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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白慕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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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点考虑的时间。我想要去见个人。”
垂眼注视着手中的杯沿,辅佐王说,“要见景小子?”
“不只是他,还是我母亲,父亲。”我辩驳。
“不可以!”他突地打断我。声音出乎意料的厚实,让我明白他的忧心。
他是怕我见了景域,就不肯回东尧。
我微微笑道,“不论见他与否,这都不会影响我的最后决定。”
他抬起头,与我对视一眼,面露愠色,“那就别见了。孙女儿啊,东尧男儿多不胜数,各有各的妙处。只要你登基了,可以自己挑选数位心仪的男子做皇夫,何必执着他国的人!”
他的口气极其云淡风轻,却令我听起来很不舒服,好似我是贪恋景域男色,才非要回去不可。
我兀地站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听了缓和了语气,答道,“已经没有时间回去了。我们现在在金泽码头,再过不久,便有东尧的船只迎接我们,到时我们要一道返回东尧。”
我一愣,他说这话的意思是告诉我:我现在身处距离皇城近六百里的金泽,中间隔了龙湾和柏木垌二座大城。
乘马车去皇城,最快也要两至三天。
想到这里,心不禁一骇。可见他们心中早就有数,俨然没有给我不答应的权利。
我讨厌这种被安排,更讨厌前去一个陌生的国家做自己并不甘愿的事情。
头开始隐隐作疼,我轻揉眉心,使得自己放松下来。
这么说,我不止是昏迷了一天?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忙问。
“七月二十三日。”
该死,已经失踪两天了。我没有闲暇去考虑其他事情,便急急跑到门口,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扭头看了辅佐王一眼,没好气道,“我现在启程回皇城,不见到他们,我绝不回东尧。”
辅佐王随即把视线放在我脸上,流转的变幻眸色,片刻,长长的叹口气,“唉,我老了,就不阻拦你了,但你至少也要送走我这个老头子上船吧?”
待看到他的脸色不是很好,我知道他放下辅佐王的身段来体谅我,但是我却不想改变,心中唯想着要尽快回皇城。
“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
“还差这一晚么?”他有些发急,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心微微一动,暗忖:不过就一晚而已。他居然如此不舍得自己,颇让我有些意外。他当着朝臣们的面,说出这番话,乃实属不易。
最终我选择妥协,重新落回坐位上。轻言,”我知道了。”
他这才捋了捋胡须,缓缓笑开了。
接下来我们闲聊着,有一搭没一搭的。
期间,林若靖一直凝视着我,而我全然当他不存在,连余光都懒得瞥他一眼。
很快的,辅佐王看出了端倪,便指示,“孙女儿,心里仍有许多问题罢,让林若靖陪你走走罢。”
林若靖有所觉地偏过头看着辅佐王,转瞬目光再度移到我身上。
我遂不再言语,起身出门。
迈出房面的那刻,我被眼前的景色怔住了。竟然是浩翰的大海。
海面映着日头的光华灼灼的煯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我微微眯了眼,好久,才睁大了双眼。眼前一望无际的全是碧色的海水,漫漫的延到天际,相融一色。
仔细看时,那海水却有深深浅浅的分隔,时而是最深的湛蓝,时而是温柔的青碧,时而是近于黑的青莲色,如块块巨大的蓝色水晶,在阳光下折出梦幻般的妖异光芒。
我知道那是海底暗流涌没的变幻,在平静的水面下,有着最汹涌的暗流,才会折出这样美丽的颜色。
走了一会,我发现,不管我的步伐快与慢,林若靖始终距我三步以外的位置。
我顿足,蓦然回首,目光犀利地盯着他。
他似乎并不介意,用轻柔的目光回视我,浅浅笑问,“轻儿,初次见黎海,觉得它美么?”
心忽地一沉,将目光落到远处平静无波的海面上,我答,“非常美。我觉得黎海就像我哥哥一样。”
“哦?”
“一样的深不可测。表面上似乎十分温柔体贴,可有谁能想到,实际上你暗暗与人保持着距离。
你的笑,你的好,只是一种伪装,为了掩盖你内心的想法。
其实你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他微怔之后,想开口,我却早他一步重重地抚额,仿佛要把自己拍醒,言道,“瞧我这记性,忘记问了,我该如何称呼公子?是哥哥?或是林若靖,抑或是参政知事?”
