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陷害 ...
-
我正对着自己咬牙切齿,突然洗手间门被推开。我侧目一看,竟然是宋家心。我有些讶异,但也没打算招呼,只是略点一点头。
谁知她却劈头问我,“跟费城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
我吓一跳,跟着就恼怒起来,“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她两只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在我脸上照来照去,“你不是一向跟他跟得很紧?”
我顿时凛然,“你少胡说八道,谁跟的紧了?他跟谁在一起关我屁事!”说罢抄起化妆包就出去。
刚走到大厅里,就被一众八卦女围拢,乔伊斯兴致勃勃的说:“宋家心来了!”
我点头,“看见了!”
“气势汹汹,”乔伊斯一脸兴奋,“遇到人就问费老板带来的女人是谁,完全就是一副来抓奸的样子。”
“这女人还真是奇葩,”有人撇嘴,“她算是什么人,抓的是哪门子的奸!”
前台小姐更促狭,“人就站在那里,有本事就直接上去问,只敢背后打听……也不嫌丢人!”说罢,还努一努嘴。
我顺势看去,恰好看到费城和某个老客户相谈甚欢,而那个女孩也依旧陪在一边。
乔伊斯托着腮,“苏三,你说她会不会是费老板的女朋友?”
在场这许多人,她偏偏要挑中我来问这个问题,简直和宋家心一样令人愤恨。
我装作不屑,“不管我的事!”又借故岔开,“海伦呢?”
乔伊斯朝四处张望一下,“不知道,好像一直都没看见。”
我这才想起来,从晚宴开始到现在,就未见过海伦的人影。
大家都很讶异,乔伊斯表示“这绝对不是海伦的作风”。谁都知道海伦是恨不得天天有派对的那种女人,每年的年会她都打扮得令人弹眼落睛,今年这是怎么了,居然连面都不露?
前台小姐说:“她是提前下班的,我看着她进电梯。”
乔伊斯摸出手机就打——她的行动力永远只在这种时候发挥出来——不一会儿就放下,“铃声响了一下就被摁掉了!”
众人都无所谓,不过是同事而已,有谁会真正关心她的下落?更何况接下来又是关键的抽奖环节?
今年的抽奖有些别出心裁,行政部租借了一台摄像机现场拍摄,镜头对着人群扫射,被镜头扫到的人将会定格在大屏幕上。
抽奖从五等奖开始,奖品从电动牙刷到新款手机一路走高,每隔十五分钟抽一次。人们的情绪很快就被调动起来,大家都很High——只除了我,有好几次我都在屏幕上看到费城和那女孩的脸一闪而过,几乎每一次他俩都在窃窃私语,这真是令人郁闷。只有一次是费城在打电话,那女孩侧着头看他,神情认真而专注。
我一点也不想看大屏幕,然而身为主持,我却不得不看。我忍不住开始愤恨起摄像师来,他简直是故意的,因为镜头居然就那样定格在费城身上,真是赤裸裸的谄媚。
我看着费城微笑着扬起手,朝着镜头帅气无比的挥一挥。
他大声说:“不用算上我!”又摇着头笑道:“我可不想出差!”
大家都哈哈笑起来,这份奖品是上海到总部往返的商务舱机票。
好容易结束了这一轮,屏幕上切换到事先准备好的短片,都是一些日常工作里的搞笑片断。我在自助餐台倒了一大杯橙汁,一边大口大口的往下灌,一边祈祷这场讨厌的年会可以尽快结束。
忽的就觉得哪里不对。
很安静。
这本该是个喧闹的场合,现在却突然静得出奇,我不但听见了音乐的声音,连唱词都几乎听得清清楚楚。
发生什么事?
我握着杯子慢悠悠回过头,然后,差一点,一口橙汁喷出来,又或者是,我的眼珠。
我看见了什么?
此时此刻,那张巨大的、悬在最中央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副定格的画面,画面的主角是一个女人,黑色大衣,米色围巾,微微凌乱的长发,她站在台阶上,头微微抬起,像是在眺望天空。
其实不是,我知道她在看什么,她在看美术馆的大钟。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这个女人,是我。
我突然想起卫斯理的一部小说,小说里写到一个人,在一个屋子里,突然见到了自己。
有时候,见到自己,比见到一个真正的鬼还要可怖。
我听见有人在问,是不是明天广场的国际公寓?
