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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伤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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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罗莲聊了整一下午,她对我和费城的事情简直太好奇,明明我都汇报过了的,非逼着我从头到尾的一一历数一遍,最后她托着下巴道:“他不可能对你没有感觉。”
我苦笑,“女人不主动找男人,是等着男人来主动找她;男人不主动找女人,是他对她根本没兴趣。罗莲,我一点都不想自欺欺人,我早就想开了。”
“嗳哟,”罗莲抱怨的捶我一记,“你干嘛说得这么透彻,一点梦幻都不留给别人、不、你自己!”
“我是写爱情专栏的,逼迫女人认清现实是我的职业,”我长叹一声,“哦,我说错了,我现在既没有爱情,也没有专栏!”
罗莲捏我的脸,“你别这样说,害的我心都疼了。要不,我让史密斯给你介绍个男朋友?他在上海有很多朋友的。”
我笑起来,“别搞得好像我真的很惨似的……虽然我的确是满惨的。”
“找个男朋友排解一下寂寞就好了,”她殷勤的建议,“史密斯的朋友应该都是很拿得出手的。”
我摇头,“我暂时,还不想谈恋爱。”
罗莲咬了咬嘴唇,“虽然我不认识费城这个家伙,但我真的很想宰了他。”
我不想再讨论下去,就算伤口已经结了痂,你也不能一遍遍掰开来给人看,伤口就是伤口,不但丑陋,而且疼痛。
聊到七点钟的时候,我的肚子开始饿,发出“咕咕”的声音,然而史密斯依旧没有动静,罗莲打电话过去,隔了一会儿回来,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他的会还没有结束,我们自己去吃饭吧。你别生气。”
我说我一点也不生气,男人工作忙才是正常的,他若是成天围着你打转,那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了。
罗莲笑了笑,我知道她不高兴。她是那么要强的女人,男友第一次跟自己的闺蜜吃饭就放鸽子,等于是在丢她的脸。
我对罗莲说,精英人士都是忙的,你自己老爸不也是成天神龙不见首尾?
罗莲点点头,说忙的确是真的,不过在加拿大时,他还是会抽时间出来,带我去湖区散步和野餐。
我说,心里有你才是最要紧的。
我开车带罗莲出去吃饭,酱鸭、田螺塞肉、熏蹄髈、南翔小笼包,把罗莲在加拿大时每天朝思暮想的菜肴全都点了一遍,只是她虽然也一直有说有笑,我还是察觉出一丝隐隐的郁闷,直到晚上九点多,史密斯打电话来问她在哪里,才容色稍霁,眼睛里也才重新有了神采。
史密斯让罗莲代他向我道歉,又说过几天空下来,一定补请。
罗莲对我说,你想个贵的地方叫他请,非狠狠宰他一顿不可。
我笑笑。
其实我怎么会在意他请不请我这顿饭?我在意的是罗莲,她已经变得有些不像她自己,我有些担心,但我没有说。
送完罗莲到酒店后,我一个人开车回家,想起罗莲原本是多么火爆的一个人,以说话尖酸刻薄一针见血闻名;可现在呢?她正为了一个男人患得患失,一个电话、一顿饭这样的小事,就能轻易的操纵她的情绪,让她高兴、或者不高兴。
也许这就是命运?
人世间是否真有所谓命运这东西?如果命运是条狗的话,人是该乖乖跟着它走呢?还是紧紧拉住狗链让它知道谁才是老大?
***
每逢年度交替的时候,我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不适应,元旦后第一天上班我就填错了快递单,不但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我在年份的那一栏里,写了个“19”。写完后我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盯着19这两个数字发了几秒的呆。
当所有人都在互道新年快乐的时候,我的思维还停留在上个世纪,跟当年的遗老遗少一样,从片鳞半爪的记忆里寻找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东西。
皮特没有来公司,连一封邮件也没有,仿佛人间蒸发了。我因为他而想到另一个同样杳无音讯的人,突然觉得,别看这个地球上有那么多的联系方法,可如果一个人存心想要玩失踪,那么就没有人能够找到他。
我给几个熟悉且重要的客户打电话,祝福新年好。有客户在电话里压低嗓子问我,你们家皮特是不是走了?
我说,走不走我真不知道,但他今天确实没有来。
客户笑起来,说你不用那么谨慎,这一行里,最后知道真相的永远是自己人。
我开玩笑似的打马虎眼,说高层变动,哪里是我等小喽啰能够插手啰嗦的,他走不走我不管,只要你不走就行。
这年头的大公司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老板也是打工仔,所以老板能走;客户是衣食父母,所以客户不能走。
乔伊斯在MSN上问我:“有什么确切消息吗?”
我直接用嘴巴回答她:“没有!”
乔伊斯又打字:“不知道换谁。”
到了下午,公司的气氛变得风声鹤唳起来,各部门之间的走动明显多了,人事部是大家寄予厚望的地方,却一直大门紧闭,仿佛开一条缝都能露出消息似的。到最后连前台小姐都断定皮特再也不会来了,我听见她颇为感慨的跟行政主管说,年关难过,皮特这个新年真的是太惨了。
海伦也终于忍不住,凑过来跟我八卦,“你觉得会是总部直接派个人下来,还是从外面公司来个空降兵?”
我耸肩,“有什么区别?”
海伦斜我一眼,“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要是总部来人也就算了,空降兵是干嘛的?那是用来当大炮、当杀手的!”
16:30
一封来自皮特的邮件静静的躺在我的邮箱里。
格式是最常见的辞职信,然而从字里行间还是可以判断出,皮特这次离去并不是简单的“辞职”,而是“突然死亡”。
邮件是群发的,每个中层及以上的员工都收到了邮件。或许是每个人都在集中精神盯着电脑屏幕看,公司里忽然显得异样的安静,只听到敲击键盘的“啪啪”声此起彼伏。
我正好需要找海伦要一份协议,头一抬刚想叫她,谁知她竟不在格子间里。我正感到奇怪,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喧哗,我看到前台小姐猛地站了起来,她说“好好好”,声音高亢到不自然的地步,然后,她就领着好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站在人群当中的是我们亚太区的老大辛普森,他清清嗓子,宣布:“向各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大中华区的新任总裁。”
他说完,即往旁边让了一步,露出站在他身后的男人。
五雷轰顶。
我整个人都呆在当场,看着那个高大、英俊,身着银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出来,张开双手,微笑着,用流利的英语向所有人打招呼。
然而我一个字也听不见,我只觉得恐怖、惊惶、连脖子都涨红,心突突狂跳,我甚至听见自己上牙撞击下牙的声音。
他已经切换了中文,嗓音清澈,“我叫费东城,很多人叫我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