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进行时》右耳

45、灵魂在摇晃

　　罗莲问我：“费城有消息吗？”

　　消息是有的，这些日子他一直在香港。

　　我说：“他没有联系我。”

　　罗莲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算了。”

　　我好笑，“这两个字不是应该我说才对嘛？”

　　她喃喃的，“三三……”

　　“好啦，不用劝我，我好的很。”

　　“我怕你心痛至死啊……”

　　“我的确是心痛至死，因为没钱。”

　　这是大实话，饱暖才会思□□，卡上的数字让我没有心情再去纠结爱情，我认真地考虑是否应该开始找工作。

　　我用仅有的存款给妈妈买了一条羊绒裙子，给爸爸买了一台腰部按摩仪。弹尽粮绝。刚付完钱，接到黄兆辉的电话，约我晚上吃饭，我起先是推搪有事，然而他却说，“最近有点累，不知为什么，就很想跟你说说话。”

　　对于这种看似云淡风轻其实底蕴沉重的理由，我一向不懂得拒绝。

　　我站在百货公司门口，黄兆辉竟然开了辆华丽的跑车过来，令人目眩神迷的大红色，车门像飞机翅膀那样像两边自动伸展开，很多人驻足，还有人拿出手机来拍照。

　　“想不到你会开跑车！”我扣上安全带。

　　“你觉得我应该开什么车？”

　　如果我说我觉得他就是应该坐那种大轿车，他或许会觉得我在说他老。于是我说：“很高大的那种越野车。”

　　他笑起来，“我是有一辆越野，你要是喜欢，下次开出来，带你去兜风，”拍拍方向盘，“这部跑车买来就很少开，一年也开不到一次。”

　　为什么想到今天开呢？我当然不会问出来。

　　发动机像野兽一样轰鸣。他问我：“觉得怎么样？”

　　“我还没有坐过这样好的跑车，”我的确是觉得新鲜，“底盘好低，感觉像是坐在地上。”

　　他又笑，好像我说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看到我放在脚边的购物袋，又问：“在买东西？公司已经放假了吗？”

　　我摇头，“随便逛逛，过年了，给父母买点东西。”

　　他就很有兴致的问：“买什么了？这么大的袋子！”

　　我如实相告，他的表情越发和煦，“想不到你还挺传统。”

　　我问他，“去哪里？”

　　他说：“我不能老请你去自家饭店，我们去吃西餐。”

　　他去停车，我在大堂等他，这里铺满了一种明黄色的大理石，颜色厚润，光可鉴人，我踱到一根柱子旁，看到上面挂着介绍的牌子，说是从中东进口的黄玉。

　　手机响了，我看见屏幕上“费城”两个字，手像鸡爪疯一样颤抖起来，老半天才摁下“接听”键。

　　“你找我？”我故作淡定。

　　“我刚下飞机，前段日子都在香港。”

　　“嗯。”

　　“今晚有没有时间？很久没见你。”

　　我就停在杠头上了。这可怎么办？

　　我正盘算着究竟是回掉费城还是回掉黄兆辉，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愉快的声音，“你怎么躲在这里？这家生意实在太好，每次停车都是千辛万苦，啊，你在打电话！对不起。”黄兆辉做了个“你继续”的手势，极有风度的走到一边。

　　我攥着手机放在耳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个……”

　　“那你先忙，我们再联系。”他的声音依旧平和，主动挂断了电话。

　　我真是心灰意冷，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进电梯的时候，黄兆辉在我的腰间轻扶一把；到了桌前，他又替我拉椅子，问我：“这里还行吧？”

　　我掏出仅存的理智微笑赞美，“很漂亮。”

　　他温柔的说：“你喜欢就好。”

　　我只觉得一片悲凉，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解释？

　　烛台、夜色、水晶灯，戴着领结的服务生将香槟色的餐布放在我的膝盖上，弯着腰在我耳边报出前菜的名字，一长串的音节，听着像是法语，我茫然的点头。

　　黄兆辉对我说：“法语我只懂一句。”

　　“嗯？”

　　“C’est la vie。”

