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凤凰山中出(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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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真二十一年七月,依列国祖制,此次列国比试定于南召国举办。景真帝对此尤为重视，亲自于太极殿迎接各国使臣，今年近千人参加列国比试,真是盛况空前。景真帝思虑再三,将比试场地设在皇宫后的秋山上。
据史书所载,“秋山比试之盛,天下所无.下临百尺之长波,上建廿椽之水榭.”
七月二十日寅时,小菊便唤我起来梳妆。
不到卯时,林若靖遣人来请,我从软塌上坐起，瞥一眼铜镜,淡雅飘渺如青莲,甚感不满意。
执起一根单珠银簪，微微蘸一点胭脂红,几笔在眉梢眼角轻勾出一朵红梅,只稍有个梅花的形，五瓣含幽，妖而不艳。偏了头思虑片刻，再取了饰面用的金箔，绞得粉碎，密密撒上，那梅便一下子生动起来。
当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我和林若靖乘坐的舆车驶入秋山。
抬头仰望,云雾常年在山顶缭绕,变幻万状,使得秋山联想翩翩。驻足凝视,沿途风光秀丽,空气最是怡人.
秋山中河流潆回处有一方清幽的水域,人称鉴湖。景真帝下令在鉴湖南筑一舞台,是凝聚了南召出名的建筑师傅和能工巧匠的心血,舞台四处的小石阶前缀有一盏盏的七宝琉璃灯。
把舞台妆扮得流光溢彩,而舞台被雕琢成形如芙蕖的格局,就像一朵怒放的芙蕖盛开在鉴湖上,更是堪称南召国独例,至为珍贵。
一步入舞台，湖光山色尽入眼帘。
袅袅丝竹管弦之声升起,台下鼎沸之声渐渐小去。
我好奇地从舞台后朝外观看,一群数十名姿容俏丽的宫娥轮番上阵,轻歌妙舞,十分旖旎。看得台下的人们目醉神迷,禁不住频频喝彩,也衬出一番喜庆气象。
只见景真帝兴高采烈地高举金樽,端坐在台下正中央的金色的宝座之上,左右各整整齐齐两列座位,众星捧月般围绕着舞台,想必是皇子跟各国高官的席位。
而林若尘则笑得妩媚,紧挨着景真帝坐。座下三五知己谈笑风生,人声鼎沸,好一派觥筹交错的场面.
蓦地,一人在这时起身对林若尘作揖。那人背对我,我看不清他的样貌,只看他身披深紫色貂毛大氅的背影。
我噗哧笑了,谁还在七月还穿着大氅的?可真够怪的。
不知道那人和林若尘私语什么,没一会,林若尘颔首媚笑像是在答谢,然后又交给了那人什么。
随后那人赫然转身,朝舞台这边望来。他的嘴边，泛起了一个无人察觉的笑。
回首那一霎那,我惊呆了,诧异地看着那人,他怎么会在这?与此同时,感应到他极其富有侵略性的炙热目光,荡漾着奇异的光彩,仿佛是苍弩上盘旋的战鹰捕抓目标前的一个俯冲,压抑着狂热与兴奋,令人不由肃然生敬。
我心中一惊,脚下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退进了一个温润起伏的胸膛,紧紧地贴合着。很快的,我依照本能的反应,又迅速地跳开了。
头的上方传来一阵听上去很惬意的笑声,“轻儿,在看什么?我进来很久了,你都一直没发现。”
抬头一看,只见林若靖习惯性的微弯了眼眉,淡淡的笑。
“吓到我了,”我吁了口气,便扯林若靖的衣袖,示意他往乌拉葛站立的地方看去,问道,“哥哥,现在和尘贵妃一起的人是不是我们在项湖宴会遇见的乌兄?”
林若靖侧目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端详了好一会,方才点了点头说,“是他,他可是西晋国的四皇子,此番与乌王一同前来南召,并携带了大量的稀世珍宝.”
我不由冷哼一声,切,是西晋四皇子就了不起了,可以一直欺瞒身份到现在?
随身带那么多珍宝献给林若尘?
我当你是何等人物,原来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势利眼。攥紧身上天雪蚕丝舞衣,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轻儿,可准备好了么?”
他的声音唤回了深思中的我,我朝他笑了笑,“嗯!”
“可紧张么?”他担忧地问.
“有点.”
反倒因为林若靖这句话,让我想起不久前和景域信中的对话:
…
“假如没准备,那就不要跳了,乖乖地等我回来.”
“要是我非跳不可呢?”比舞是我和太子互相妥协的筹码,岂能不愿跳便能不跳的。说不定太子就在等我出臭的那一刻,虽然摸不清他到底盘算些什么。若是想要看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苦练这么些日子的舞,就是不能让太子偷笑.
“执意的话,那就让自己心无杂念,不计较比试结果去跳。”
“万一景真帝不满意呢?”
“我可不管其他人什么想法,我照样迎你过门。”
景域写这封信时,已经从南直隶启程赶赴皇城了,今晚就能到。我觉得他是掐紧了时间,再晚也不会错过成亲的时间。真是只狡猾的狐狸。
…
正思虑间,林若靖忽又张口说道,“轻儿,起舞时你就当台下没有人,只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舞姿中,这样你就不会紧张。”
我扬着脑袋瞅他,嘟着嘴道,“哥哥,你说得倒是轻巧。”
林若靖眼底闪过一丝不知明的情绪,温和地笑着对我说,“就当为我一人所舞罢。”顿了顿又言,“轻儿,待会你抽的签就要送来了,抽到几号就要第几个出场了。”
我不以为意地笑笑。好在有林若靖源源不断地和我说话,让我焦急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
突然,小菊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没顾得上喘口气，便急急道,“小姐,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小姐要先听哪个?”
