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步步高》法驾道引

4、起步

　　三月，皇后崩，举国哀悼，皇帝为此辍朝九日，并将前去迎接大行皇后梓宫的皇长子和皇三子大骂一通，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取消这两人的皇位继承权，而起因仅仅是这两人不够悲戚。
　　“果然不愧是雍正皇帝的儿子，一样的面冷心狠。”菩萨保坐在桌子前，端着一杯酒感慨道。
　　顶着肃英额壳子的胤禛面色抽搐，强自压下心头的不满，将头埋在碗里，一个劲的往嘴里扒饭。瞅瞅，这一大桌子的菜，荤素俱全，哪有半点哀悼的气氛，这可是皇后的丧期，禁止民间宴饮的，你丫胆大包天，妄议皇室，朕当年真是心慈手软，竟然留了你一条小命，实在是不应该啊!
　　不等胤禛感慨完毕，他又听得菩萨保继续道：“你且看着吧，朝中有得乱着呢。皇上虽然嘴上一直挂着圣祖仁皇帝，骨子里却是和先帝一样凉薄，最看中的还是自己的位置。皇长子不过二十岁，就防上了。”
　　再度被阿奇那的儿子当面诽谤，胤禛的不满再度累积，可偏偏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只得将碗一推，道：“我吃饱了！”
　　他还没站起身，就被张氏拦住：“这才吃了几口，再喝点汤。”说着，将一个盛满鸡汤的碗放到他的面前。
　　胤禛哪里还喝得下汤，却找不到借口拂了张氏的面子，只得道谢：“谢祖母。”慢腾腾的端起碗，将面色掩在氤氲的蒸汽中。
　　“当年啊，皇三子不过二十出头……。”菩萨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氏打断：“老爷，粘杆处，慎言。”
　　菩萨保再度倒上一杯酒，一口喝干，这才对张氏道：“额娘勿忧，粘杆处这会可没空盯着咱们这些失势的倒霉宗室，他们盯着文武百官还来不及呢！”
　　张氏摇头，在菩萨保的头上敲了一下：“你就喝吧。灌了几口黄汤就什么话都出来了，也不知道顾忌！哎！”说着，她叹了一口气：“罢了，随你高兴吧，只别连累到家小少爷就行。”说话间，又朝胤禛的方向看去。
　　胤禛手一抖，碗里的汤差点洒出来，他还是不习惯被张氏叫做小少爷，尤其对方还是阿奇那的小妾，更是这个身份的祖母。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他的心里就不舒服，总是感觉被阿奇那占了大便宜，可恶！
　　见胤禛浑身不自在的样子，菩萨保倒了一杯酒放在胤禛面前，道：“喝。”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胤禛一愣，自他附体以来，菩萨保还从来没有这样的动作过。
　　“叫你喝就喝！”菩萨保又喝了一杯，盯着胤禛道：“你都二十多了，也该明白自己的处境，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呢？皇后过世，我们也正好看一场皇家的热闹不是？总不能好事都他们当着，我们合该倒霉不成。”
　　在菩萨保的灼灼逼视下，胤禛只得放下汤碗，将酒杯中的酒喝干，他喝得有些急，忍不住呛咳了几声。
　　张氏连忙帮胤禛顺气，一边恼怒的对菩萨保道：“他还是孩子呢，别逼着他喝酒。”
　　“孩子！”菩萨保叹息一声：“您就宠着他吧，我十九的时候已经在热河当大兵了。可没人说我是孩子。”
　　“这不一样。”张氏辩解道。
　　“有什么不一样的？他不过被佐领说过几次就要死不活的。能有我当时天天和一群大兵掰腕子斗心眼辛苦么？”菩萨保继续道：“我不是好爹，没能给他助力，没法让他过称心如意的日子是我的错。可是肃英额呢，一点点挫折都受不了还能做什么。不就是被佐领说了几次么，就要死要活的。我被皇帝当面骂过不也活下来了。”说着，他还拍了一下桌子。
　　嗯，当面骂过你的就是朕，把你关在景山的也是朕。不过朕当年可真没想到有一天被你小子指着鼻子骂还找不到话来反驳，朕这会子可真是倒霉到家了。胤禛默默的在心底给菩萨保记了一笔之后，冲菩萨保道：“您放心，过几天我就去找份活干，不会再留在家里碍您的眼。”
　　“小少爷，您想做什么？可不能乱来。”张氏急道，面对父子之间的争执，她心底发慌。
　　“哼，可别光说空话。”菩萨保又喝了一杯，才说道。
　　“正统的路是走不了了，我想到军队里试试。”胤禛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缓缓道。
　　“不行，这太危险了。”张氏立即拦道。
　　“军队！”菩萨保露出惊容，坐直了身体：“你能想到这个，确实长大不少。”
　　胤禛低头，被政敌的儿子当面夸赞什么的，实在有些承受不来。
　　“你真的想去军队，那可不是一般的苦。”菩萨保问道。
　　“我必须要去，只有这样，才有一线晋升之阶。”胤禛道。
　　菩萨保一手轻轻敲击着桌子，一边道：“金川正在打仗，你若是能够过去，到也不错。”
　　“我也正是这样想的。”胤禛点头：“若能立下军功，对我等有利无害。”
　　“刀剑无眼，我不同意。”张氏反驳道。
　　“额娘，让他去吧。”菩萨保出言道：“总是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
　　“可是万一……，那我可怎么办啊！”张氏声音哽咽，眼中泪水欲落不落。
　　“我会平安回来的！”胤禛道：“您就放心吧。”
　　张氏抓着胤禛的手，不肯放开：“你就不能不去么，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只要你平安度日。”
　　“我要去。”胤禛轻轻掰开张氏的手指，认真的道：“我不想一辈子庸庸碌碌。您也不想我整日愁眉苦脸坐在家里吧。”
　　张氏一声长叹，终于是允了肃英额的要求。

　　隔日，菩萨保一大早就出门，直到夜色全黑才回到家中。没过两日，有文书下达，征肃英额为正九品正蓝旗前锋营蓝翎长，即日上任。

　　皇帝在因皇长子不孝处罚过皇长子身边师傅、谙达之后，又允了他与内大臣傅尔丹一起前往金川，指挥作战。这道命令一出，又让众人摸不着头脑，皇帝明明已经厌弃了大阿哥，怎么又让他到军营里去了呢？
　　而作为皇长子钦点的贴身侍卫之一，胤禛更是一头雾水，他一个小小的正蓝旗前锋营蓝翎长，又是怎么入了皇长子的眼的，还被钦点为贴身侍卫之一？
　　怀揣着种种疑惑，胤禛前往皇长子府邸报道，并与一众同僚一起受到皇长子的亲自接见。在整个过程中，皇长子并没有多话，只是平静的将自身安危托付给众人，得到皇子的信任，众人连忙表白衷心。
　　看着面前一言一行皆恰到好处的皇长子，一股熟悉的感觉从心底升起。为什么会感到熟悉呢？胤禛十分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