事先对施泷传话，叫他设法阻挡。”
　　“那折花楼中你可去搜寻过么？”楚尽雪问。
　　“并无任何异常。一无所获。属下猜测神秘女子留下的关键之物，怕是已经被郡主寻得，所以属下也嘱托施泷代为打探，一有消息即刻便向主人禀告。”楚君南回道。
　　楚尽雪点点头，道：“这其中怕要牵扯不少关系。如果顺利，我尽量不希望被郡主发现我的行踪，你设法寻些易容的道具来。等施泷找到关键之物，我们即刻离开。”
　　“教主难道不记得几时招惹上那位郡主了么？”楚君南多嘴插了一句。
　　“照她年龄来看，七年前我闯荡江湖时，她顶多十一二岁，我怎有可能会纠缠上她？不要胡说。”楚尽雪斜瞥了他一眼，不悦道。
　　楚君南识趣地告退。楚尽雪思索了一会儿，仍然不记得自己几时见过这个郡主。

　　望晴从外面回来，脸色有些紧张。楚尽雪于是问道：“怎么了？”
　　“我师父最近要来看我。”望晴闷闷不乐道，“就是我爹当年带我去拜的武林泰斗、一代奇人——穿云神剑莫九天老前辈。”
　　“那又如何？”楚尽雪不以为然道。
　　“呃……虽说我是莫前辈最小的一个徒弟，但是莫前辈因为是我爹的好友，所以对我特别关注，可惜我资质太差，学不到什么高深的武功。莫前辈隐居多年，一心只想让自己的剑法薪火相传，收了许多徒弟，这次他出关来看我，就是想确定下任掌门的事宜。”望晴答道。
　　“你想做掌门么？”尽雪问。
　　“不想。问题就在这里啊，莫前辈是个很严厉的人，而且嫉恶如仇，性格偏激。我虽然没够格做掌门，但是若是……”望晴抱着脑袋摇头。
　　“但是若他来，发现你的夫婿我以前其实是个大魔头，肯定会气的发疯是么？”楚尽雪替她说完。
　　“是啊是啊！所以我爹连我的婚事对他都没怎么说清楚，这次他来除了确定接班人之外，据说还是来补上我的喜酒，尽雪，我也快要疯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怕他！”望晴苦恼道。
　　楚尽雪撇了一下嘴，道：“他厌恶大魔头，但是面对像我这样身残志坚、迷途知返、武功尽失、一身沉疴的可怜人，总该不会痛下杀手。我教你如何蒙混过关好了。”
　　望晴嗫嚅道：“总觉得这样不大好……尽雪，你快教教我吧！”
　　“恩，你附耳过来，到时候他若问起来，就照我这样说的去对他讲。”楚尽雪将她拉过来，耳语一番，望晴脸色转变，惊讶地道：“尽雪，你的过去真有这么惨么？我们以前认识的过程好像也没有这么曲折。”
　　“说的越惨，才越有人同情么。”楚尽雪拍拍她的后背，“你那个师父是不是在林家山庄等着了？看样子我们要先放下手头的事情去拜见师父大人了。”

　　“尽雪，我事先曾经写信说我在绛州有急事，师父是个急性子，所以他准备过来找我们，很快就会赶来。”望晴想到师父亲自上门，又紧张起来。
　　“唉，老人家总是特别麻烦。”楚尽雪活动一下手臂，暗暗感慨世事多变、头绪繁杂——一边是月毒教野心勃勃进犯中原，一边是神秘女子培植的毒蛊即将出世，一边是望晴师父大驾光临。他总算又感受到江湖那种事赶事的紧张节奏，江湖便是这样，身在里面的人总是嘴上说着身心俱疲，要归隐山林，一世逍遥；然而避世久了，又觉得分外寂寥，便要再起风云，管他是不是又会再度惹上一身血腥。
　　“望晴，你认为江湖是什么？”楚尽雪不禁问道。
　　“嗯……我眼中的江湖，就是跟着楚大雪到处跑，见无数奇人奇事。不知道令楚大雪突然发牢骚的江湖是什么涵义的？”望晴回答得很是直观。
　　“一群贱人的游戏罢了。”楚尽雪相当偏激。
　　望晴很不同意他的说话，但是想到他受过的苦，于是不再说什么。

　　兴许是为了躲避郡主的纠缠，之后的几天里楚尽雪都躲在屋里不出来，楚君南偶尔会带来一些江湖上的快报给他看。月毒教如今已然出手，数个门派已经被月毒教荡平，一些正道帮派嚷嚷着要组建武林同盟共抗大敌，又说要召开武林大会。然而放眼地方武林，各门派该比武的比武，该做生意的做生意，如同散沙，丝毫没有紧张之象。楚尽雪将被灭的门派在地图上一一标示，不难发现月毒教的目标目前只在东南夜雷山脉一带，似有囤积的意图。
　　而连续几天倾盆大雨，大水冲毁了道路，他们一时也出不了绛州，就借着楚君南留下继续医治为名，在施家混日子。
　　楚尽雪已经无聊到趴在桌子前写诗的地步了。那郡主在施家一住就是数天，施家将她当作神仙供着，也没人注意这对白吃白住的夫妇俩。这一天又是一天的大雨滂沱，楚尽雪早早就上了床，捧一本书看看。

