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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九 生死相依 ...

  •   明诚送走杨慕初夫妇,回到明公馆,看到明楼还坐在刚在的位置沉思。
      明诚走过去轻声道:“大哥,天快亮了,您去躺一躺吧,天亮了还要上班呢。”
      明楼看了看表,道:“今天不去了,在家休息。”
      明诚走过去坐下,一脸诚挚地道:“大哥,您不是杨慕次,井上彦可不会心疼您。”
      明楼淡然道:“井上彦不会心疼明楼,但是明楼会心疼自己。不去了。”
      明诚讶然道:“真不去?”
      明楼轻“啧”了一声,望着他道:“我连这点主都做不了了?”
      明诚略微扬声道:“那哪能呢?明家不就您说了算么?”
      明楼听他语气颇多调侃,作势要抽他。明诚往后倒,连忙道:“可不带这样的啊,实话都不能说了啊!”
      明楼道:“我看你是皮痒了!”
      明诚连忙举手做投降状,道:“大哥,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明楼笑着轻拍了他脑袋一下,笑骂道:“还不快滚去睡觉!”
      明诚长长送了口气,起身走了几步,转身又道:“大哥,真不去啊?”
      明楼呲牙道:“我为了新政府的繁荣操碎了心,自己放个假都值得思虑再三?”
      明诚嘟囔道:“您为了新政府的不繁荣也是操碎了心。”
      明楼装作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明诚一激灵,立正道:“我说——不去上班可以,您昨晚才说了要辞职,今天就翘班,周佛海、井上彦这一干人等打电话来,您自己起来接,别让阿香叫我。”
      难怪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明楼指着门,道:“滚,滚出去!”
      明诚从善如流的“滚”了。滚出去的同时还不忘替明楼关上门。就在明诚正要替明楼关上门的时候,突然听到明楼的声音传来,“阿诚,家里只剩我们俩了,就算遭遇生死抉择,你也不要像杨慕次对杨慕初那样对我。”
      明诚知道杨慕初的样子影响了明楼的心境,毕竟明台走了,大姐没了,满目青山依旧,四顾人事全非,身边只余一个嘘寒问暖知根知底的人同生共死,杨慕初的现在又何尝不是他们的现在?站在虚掩的门前,明诚亦是感慨万千,终于只能狠心道:“大哥,我的任务是保证您的安全。正如疯子所说‘任何人就可以死,您不能’。”
      屋内久久无回复。明诚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回答太残忍,到底答了个“是”。
      明楼的声音终于传来:“去睡吧。”
      明诚心中盘桓着一个问题,不知此时问出来是否合适,只是身处囹圄,朝不保夕,明日又是否又机会问出来呢?几番权衡,欲言又止。
      明楼没有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便出声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明诚问:“大哥觉得杨慕次这样做不好吗?”
      许是一夜未睡,明楼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活得潇洒,死得坦荡,爱人是同志,埋骨青山是故地,没什么不好。”
      明诚差点流下泪来,歇了歇才道:“大哥,我不会让你只有一个人的。”

      明诚走后,杨慕初与和雅淑回到阿四等他们的地方,见阿四把外套脱了搭在手臂上,倚着车在抽烟。
      猩红的火光一明一暗的,如同暴风雨里的灯塔。
      二人走到阿四面前,阿四放下曲抵着车的腿,站直身子,道:“先生、夫人。”
      杨慕初扫视一周,并未发现异常,但直觉让他问道:“出什么事了?”
      阿四无所谓道:“跟了条尾巴。不知道知道多少,我做了他。”顿了顿又道:“已经处理干净了。”
      杨慕初点点头,同和雅淑一起上了车。
      大概是杨慕次的事情给和雅淑造成的情绪波动不小,人前还好,离开明家和雅淑就有些恹恹的。杨慕初想到当初和雅淑离开上海的时候,杨慕次还没有死,她从未听说过关于杨慕次的事情。他们一起长大,如今阴阳相隔,杨慕初怕她伤心过度,一路都在引她讲话。
      孰料,说了半天,和雅淑悠悠问道:“阿初,你说我们会赢吗?”
      杨慕初沉默了一会儿,道:“会!”
      和雅淑又道:“这场战争死了这么多人,杨家、荣家、明家都已经家破人亡。阿次也好,荣华也好,明家大姐也好,他们都把自己填了进去……我们真的会赢吗?”话未说完,眼泪已滚落到腮边。
      杨慕初掏出手帕替她擦干眼泪,道:“我们有四万万同胞在拼命,在努力,这场战争,不论填进多少人去,总要有人去填,总要有人去做,只要这些人的心不死,信念不死,我们就非赢不可!”
      和雅淑哽咽道:“可是整个人都躺进去,整个家族都放进去,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呵……沧海一粟……”
      杨慕初抚着她的脸道:“‘一夫拼命,万夫莫敌’,何况我们不是一个人,不是几个人,是很多很多人。聚沙成塔,汇涓流已成江海,我们是一粒微小的细沙,是一朵不起眼的浪花,但是四万万粒细沙在一起可以是沙漠,四万万朵浪花在一起可以是沧海。我们生在这样的时代,不是被历史的洪流的吞没,就是融入其中去吞没一切。”
      和雅淑道:“怎么融入呢?”
      杨慕初笑道:“你不是已经融入了吗?”
      和雅淑奇怪道:“什么时候?”
      杨慕初道:“你想一想海水涨潮……”
      和雅淑闭着眼睛想了起来。
      杨慕初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道:“一浪跟在一浪后面,回旋拍击,最后回归大海,一切风平浪静。历史就是这个样子——旧亡新生……平静已久的大海卷起激愤的浪涛,作为一朵浪花的你,被卷着走,身不由己。可是,我们到底是人不是浪花。我们有大脑,可以思考每道波涛怎么走;我们有心有眼,可以选择跟着那道波涛走。”
      说完这段话,杨慕初怔住了,过了半晌,他才慢慢露出一个苦笑,“阿次,原来我已经这么像你了啊……你走了不过三四年的时间,我却感觉有一辈子那么久了。”
      和雅淑睁开眼道:“所以,我们现在是跟着共/产/党走?你也有信仰马/克/思/主/义吗?”
      杨慕初浅笑着道:“我信仰‘生命至上’。”
      和雅淑爱怜的看着杨慕初,她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信仰的人,也没有政治抱负,现在却被迫走到战争中来,她有些置气道:“这该死的战争!该死的日本人!”
      杨慕初道:“战争并不该死,该死的是发起战争的人。日本人是该死,他们迟早会死。不得好死。”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
      和雅淑挽着他的手臂,头枕着他的肩膀,道:“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跟你在一起,生死都在一起。我要好好保护你!”
      杨慕初装作十分嫌弃的样子,道:“说什么呢?说什么呢?才不要你保护,我自己也会拳脚了,以后我保护你还差不多。”
      和雅淑使劲排他后背,道:“哦,是么?我们来试试!”
      一巴掌拍下来,杨慕初含着胸道:“好了,好了,好了……我说我会没说我很厉害啊,这三年我学了日语,自修了早稻田金融系的全部课程,还要去练体能!你都不知道阿次那个没良心的,让我来干这种活。”
      和雅淑兴奋道:“是不是每次练完都觉得精力充沛、神清气爽?回家我们好好过过招!”
      杨慕初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退避三尺道:“我没觉得精力充沛、神清气爽,我就觉得筋脉寸断、疲惫不堪,姑奶奶您高抬贵手……”
      和雅淑还没来记得说话,开车的阿四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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