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步步高》法驾道引

2、玩笑

　　“咚咚咚！”有刀子切着东西的声音传来，吵得他无法入睡，只能睁开双眼。入目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线，那恼人的声音仍在耳畔响着，越发是让他心烦意乱。“苏培盛！”他低声喊着贴身太监总管的名字，刚想发火，却被出口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声音虽然有些含混不清，却明显属于青少年。而他，早已不复青春年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惊之下，他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床立即发出吱呀的声音。
　　“小少爷，您醒了？”一个年迈妇人的声音传了过来：“还不到寅时，您再睡一会吧。”
　　“外面很吵，睡不着。”他下意识的回答道。
　　“您稍等，我这就掌灯。”脚步声渐渐靠近。“吱呀”一声，他房间的门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昏黄的光线。一个衣着朴素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端着一盏油灯从门口进来，见他坐在床上，露出和善的笑容。他一面将油灯放在桌上，一面道：“也不知道你阿玛是怎么想的，居然把房子租给这么一家，哪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天天一大早的就不得清净。”
　　灯火映照下，逼仄的空间，陌生的摆设让他心中更惊。本着少说少错的想法，他做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恹恹的没有开口。老妇人也不在意，继续道：“别急，你再歇歇，我这就给你倒洗脸水去。”说完，还很体贴的帮他关上了门。
　　他松了一口气，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剧痛传来，眼前的景象却还是没有半点变化。一个很小的房间，只有一床一桌一椅，桌上散乱放着一些书卷和文房四宝。这不是他的房间，在他一生当中，也从未住过如此简陋的房间。这是哪里？他究竟怎么了？无数的疑问冒出，却没有半点解答。
　　突的，他想起刚才的妇人眉眼似曾相识，透出一股熟悉感。朕在哪里见过这人呢？他一时间想不起来，坐在床上沉思。难道是有人要阴谋害朕，想要谋朝篡位？不对劲，朕已经交代完后事了，还来这么一招做什么？莫非是弘历下的手？为什么？想起往事，他忍不住浑身都在发抖。
　　“您怎么还没穿上衣服，这是会着凉的！”一声惊呼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索。刚才出去的老妇人端着一盆水走了过来。放下盆，老妇人就拿起床头的衣服，直接帮他穿上，继续道：“想什么呢，都冷得发抖了还不穿衣服。”
　　他愕然抬头，被老妇人脸上的慈爱神色吓住，浑身愈发的僵硬。那妇人一边替他整理身上的衣物，一边摇头，道：“就说还要再睡一会儿才行吧，瞧您这没睡醒的这样儿。先擦把脸。”说着，拎干帕子，递给了他。
　　他缓缓的擦着脸，一面看向盆里，水面倒映着一张年轻的脸，是他从未见过的。他这是、是上了谁的身么？这人究竟是谁？他到底身处何方？因为迟疑，他的动作愈加缓慢。
　　那妇人看不下去他僵硬的动作，从他手中将帕子抽了回来，将人扶到床边，道：“天色还早，再咪一会吧，我去让外面那个女人安静点。”
　　他没有抗拒，和衣倒在床头，闭上双眼。此刻的他已经能够确定，他是附在了一个不认识的青年的身上，可那个略带眼熟的仆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女人？

　　“老夫人，您怎么又起来劳动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你这样做，老爷会不高兴的。”
　　“丁香，小声点，没见小少爷还在睡觉么？”老妇人斥责道。
　　“可是您……”，丁香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和老夫人一起走开。

　　“老夫人！”原来不是仆人么？可是看她的行为举止，似乎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莫不是和皇家有关？她是从宫里出来的？以前伺候过人？难道朕真的是被弘历害的？越来越多的疑问充斥脑海，他的头开始一阵阵的疼，他忍不住伸手去揉自己的额头。
　　就在此时，外间传来一个女高音，她嚷着：“规矩，规矩个屁啊，谁家规定大清早不允许切猪草了！我家猪饿瘦了你负责啊！”
　　刚才出去的老妇人似乎说了什么，那个女高音愈发的高亢了：“我是给了钱的，你管得着么！”
　　外间又有一个男声低声说了什么，他听不清楚。就听得女声骂道：“死鬼，滚一边去！吃老娘的，喝老娘的，还帮别人说话，说吧，你的胆子从哪里来的？”
　　男声又说了什么，就听得“啪”的一声，女高音怒道：“面子，你有个屁的面子。别以为是个举人就可以蹬鼻子上脸了，眼睛瞄哪里呢？”
　　“泼妇！”男子的声音也高了起来：“你这个粗人，想被人赶走么！”
　　“他们敢！”女声依旧高亢：“我是给了钱的，他们凭什么赶人！”
　　……
　　一连串的争吵让他无法再继续躺着，他下床推开桌前的窗户：就看到一个膀大腰圆的女子，正追着一个做书生打扮的男子满院子的跑。那女子嘴里还嚷着：“姓王的，你站住，别跑！”
　　那书生嘴里嚷嚷着：“泼妇，你太过分了！”一边不停歇的跑。

　　而早前见到的老妇正被一个年约十二三的丫鬟扶着站在院子里的树下。另一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他从窗户望出去，见不到这人的脸。
　　“少爷，您劝一劝吧？这样闹下去不大好，小少爷还在休息呢。”老夫人对中年男子道。
　　“唉！”一声轻轻的叹息，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从老爷嘴里传出，接着，他道：“额娘，肃英额不小了，他应该习惯这些的。”说着，他转过半边脸来。
　　窗前的他见到那半边脸，顿时眼前一黑，那张脸，虽然只与那个人有五六分相似，又和记忆中的年纪不一致，但他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那分明就是他的死对头阿奇那的独子菩萨保。那么，他如今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老天，你这是和朕开了什么样的玩笑！
　　雍正帝胤禛扶着额头，缓缓软倒在地上。陷入昏迷之前，他在心里不断的给自己说：“这是一个噩梦，噩梦，梦醒了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