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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艳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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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是个名流巨贾云集的场面,这位客户老板姓宋,做贵金属起家的,财大气粗,每年的年终尾牙都摆出奥斯卡般的派头。我穿一件一字领的黑色紧身礼服,勾勒出一身不错的身材,长发来不及做造型了,用发胶直接抓成大波浪,在朋友的强烈要求下被全部拨到右侧的肩上,看上去复古而妖冶。
我犹豫的看着镜中人,“你确定我这样合适?是不是有点过了?”
朋友指着挂了一溜礼服的架子,“要不你看看这堆?”
“算了吧,”我摇头,“你那些衣服不是领子开到肚脐眼,就是露出一整个背,等哪天我有幸参加奥斯卡颁奖礼再说吧!”
她笑起来,“反正你也这样也够美的了,祝你艳压群芳。”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艳压群芳,但从出租车上下来,直到我步入酒店大堂,一路上回头率之高,实在是令我信心爆棚。
女人真是极度虚荣的动物。
我在大堂的休息区沙发上,看见了费城,他正在翻一本杂志。我走过去,离他还有几米的时候,他像是感应到了似的,突然抬起头。
我看见他眼中的惊艳。
我说,“费总裁,让您久等了。”
他站起来,黑色的三件式西装——他有着西方人一般的宽阔肩膀,穿正装总是显得异常的挺拔。
“很漂亮,”他从上至下打量我,“这么高!”
我本来就有一七四公分,加上八公分的高跟鞋,我已经过了一米八,完全与他平视,甚至比他还要高一些。
我骄傲的抬一抬下颌,“是啊!”
“是什么!”他突然伸手拍我的头,我猝不及防,被拍个正着。
“喂喂!”我抱着头闪,这厮太过分,竟然还在我的头发上捋一把,“别碰我的头发,有你这么对待美女的吗?”
“你是美女?”
“难道我不是?”我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在嫉妒我?”
他笑,“傻瓜!”
我也笑,抿着嘴,不知道说什么,但觉得快乐。
快乐总是不长久——这句话之所以会被用得烂俗,就是因为这实在是句真理。
晚宴开场前,照例是自由交谈时间,我替费城引见宋老板,他在处理人际关系上实在是高手,话不多,每一句却都能说到对方心里,几句下来,人家一副将他引为知己的样子,力邀费诚先到小休息室详谈。
等到他们再从小休息室出来,费城身旁已经多了一个年轻女人,穿白色的蛋糕裙,细细的吊带,走的是纯洁美丽的小公主路线,要不是她一只手不知廉耻的勾着费诚的胳膊,我几乎就愿意称她为美女。
片刻寒暄之后,我知道她叫宋家心,芳龄23,宋老板的独生女儿,刚刚从美国一所大学毕业归国。
宋家心小姐一路依偎在费城的身边,两只眼睛明明白白的写着爱慕,就差没幻化出丘比特之箭射到费诚脸上,两人交流的主题是在美国的校园生活,宋小姐诉苦说有一次特别想念上海小吃,几个女孩在宿舍里怀念小笼包葱油拌面菜肉大馄饨,口水流了一地,最后竟然抱头痛哭。一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宋小姐脸红红的说你们笑什么,嘴馋吃不到最痛苦了,费总你说是不是?
费城点头,说的确是,当年我也曾为了一碟萝卜糕不惜开车四百公里。
宋老板抚摸着自己肥硕的肚腩,视线在宝贝女儿和费诚之间来回逡巡,说看来你们倒是很有共同语言。
我心想你说天生一对岂不是更好?死肥佬!!!
入席。
晚宴这种事,总是要充分诠释一个“晚”字,不把每个来宾坑的饥肠辘辘都誓不罢休。我已经饿得不行,可费城却还在和宋家心小姐把臂言欢——老板没坐,员工怎么敢坐!
我只能站在一边,两只眼睛时不时的朝那两个人射去淬了剧毒的箭。
终于老板大人英俊潇洒的走过来,问我,“干嘛站着?”
我嘴角抽搐,“您还站着呢,我怎么敢坐!”
话一出口就知道坏了,我怎么就把心里话说出来?连忙傻笑着岔开去,“快入席吧,除了主持人,就我们俩还站着了!”
宋老板请的主持人正当红,可惜是我最看不上的娘娘腔,我只好把注意力全集中在吃上,山珍海味美酒佳肴,正吃的高兴呢,突然耳边传来一声低笑,“还是这么能吃。”
我的手微微一颤,跟着就眼见着汗毛从指尖沿着整条胳膊齐刷刷站立起来,幸好他是坐在我左手边,若是右手,我那一叉子沙拉非得抖在白色的亚麻桌布上不可。
我假装没听见。
他仿若漫不经心的,“海伦和弗兰克的关系一直都很不好?”
这次不能装死了,但我直觉这话题风险很大,“这个……有一阵子了吧,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笑了笑,“我就随口一问,你不一定要回答。”
随口一问?当我三岁小孩吗?!