　　望晴有时出去打探家里的消息，一出门就是大半天，到傍晚才回来。她进了屋，脱下斗笠和蓑衣，换了身衣服，就先来看看他。
　　“家里有消息么？”楚尽雪问。
　　“嗯，拿了一封七天前就该到的信。爹说家里安好，还给你送了几包药来，是祛除寒痹的，泡澡的时候用，对你腿上的旧伤有好处。最近总是下雨，你的腿肯定不舒服了吧？”望晴帮他按摩起来，接着又道，“你的书印好了，都送到家里了。爹不太高兴，问你干什么用的？我回了信了，说让他帮着在山庄旗下的店铺里卖卖，卖出来的钱给你帐下攒着。”
　　楚尽雪有些不满道：“我花了一点钱你们林家就心疼了。你等着吧，早晚我要去创业，不做低人一头的入赘女婿。”
　　“爹也是关心你……”望晴见他语气酸溜溜的，就顺着他的话问：“你要创什么业？”
　　“我正在想。”楚尽雪放下书道。
　　“你啊，你就是想找那种既不出力，又不费心，每日有大量空闲，过的舒舒服服的差事才会满意。是不？”望晴撇撇嘴道。
　　“你这话怎说得？不要小看我。”
　　望晴贴近他的脸，轻声道：“我从来没敢小看一下子干掉六大门派的家伙。为了江湖武林的安危着想，你还是老老实实做你的入赘女婿吧！”说罢在他脸上亲亲，以示安慰。

　　于是她准备热水，打算先给尽雪沐浴，再上床休息。
　　谁知这时，楚君南在外面敲门，禀告说施泷公子有要事相邀，要楚尽雪速速前去相谈。楚尽雪和望晴对视一眼，想到夜间下雨，不便轮椅出行，望晴便道：“穿多些，别受凉了。我给你打伞。”于是叫楚君南背上楚尽雪，自己给他披上斗篷，并要在一旁陪护。楚尽雪却道：“外面雨大，你不要去了，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楚君南也道：“我会照顾好教主，大小姐放心。”
　　望晴失望地点点头：“早去早回。”

　　楚君南于是背着楚尽雪钻进雨幕中，在小路上快步前行，穿过竹林，绕了几绕才到达施泷所住的小楼。施泷公子在长廊里点了灯笼，坐在廊下等他们。楚君南来到廊下，将楚尽雪小心地放在一张铺了软垫的凳子上。
　　青灯豆光的辉映下，施泷公子的脸色苍白无比，他声音极细，道：“楚教主，我已经从郡主那里要来了关键之物，请你帮助洛音解脱。”说完目光落在身边的一个木匣子上。楚君南将匣子取来，仔细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张地图。而他说的洛音，就是那操蛊师神秘女子。
　　“你……”楚尽雪听他话语不对，但却无法开口询问什么，因为施泷的目光分明是绝望。一个彻底绝望的人，你对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施泷又道：“关于郡主痴恋教主一事，我也问清了。教主七年前蒙难，偶遇郡主襄助，郡主从此对阁下一见钟情，进而爱屋及乌，喜欢接近像我这样断手断脚的人物，所以才指定我做郡马。唉，我看她也并不知晓所谓真爱，只是秉性而为。此事牵扯郡主进来，和我脱不了关系，我在此向阁下赔罪。”说罢在轮椅上朝楚尽雪深深鞠躬致歉。
　　楚尽雪皱眉道：“施泷公子，我只问你，你的绝望当真来自生无可恋么？”
　　施泷公子叹气道：“不，我爱洛音，我和她约好了。所以……呵，我不想多谈这个问题了。关键之物我已经交给教主，教主的一念将关系天下许多人的性命。请教主三思。我不能给教主提供什么优渥的条件，只是鄙人多年爱好收藏，有一件奇物赠与教主，聊表谢意。这件奇物，便在刚才那个木匣底层，请教主过目。”
　　楚君南闻言，再次观察木匣，果然在底层发现暗格，抽出来一看，竟然在底层找出一枚熠熠生辉的蓝宝石，这枚宝石通透晶亮，切割精湛，在黑夜中也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晕。
　　“这不是一般的宝石，乃是塞外古国的传国信物。教主身边之人，与它有莫大渊源。”施泷淡淡一笑道。
　　楚尽雪心中一动，道：“多谢你。”

　　施泷点点头，疲惫道：“我累了。教主一切就拜托你了。”说罢示意他们离开。
　　此刻下了多天的雨，竟然渐止。

　　楚尽雪朝他抱拳，终于离开这个寂寞的小楼。而那夜之后，世上再没有施泷这个人了。有人说施家的大公子旧病复发不治而亡，有人说他是受不了残废的折磨，自尽而死；还有人说他隐居到没有人烟的地方去了。只是施家在那晚失了一次大火，这是不争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