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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我喜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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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罗莲像一对生死相依的老夫妻那样彼此搀扶着走到急诊室的门前,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在场,那扇门也是关着的,我想起电视剧里学到的常识,抬头去看门上方的灯——暗着的!
我的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脑海中闪过无数个不祥的念头。我转头问罗莲,“她不会、不会……”
恰好有个护士经过,罗莲一把抓住她,“前面进去那女的呢?”
那护士估计是见多了这种场面,一脸嫌恶的挣开去,“吞安眠药那个?送到四楼去了!”
“没死?”
“当然没死!”
我只觉得一瞬间全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同时渗出汗来,跟着脚下一软,打了个趔趄,若不是罗莲眼明手快一把捞住我,我只怕一屁股就能坐到地上去。
罗莲扶着我到等候区的椅子上坐下,“我就跟你说了她不会死的!这年头还有吞安眠药死的吗?现代医学多发达啊,洗洗胃就救回来了。”知道杜薇还活着,她的口齿显然利索了许多。
我也终于缓过劲儿来,“可她到底还是吞安眠药了,你说她是有多恨我啊!”
“也不一定是因为恨你,我看多半是为了恨关韶阳。”
“她就那么想嫁给关韶阳?”我困惑了。
我和关韶阳在一起那么多年,扪心自问,我还远没有到愿意为他寻死觅活的地步。
“谁知道啊!”罗莲直撇嘴,“怪吓人的。喂,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我想了想,“既然她已经救过来,我就不去了吧。”
想必四楼这会儿一定是兵荒马乱,杜薇他爸妈高兴都来不及,一定顾不上找我拼命,我何必去凑那个热闹。
我给关韶阳发短信,罗莲凑过来看:“……替我祝她早日康复。真是干巴巴。”
那我还能说什么?
罗莲跟史密斯先生有约,她不放心我,想推掉,我说不必,杜薇都没死成,我当然更要一本正经好好活着。
离开医院之前,我看到杜薇的爸妈——我认出他们,一个手里拎着一个大包,另一个则捧着一摞快餐盒,几年不见,两人都比在大学里见到时老了许多,走路也很迟缓,杜薇的爸爸已经是一头白发。
所幸,他们没有留意到我。
我目送他俩进了电梯,开始忏悔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些什么。尽管他们在电话里凶狠的威胁我、要拿我垫棺材底儿,我还是认真的反省了几分钟。
离开的路上,我将车开得失魂落魄,手握着方向盘发抖,那是一种奇怪的情形,我看见自己的手在不断的颤抖,我对自己说喂你的手在抖,可是提醒了也没用,他们像打摆子一样一直抖,完全不听使唤。
直到手机响起,我看到来电显示,才恍然惊觉,原来我是那么的想念这个人。
我拿起手机就哽咽,“呜……”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问我:“你在哪?”
***
我远远的看见费城站在公寓楼下,车子一路开到他面前,熄了火。
他绕到我车窗前,我模模糊糊的看见他的脸,问他,你怎么下来了?
他说,不放心你。
“不放心我?”
“你一接电话就哭,你想吓死我?”
我赧颜,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对不起……”
“去把车停好。”
“哦。”我答应,心道我真是全世界最乖巧的员工。
然而我的手却不怎么乖巧,它们好像在闹罢工,完全不听使唤,我明明是在打方向盘,可为什么我用了那样大的力气,还是停留在原地?