　　这就是人生。

　　的确是句全人类都耳熟能详的法语，可我被他说得连灵魂都在摇晃，几乎以为他看出什么来了。

　　也是，这就是人生，这就是命。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你和费城没有缘分，你就认命吧！

　　整整九道的大餐，吃到第六道的时候，我拼命的忍住了哈欠。

　　凭良心讲，黄兆辉绝不是一个沉闷的人，相反的，他的每一句话都点缀着幽默。他给我讲他过去的经历，怎么赚取第一桶金，怎么灵机一动化腐朽为神奇。追忆发家史是不少成功男人喜欢的表白方式，他把自己的过去告诉你，通过你的应对来判断你是否有资格加入他的未来。

　　然而我心不在焉，我已经打醒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克制自己，可是没用，我望着桌上忽明忽灭的烛光，不断的后悔，后悔不应该答应来吃这顿饭该多好，后悔要是随便找个理由把黄兆辉丢下该多好。

　　“给你带了个小玩意。”

　　我回过神，眼前多了一个蓝色的盒子，这种特殊的蓝色因为一个品牌而得名，全世界都认识它。

　　我望着黄兆辉，想起心里反复的那些后悔，就又对他生出一丝歉疚。

　　“打开看看吧，”他微笑着，“不要担心，不是戒指。”

　　是手镯，玫瑰金，上面镶着一圈晶莹的钻。

　　“戴上试试？”他鼓励我，又极其自然的握住我的左手。

　　我一瞬间醒悟过来，“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可以收下。”

　　“没有什么不可以，”他的口吻像是布道的神父，“我只是想送你个礼物，这没有什么，过年嘛，你不是也给你父母买礼物？”

　　“那怎么一样！”我继续拒绝，“无功不受禄，我真的不能要。”又忙不迭的把盖子合上，好像里面装着洪水猛兽。

　　“我送出去的礼物都不收回的，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可以转送给别人。”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变得这么强硬，看来是很不高兴。

　　“那你直接送给别人好了。”我这人一向吃软不吃硬。

　　我连他送我回家的提议都拒绝，理由是要回公司拿车子，他也不强求，叫了出租车看我坐进去。

　　我在出租车里给罗莲电话，她嘲笑我，“你真是笨，干嘛不拿，又不是拿了就要卖身给他。”

　　“我知道啊，等我想明白，已经拒绝了。”

　　“真是老实孩子！后悔了吧？”

　　“倒是不后悔，”我撇嘴，“我看不惯他那样子，突然就板起脸来，他以为他是谁！”我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

　　回到家，妈妈居然还没睡，喜孜孜的问我：“跟黄兆辉去约会了？”

　　“这你都知道？”

　　“小芳跟我讲的，你丁叔叔下午和他在一起打球，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把礼物拿出来，“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好敷衍，连袋子都没打开。精心挑选的礼物被人不屑一顾，我突然就理解了黄兆辉的感受。

　　妈妈拉着我，“快跟我说说情况。”

　　我其实真的不想说，但若是不说，只怕今晚别想踏实睡觉了，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光的，就将晚上吃饭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她，然后双手一摊，“谁晓得他就突然生气了。”

　　妈妈点点头，“镶钻的手镯啊，那是太贵重了！”

　　语气颇复杂，带着三分遗憾，三分得瑟，三分期待，外加一分无可奈何。

　　我斜睨她一眼。

　　妈妈立刻瞪我：“别用这种眼光看我，‘那个黄’条件好又怎么样，你条件也不差，我也不是卖女儿。听你这么说，他脾气也不怎么好，你还是多观察观察，你自己就是个犟头，应该找个性格脾气好点的，比如你爸。”

　　我立刻附议，“要是能找到像我爸那样好的男人就好了。”

　　妈妈就很得意，心情好的不得了，还特别善解人意的对我说：“无论如何，妈妈希望你找个他爱你、你也爱他的人，相亲相爱过一辈子。”

　　刚好我爱你，刚好你也爱我，我们幸福快乐的永远在一起——这得上辈子积了多少德才能做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