我想我快要昏倒了。
***
小的时候我一直认为,人在熟睡的时候,世界一定悄悄的在发生些什么。
现在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是什么也不要发生的,才好。
醒来的时候我看见光线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空调依旧在供暖,发出低低的响声,卧室里的空气干燥又温暖,我将一只胳膊从被窝里伸出来,举在空中,一切都很静谧,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我想起我的人生,就好像一直捧着一个精致的瓷器,一路走的无比谨慎,唯恐走错一步,打碎瓷器,满盘皆输。
我眯起眼,端详自己的手指,有些干,算得上白皙修长,右手中指靠近食指的地方有一层薄茧——那是念书时握笔姿势不正确的后果。此外,就是深蓝色的甲油。
那是一款很低调的蓝,带了少许高雅的暗灰,名字很独特,叫“Blue Rebel”。
叛逆蓝。
我开始一点、一点,回想起昨夜,想起在大屏幕上看见自己的那一刹那,连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我从未如此惊惶,前所未有,既慌乱,又尴尬,眼睛都不知道朝哪里放。
在场所有的人都能认出画面上的女人是我,我发誓他们一定也能认出那栋楼——费城的住处早已不是秘密。
这张照片将我的隐私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什么都知道了。
我记得同事们的眼神,兴奋的、窥伺的、暧昧的……我太了解这些人,长年累月的办公室生涯,使得他们同时具备猫的敏感和狗的嗅觉、以及人的无聊。
那张照片在屏幕上停留了不到半分钟,而我相信他们的脑海里已经开始自动播放一部爱情动作片了。
最出彩的是,大家都假装没看到。
歌照唱,舞照跳,该抽奖的抽奖,该致辞的致辞,连我都能厚着一张脸皮坚持主持,更遑论他人?
散场的时候有人发现费城不见了,那个女孩也顺理成章般不在,于是大家又都扭头来看我,我只当他们是假的,自顾自走去开车。
有人在我的车窗外挥手说,苏三,一个人开车路上小心哦。
说这话的人想来是将我直接归纳到“弃妇”那一国里了。我咬碎一口银牙,强咽一口热血。
我和费城。
拍照的人既拙劣又高明,我站在费城公寓的台阶上,这能说明什么?他想说明什么?
这什么也说明不了,却又指出了一切。
多么明确的暗示。
奇怪的是,我竟然鬼使神差般的,颇有几分高兴。
我靠在枕头上悠然的想,如果我的人生跟一破罐子一样该多好,干脆什么都不要了,豪掷一把,破罐子破摔,爱谁谁。那该是多么爽啊,多么爽!
我给罗莲打电话,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她对于这件事并没有表示出太大的惊异,她一向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论的坚定持有者,原话是“早晚会被发现的,难道你真以为没人知道你俩有一腿?”
我苦笑,说就算我以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人家连照片都拍到。
罗莲说这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是谁拍了你的照片?又是谁,将你的照片放到年会的大屏幕上的?
谁要害你?
谁要害我?
我真正的茫然了,我在脑海里将全公司的人都盘点了一遍,关系比较糟糕的有弗兰克,可这厮几乎跟整个业务条线的同事都结了仇,海伦甚至都跟他拍了好几回桌子,他何必独独坑我一人?
我本想给费城打电话,然而这念头不过是在心头略转了一转,便稍纵即逝。
这故事里又不止我一个人物,他不来找我,我何必去找他?
进公司之前的一路上心都很灰,发生这种事,他都能悄无声息,我能指望他什么?又想到关韶阳,相恋那么些年,我能指望他什么?
不过,关韶阳终究还是愿意娶杜薇了,可见这年头女人若想结个婚,一哭二闹都没用,非得上吊不可。
这么惨烈!
我摸了摸胸口,扪心自问是做不出的,我这人惜命,好死不如赖活着,爸妈养我到这么大,我怎么能为一个男人寻死觅活?
前台小姐和往常一样跟我打招呼,乔伊斯和往常一样把邮件写得七零八落,并且再一次的填错快递单……大家的演技都很好,没有人用古怪的眼神看我——真是令人倍感欣慰。
然而我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分机就响了。
人事总监在电话里说:“苏三,五分钟后我们在第三会议室开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