“好消息.”
“西晋国所有与赛者突然传出弃权的消息.”
略微有些诧异,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我语气淡淡地说,“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小姐…是比试中最后一个出场的.”
“怎么可能?今年在南召举办列国比试,理应是南召与赛者先跳.”林若靖站起身来,略感惊讶道。
我伸手把他拉了回来,不咸不淡地说,“是我要求的.也只是稍稍提及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事了.”
他扭头望我,眼里露出一丝难解之意,“真这样?”
我轻轻抚弄耳鬓边的几绺发丝，故作神秘地笑笑。
太阳渐渐西沉,暮色四合,秋山鉴湖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余音不绝的繁华景象。但定睛一看,一天下来连坐令在座众人露出倦意和疲惫,有些人甚至寻了借口退席也不足为奇。
此时,已有公公前来催促我上场。我莞尔,“哥哥,下一出场的便是我,可有准备好?”
他抚平了衣领的皱褶,唇角轻扬,“这还要问?”
虽说我短短练了一段日子,舞技大有长进,但比起林若尘她们那种实力还是相差悬殊。与她们硬拼舞技的话,我赢得比试的机会不是很大。所以我只能剑走偏锋。
上场前第一步做的就是命小菊在鉴湖投放成百上千盏形态迥异的船灯,任其逐波飘流。
烟波茫茫中依稀遥见湖上点点船灯,它们在夜色下熠熠星芒闪烁。清风拂面,透着令人熏然欲醉的幽香,与船灯交相辉映,更能营造出浓郁的诗意气氛。
第二步,我大胆地熄灭了舞台的七宝琉璃灯,身上披了薄纱藏身与玄色幕布之后,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心跳急剧地加速,大概是初次登台的缘故.
幕布揭开的瞬间,七宝琉璃灯也随之逐个点亮,斑斓多彩的光晕涌向四面八方,将夜空照的如同白昼。水榭下的湖水倒映出华灯初上,流不尽的繁华。在华光流影中，我面对众人齐齐射来的目光掠起薄纱,银色舞衣展露耀眼的锋芒,似多彩的画卷。
顷刻,全场人声惧静,只剩自己的砰然心跳。耳边及时响起轻曼的乐曲,我一转眼,睇见林若靖给我安慰的眼神。他清亮的眸子尽是恬淡。不知是琴声陶醉了我，还是林若靖融化了紧绷的心情,总之,我心中泛起一种超脱尘世的感觉,优雅地踏出步子.步步生花.
…
“执意的话,那就让自己心无杂念,不计较比试结果去跳.”
…
景域,也许我不是舞技最好的,但我至少能获得尊重…
看似平和外表的背后,往往隐藏了不安定的因素。可我匪夷所思的是天雪蚕丝的舞衣突然间滑落在地,让我噤若寒蝉时,更让在场的人一片哗然,在我听来无疑是讥讽和嘲笑。
我下意识地蹲下拉起舞衣掩住身体,心想,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不是乌拉葛给我的舞衣么?难道说他是太子的人?
我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已不知该做何反应。
突然身旁窜过一阵疾风,接着感到头上蓦然一重，一件深紫色貂毛大氅从天而降覆盖了我,将我裹得严严实实的。
略微定了定神,这才昂首看清来者,那是乌拉葛轮廓分明的脸庞。
我心中一股无名的火窜了上来,横眉问,“你是故意的?”
他莫测高深地俯视我,唇角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等这一刻等很久了,倒要仔细瞧瞧!”
我还不能理解他的话,只见他左手一下子扣住我的右腕,把我拉起身来。
右手随后摊开,掌心内躺着的是林若尘的耀灵玉,耀灵玉转瞬成了翠绿的粉末,往我墨玉手镯上一抹,再击出一个掌风,镯子彻底震碎了…
之后,我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便感觉浑身被滚烫的热浪所包围,燥热不断涌动,四肢百骸萦绕一层锐不可当的明黄色火焰。我实在抵御不了皮肤被炙烤所传来的疼痛,身上早已汗流浃背。恍惚间我有一种错觉，仿佛下一秒我就会被烧死。
透过着火焰,我怨毒地瞥见乌拉葛正以一种极度震惊的目光注视着我,而他的手则用力地锢紧我。
我恼怒地甩开乌拉葛,几近疯狂地撕扯着貂毛大氅,“你…对我…做了什么?”
头上的玳瑁攒珠金簪生生掉落在地,四分五裂。
他自嘲一笑,没理睬我厌恶的神情,而是立刻冲过来拥住我,以阻止我对燥热的挣扎,“你不要动.”衣裳被烧得滋滋乱响。
他冰凉的手紧张地微蜷着,有助于他更稳地圈住我的腰.这一动作让我动弹不得,霎时有股莫可名状的快感袭上心头,居然觉得疼痛都有些减轻。
我一晌迷离，攀在他肩膀上贪婪地吮取他身上那侵心侵骨的寒意，就不愿再放手。
火焰炽热而纯净,稍纵即逝。
前后过程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以至于日后在场的人们回忆起当时的情况,皆感到奇妙和不解。有人说当时的夜空中有一道惊心夺目的凤凰形状火焰绽开飘逝,但又有人说,当时什么都没看见。
这短暂的疼痛过后,额间汗涔涔地滑过我的脸颊,已经分不清是我的汗水还是他的汗水。
“好了,终于结束了.”他沙哑地说.
他的衣服被烧得面目全非，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想顶回去说，乃是拜你所赐,但我根本无力回应,只能激喘着.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凤凰山中出(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