费城本来已经退到一边,这时候他又走过来。
我发觉我不只是手在抖,我是从头到脚都在抖,像筛糠似的,我突然就感到一阵害怕。
费城拉开了车门,抱住我,一只手抚上我的额头。
我哭起来:“你看你看,我的手一直在抖……我完蛋了,我得了帕金森。”
“没有,你没有得帕金森,”他把我从车里抱出来,绕个圈放到旁边的副驾驶座,“你发烧了。”
“你才发烧了!”我凶巴巴的反驳。
我的确是发烧了,38度9,费城本打算送我去医院,然而我说什么也不肯去,我对他说,我不想一天进两次医院,太不吉利了。最后我们达成协议,如果体温超过39度,就必须去医院。
我躺在那张舒适的大床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总算还魂。我给妈妈打电话,说杜薇闹自杀,我心情不好,晚上不回去,住在罗莲那里。
妈妈也吓了一跳,立刻理解的说,住吧,要不你们俩出去散散心。
我挂断电话,费城看着我说,“谎话连篇。”
我有气无力扯动嘴角,“要你管……嘶!”他将一块冰冷的毛巾放在我的额头上,“给你降降温。”
他又拿一杯水来,托着我的头让我喝,我小口、小口的啜饮,水在嗓子里经过的时候,感觉到火辣辣的疼,但我的心里却是一片安详平和。
“看什么?”他问我。
我望着他,由衷的说,“谢谢你。”
他笑起来,“傻孩子。”
他一声“傻孩子”,我的鼻子登时又酸起来。真是没出息。
我开始攀他的脖子,“费城……”
“喂,当心水洒了,”他手忙脚乱将水杯放到床头,“嗯?”
“费……城……”
“说呀。”
“没什么,”我笑眯眯的说:“就是想叫叫你。”
他先是一怔,跟着低低的笑起来,“真是傻孩子。”说完,将我拥在怀里。
我倚在他的胸前,默默的想,我是真的爱上了他。
我一直在发烧,昏昏沉沉,却又睡不着,窝在费城怀里絮絮叨叨,他问我杜薇的事,我也一五一十全告诉他。
“……她家里条件不好,书也读的一般,就觉得她可怜;后来才发觉,原来我们都被她柔弱的外表给骗了……那时候真的很恨她、恨不得她去死,可我从没想过真的要她去死……”我想起医院里那场面,禁不住瑟缩了下,费城觉察到了,伸手在我的一头乱发上轻轻抚摩。
“现在还恨她吗?”他柔声问。
“嗯?”我感受到他的手指轻抚过我的脸,我像午后阳光里的猫儿那样,舒服的眯起了眼,“不恨了。”
她连死的勇气都有,我哪里有力气去恨她?
更何况,有你在我身边?我握住费城的手,停在唇边。
他亲我的耳垂,“困了?困了就睡吧。”
“不困……”
其实我想睡,可是却不舍得,强打精神。
“喂?”我叫他,“说说你的事。”
“说什么?”
“说点……你不高兴的事情,让我高兴高兴……哎哟!”
他在我腰里掐了一把。
“说呀!”我软软的提要求。
“好吧,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他顿了顿,“我大学里就在华尔街实习,一毕业就进了那家咨询公司,那时候一边工作,一边做期货,很顺利,赚了不少钱,堪称意气风发。第五年的时候,我开始跟一个朋友合伙做私募基金,最高峰的时候,手里掌握的资金超过十八个亿……”
“呵!”我想起他光鲜的履历,惊叹一声,“后来呢?”
“后来?赔了!”
“赔了!”我几乎清醒过来。
“嗯,破产了,”他苦笑一下,“那是我有生以来跌的最重的一次,我那搭档坐牢了,我就差一点,但全副家当都赔进去,还欠了许多债,女朋友也离我而去,众叛亲离,无路可走……记得有一天,我被人满世界追债,只好在街上乱逛,饿得要死,算了算身上的钱还够吃饭,就把心一横,对自己说干脆先去吃顿好的,完了就去布鲁克林大桥跳河。”
“然后呢?你去跳河啦?”
“我倒是想跳的,可是没跳成。”
“为什么?”
“我吃完,准备结账的时候,发现钱包不见了,老板对着我破口大骂了一个小时,”他大笑,“是个潮州老板,骂我的话一句也听不懂。”
“哈哈哈哈。”我大笑起来,跟着被自己口水呛到又开始大咳,他只好扶起我,在我的背上轻轻的拍。
“有那么好笑?”他自己明明也在笑,“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我边喘气边指着他笑,“你确定你不是在讲故事?”
“是在讲故事啊,”他看着我,“真的故事,我自己的故事。”
他幽深的眸子像是有吸力,把我整个人都卷进去。
我环住他的脖子,“费城,我喜欢你。”
他再次拥我入怀,“嗯。”
“我喜欢你,”我轻轻啃着他的脖颈,“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