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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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说归重这头。他跟着凰族侍女拐过两个弯，眼前景色忽而豁然开朗——神帝是贵客，凰族特意腾出领地正中的最大主屋给他居住，就在正殿的后方。
“太子殿下，您请进，陛下正在里头等您。”侍女在庭院外就停下了，躬身示意主屋正门的方向。
归重没有立刻抬脚。他瞥了一眼前方金碧辉煌的屋顶，又瞥了一眼院子里那棵极粗极高的梧桐木。精魄丹凰就悬在树顶上，熊熊燃烧的红火将视线所能及之处都染上了一层晶莹的浅红。
明明是很美的景色，但他只能联想到前世自己将死之时眼前所蒙的血雾——
动手的是简亦心，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幕后之人则是归正扬，他喊了许多年的父亲；
这俩人刚刚通过气，现在正是开始联手坑害他的时候……
思及此，归重在心里冷笑一声，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推开虚掩的大门。
已经换了常服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他，似乎正在研究堂前悬挂的巨幅书法竖轴。听到动静，他回头微微一笑。“重儿，你来了。”
归重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听到对方昵称时心底瞬间生出的恶寒。“父亲。”他草草一拱手，“您找我有事？”
像是没想到他如此直接，归正扬愣了一愣。“我们也许久未到凰族这边来了，”他慢慢地道，“我还以为，你或许有些旧要叙。”
……叙旧？和谁叙旧？
归重暗自皱眉。
和温淡？谁不知道他俩从小看对方就不对付？
和归正扬谈温淡？得了吧，他的好大爹巴不得他俩成不了！
“不过旁人的几句戏言而已。”归重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我没当真，太女殿下应当也没有。”
闻言，归正扬眉间隐隐透出了些许不赞同。“你母亲可不是这么说的。”
见他如此，归重心里又是一声冷哼。还在演？“母亲那头，我已与她谈过。动之于情晓之于理，想必她不会固执己见。”实际上神后要顽固得多，但为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必须先这么铺垫。
归正扬果然蹙起了眉。“如此……”他沉吟半晌，仿佛很是为难：“那你对温淡从人界带上来的青年男子怎么看？”
“……哪位？”因为早有准备，归重的一脸懵演得十分到位。“儿子确实听说了这件事。可太女殿下没有介绍，儿子至今还没能把人对上号呢。”他又装了一会儿回忆的模样，“宴席上眼生的青年男子倒确实有几个。”
归正扬无法，只得把简亦心的外貌形容了一番。
“噢，就是他？”归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远远看着的话，太女殿下眼光还不错。”
这话是纯粹的阴阳怪气，讽刺简亦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有一身皮囊能看。
但归正扬以为是简单的客气，跟着叹息一声。“今日叫你来，正是为了此事。”随后，便一五一十地将简亦心是他私生子的事情说了。
归重面上装得震惊无比，可心里的冷笑就没停过。这个故事版本和他之前听过的相差无几，就是剥离记忆下界历练、偶遇之前恋人、醉酒之后春风一度、现在才知道有个孩子的拙劣剧情。上辈子的他真的信了，简直傻得可以。
“那要怎么办？”他假装震惊到无措，“父亲可要将弟弟认回来？”
归正扬本来一脸期待地望着他，听了这话却差点哽住。“左右是不光彩的错事……”他轻咳起来。
归重当然知道对方看重脸面，绝不会将私生子这件事到处宣扬；就算在他输得一塌涂地的上辈子，简亦心也只成为了归正扬的义子而已。“那总不能让弟弟一直流落在外，”他故意顺着对方的意思提出质疑，“他在人界长大，境界进展还这么快，必然吃了不少苦头吧？”
虽说归正扬确实想要个台阶下，但看归重这么容易就递过来，他多少有些犯嘀咕。“我确实想要补偿他。”他语速极慢，同时眼睛紧紧盯着归重，不能说没有试探，“但我已经对不起她们母子俩，不能再对不起你们母子了。”
呵呵，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归重面上持续装作焦急的模样。“父亲，您与弟弟二人，总归是血浓于水。他如今已经登上神界，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依儿子看，您大可将他认为义子……”他顿了一顿，“至于母亲那头，我去劝劝。”
不知为何，明明心里就是这么打算的，可真由归重嘴里说出来，归正扬就是觉得哪儿不太对劲。“重儿，你不怪……父亲？”
“所有人都知道，下界历练时，前尘往事统统都不记得。”归重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您只是犯了无心之失，儿子为何要怪您？”
“如此……那是极好。”一切都朝着预计的最好方向而去，然而归正扬那种不得劲儿的感觉愈发明显。“重儿，你放心，太子之位仍是你的，谁也越不过你去。”
又听到前世同样的大饼，归重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父亲多虑了，儿子从未担心过此事。只有一件……”他故作迟疑。