我不动声色的撇嘴,忽的想起一事,连忙问,“公司里是不是有人对我有意见?”
“有吗?”
“有啊!”他自己说的好不好。
“哦,”他慢条斯理的切着盘子里的香煎鹅肝,“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很好,在这儿等着我呢!
我也学他的样子冷笑,“我就随口一问,你不一定要回答。”
桌子上诸位宾客开始互相敬酒,基本上都是一位领导带一名下属的配置。
很快就有人来敬费城,两人都是一口干杯,对方的下属立刻起身,技艺娴熟的站着替领导将酒斟满。
我寻思着我也得替费城干这个活,可我就是不乐意,装模作样的翻包找手机。
我一边假装打电话,“喂,哎呀不好意思,刚才很吵没听见……”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窥,看到他只好自己倒酒,心里顿时多出一种快感。
酒桌上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转了一圈,总算消停。
他看看我,“电话打完了?”
“嗯哪!”我喜滋滋的把手机放回包,愉快的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然而从洗手间回来,我的位子已经被另一个女人坐掉了。
宋家心是整个人面朝着费城侧坐的,两人有说有笑,隔好几米我就听到她清脆的笑声。
她看见我来,忙道:“不好意思啊,你坐。”人都没挪一下。
我佯笑,“没事,你坐你坐,我吃的有点撑,刚好站一会儿,难得宋小姐跟我们费总聊的那么投缘!”
宋家心掩着嘴笑道:“是啊,我也没想到呢,好久没跟谁聊得这么开心了。”
我附和,“可见这就是缘分!”
顿时感觉到被两道充满杀气的视线盯住。
我只当没感觉,继续笑道:“对了宋小姐,我们费总还是单身,钻石王老五哦!”
“是嘛……”宋家心拉着长长的尾音,一边眼神斜斜的睨着费城,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
“是啊!”我大力点头。
费城终于受不了,“苏三,你要不去拿张椅子坐下?”
我拒绝,“没事,我喜欢站着。”
“咦,你叫苏三?《苏三起解》的苏三吗?”宋家心小姐一脸好奇的问,“怎么会叫这个名字?多奇怪!”
我讨厌看她那副娇滴滴的无知样儿,“不奇怪,不是还有人叫费城?”
“哈哈哈,”宋家心笑得前仰后合,拉着费城说,“费总,你们公司的人都好有趣。”
费城微笑,“也不是,我们公司这么多人,就数她最为有趣!”
宋家心大概是笑得太猛,竟然咳嗽起来,跟着娇喘吁吁的问,“请问谁有薄荷糖?”
都没有。
费城对我说,苏三,你去帮宋小姐买一盒薄荷糖。
啊?!
我嘴巴半张,费城撇我一眼。我只好屈服。
我一边踩着高跟鞋穿街过巷找便利店,一边给罗莲打电话破口大骂,“万恶的资本家,该死的臭男人,居然指使我去给那女人买薄荷糖!”
罗莲在电话那头乐不可支,“你们俩这是小两口怄气?”
“谁跟他怄气,谁跟他小两口了!”我恨恨的,“他这就是借题发挥,搞打击报复。”
“行了行了,不就买个薄荷糖吗?你不是一直号称客户就是衣食父母,为了客户上刀山下火海也再所不辞?”
“呸,那女人算哪门子客户!”
回到会场,我赫然发现费城和宋家心两人在舞台之上,原来是晚宴到了游戏环节。
这种年会上的游戏,向来是以故作暧昧打擦边球为乐的,主持人要求台上三对人,每对出一个才艺表演,必须要两个人共同完成。
宋家心的提议是跳一段华尔兹,费城没有疑议,看来是商量好的。
音乐响起,台上两人翩然起舞,动作轻盈,步伐默契。我想起当初和费城第一次见面时,就是在夜店,我只会像触了电似的乱扭一气,倒不记得他有跳舞——原来人家会跳华尔兹,还跳的这么好。
我看见宋家心旋转时脸上的表情,幸福洋溢,看得我浑身不爽。
转身离开。
宴会厅旁边有一条宽敞的回廊,跟里面相比,这里简直安静的不自然。
角落里火星一闪,有个男人正在抽烟。我看他的时候,他恰好也朝我看来。
他冲我点点头,“嗨!”
搭讪?我没有那个心情,“这里不准吸烟的。”
他立刻呆住,“对不起!”
我一瞬间改了主意,走过去,“没事,能不能给我一支?”
“啊?”他愣一下,忽的笑起来,“好!”不但给我烟,还周到的替我点上。
我抽一口,在胸中酝酿了一会儿,这才“呼”的长吁一口气,眼前一股白烟笔直的升腾而起。
我满意的笑了下,这一手是我大学里勤学苦练而成,毕业这么多年就再也没抽过烟,所幸没有被呛到出洋相。
“不错?”男人问我。
“还行。”我点头,终于有心思打量他。
这是个成熟男人,穿得体的西装,年龄不太好判断,但眼神十分沉稳,有一种岁月沉积后自然形成的光芒,应该过了四十岁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