“什么事，你说！”归正扬赶忙追问。
“就是……”归重又装了一会儿内心斗争，随即跪了下去。“儿子已有心悦之人，请父亲允我娶扶摇为妻！”他声音响亮。
归正扬也曾暗示过奉扶摇会撮合他俩，但他那么说只是为了挑拨离间，故而现下真的愣住了。“你要娶她……为妻？”
“是。”归重的回答斩钉截铁，“儿子此生只认她一个！”
归正扬瞪着他，难得卡壳半天，最终向后一退，坐了下去。“……你让我缓缓。”
替白莲花挡天劫，无所谓，本来也不差那几道雷；
冲冠一怒为红颜，无所谓，本来辛芜就是欠教训；
可归重怎么会真的想要娶奉扶摇进门呢？尤其在已经知道简亦心是他的亲生儿子、还很可能与凰族联姻的情况下？孤零零一朵白莲花能带来的助力，怎么能和历史悠久、家大业大的凰族相比？
这样他还玩什么暗中激将、势力平衡啊？简亦心明显一家独大！
没错，简亦心在人界长大，明面上看起来只能算毫无根基。可简亦心是跟着温淡上界的，作为后台，凰族完全可以弥补这种劣势；更别提简亦心明显比归重心计更深……
但不管是哪个儿子，都不能威胁他的位置！
想到这里，归正扬终究开了口。“这件事，你母亲知道了吗？”
“自然是知道的。”
归正扬又是一惊。他的原意是搬出神后来压归重——毕竟母子俩关系向来更亲近——却未曾料到归重早已对神后表明了态度。“那你还……她能同意？”
“母亲确实不同意。”归重回答，唇角一扬。
归正扬本打算接着这个话头教育下儿子，却立即看到了那抹笑，心神顿时一凛。
果不其然，归重接着道：“为了她能点头，儿子不得不采取非常之策。譬如说，生米煮成熟饭什么的。”
……生米煮成熟饭？
归正扬一时间没明白其中关节，直到回忆起奉扶摇的天枢境是在哪里突破的。“酆泉……”他立即探身向前，握住归重的肩膀。果不其然地探到对方体内萦绕的一丝阴气后，他一贯稳定的音调陡然拔高，“你疯了，重儿？”
这话和奉扶摇曾说的一模一样，但里头含义南辕北辙。
“我很清楚我要什么，父亲。”相比于归正扬的目眦欲裂，归重确实很开心，打从心底里的那种开心。“不过区区阴魂，我愿与扶摇同生共死。”说着，他匍匐下去，顺势不着痕迹地挣开了肩上的手。“故而，刚才您说简亦心也是您的儿子，我确实大松了口气。”
归正扬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死死地瞪着那个后脑勺。他终于发现，他之前感到的那种不对劲确实不是错觉——
归重这哪里是要娶妻啊？他是要把神帝之位拱手让给一个凭空出现的弟弟！还一幅巴不得如此的模样！
但归重可不管归正扬心里到底怎么想。撂话就是他的目的；眼见目的达成，他半刻也不想多留，立马告了退。
奉扶摇几乎与他前后脚回到客房。俩人只交换了个眼神，就很有默契地亲在一处，迫不及待地往榻上倒。旁人看来是黏糊糊的小情侣行为，完全无法直视；实际上，一回生二回熟，他俩只是借此掩护，到归重的潜渊境里去了。
两边都把各自碰上的事情说了说，归重立刻被简亦心的阴险气得吹胡子瞪眼。“他的义子身份还没对外公布呢，就这么急着给你上眼药？”
奉扶摇赞同地点点头。“他确实急了。”
按他们知道的情况推断，简亦心如此反应实属正常，但归重还是气呼呼的。“虚伪！阴险！不要脸！”
真要评价的话，这点尺度远远不及简亦心真正的恶毒。
奉扶摇听着有点好笑。无愧于神后按她理想中的神帝标准培养儿子的努力，归重骂头号仇人竟然如此不痛不痒。“上一次，他以有心算无心，奸计才能得逞；这一会，咱们都有了防范，必定叫他捞不了好处去。”
归重也知道，他们布了这么久的局，绝不能在事到临头时功亏一篑。“确实，”他点点头，“我看那人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人界来的便宜儿子。之前故意做出一幅父子情深的样儿，不过是为了逼疯我。”
对此，奉扶摇深以为然，毕竟这个简亦心也没真心将归正扬当亲爹过。“你现在说你对帝位没兴趣，他信吗？”
“不知道。”归重满不在乎地回答，“但不管他信不信，阴气蚀身都是真的。”
奉扶摇顺着他的思路思考了下去。这绝对是个大问题，对至高无上的位置来说更是致命伤。除了她与归重之外，只有简亦心和辛芜知道她能解决。简亦心就算猜出来了也不会说，毕竟归重阴气缠身对他有利；而辛芜这会儿大概率还在找师宜风，根本不知道他们这边的动静，更没有动机告诉归正扬。
“那么，接下来，神帝眼里的最大威胁估计就要换人了。”她最后道。
闻言，归重报以一声冷笑，显然这早就在他的计划之内。“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钓鱼台的位置，也该换我们来坐了。”
“确实。”奉扶摇点头赞同，“若是咱们先下手为强，名不正言不顺不说，直接正面对抗的成功几率也不大，还可能打草惊蛇。但如果两个敌人先斗得两败俱伤，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归重又是一声冷哼。在刚知道归正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时，他根本不在乎成功几率，想着就算一命换一命也要把对方拉下马；可奉扶摇说得对，若是能用更小的代价去赢，他为什么非得付出更多？
嗯……
留着力气多多疼爱她，不是更好么？
后来，奉扶摇动不动就被归重拉着进行造人——哦不，是造龙——运动的时候，别提有多后悔了。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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