“轻儿…继续叫我哥哥…”他苦笑。
斜瞟了他一眼,他的发在风中飞舞着,飘然出尘。一双清凉的眸子被淹没在我读不懂的脸色中,更显得他怒喜深藏。
冷冷地勾了勾唇角,我没心情去了解你的怒喜,随即恶狠狠地戳穿道,“可你根本不是我哥哥。你不仅欺骗了我的感情,还欺骗了父亲,母亲以及认识你的所有人的感情。
骗取了我们对真正“林若靖”的信任与关怀。”
“对不起。”他一脸歉疚的凝视着我,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起来。
他目光如水,渐渐暗淡下去,我的心瞬间柔碎了。
思绪不自主地飘回到小时侯,那时的他风姿卓越,对自己那么温柔,也许他是从心底疼爱过自己的。
一念至此,心没由来地酸了一下。
我上前攥紧他的衣襟,说话的语气像一个孩子,“告诉我,你是我哥哥。辅佐王说得全是假的。你对我的好,不是纯粹的君令,是出自真心的。”
睇见他眼里闪过犹豫与挣扎,但却和他说出的话很不搭调。
他说,”我从来就是东尧的白慕予,不是林若靖。”
好,说得好,说得太好了。活该我倒霉,就这样被骗了,被骗了九年。无法想象一个人,对你温柔,叫你傻丫头的同时,却对你处处隐忍着。
听得我心里要窜出火来。
我忍不住扑到他的怀里,双手锤打着他的胸膛,“我要你的解释。”
“君为臣纲,君之令,臣不可不从。”他绷紧嘴唇,垂着手,任由我打闹。
他本来就是神仙般的人物,高深莫测,无悲亦无喜。他越镇定,越显得我孩子气。我停住手的动作,”恕我愚蠢,没听过。也不想去听。”
他似乎对我的执拗感到无力,轻轻地搂住我,低声呢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请不要把我想成神仙,我还没有那福份。”
末了,他又说,“傻丫头。人都是有感情的,我也不例外。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自然会心生眷恋。
问问你的心吧。让你的心来回答。
我对你的好是出于真心,或是出于君命。”
在他怀中,我听到了他怦怦的心跳声,总算让我冰凉的手指恢复了些暖意。
“我不知道…不要问我。”
他抬起手抚摸我的后背,浮出一抹淡笑,笑得很温和,“见到轻儿为了我而激动,我很高兴。从来没有人为我这么激动过。事实上,我…”
“白大人,东尧有密报传来,主上让您过去一下。”在不知不觉中夏子月靠近我们,倏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好。”林若靖(以后称白慕予)松开了手,不好意思的对我笑了笑,说,“话还没说完,我很快回来。”
“嗯。”与他相视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眼睛深处似乎有光芒在闪烁。
然后白慕予离开了。此外,我也留意到,安静站在一旁的夏子月,正以一种不可名状的眼神,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
察觉到我在看她,她先开口,“我没想象中的讨厌你。”
“啊?”
“我不讨厌你,但是你要对白大人好点。”
我垂睫,心想他已不是我哥哥,我不知道应该拿什么身份面对他,“目前办不到。”
她转眸看向我,面无表情地说,“白大人,自幼离开父母。也可以说他无父无母。
从他三岁起,就接受夫子的鞭挞。开始最严格的训练,七年之中他所经历的苦,远是你无法想象到的。所以,你最好对他好点。”
啊,白慕予幼年的遭遇令我心神大震。原来他吃尽苦头,方才成就了南召史上最年轻的翰林学士。但是听她谈及白慕予的口吻,仿佛看着他长大。
“你很了解他?!”我问。
“在他未是你哥哥之前,我和他一直是最好的玩伴。”
“能告诉我你所知道关于他的事情么?”
她觉得好笑地回答,“不只是我,整个东尧朝庭都知道,他是为你而存在的。
陪伴你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存在理由。”
惊觉心一缩,“…这话从何说起?”
她继续说,语气中明显有着落寞之意。”他是主上从东尧近万名男婴中,精心挑选成为你身边的人。”
“呃…为什么这么苛刻?”
“因为他将是未来东尧的太宰。”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一字不拉地敲在我心头。
说完她没等到我回答,头也不回的走了。
迎视着如烟的晚霞,夏子月的离去,我隐隐感到她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
要不要相信她的话,仍在犹豫,但是此时,我满脑子都只想到怎么才能尽快回皇城,见到景域。分不出半点空余来思虑其它。
落日时分,辅佐王登上回东尧的船,却留下他们六人。
临走时,他递给我一块青白玉玉牌,玉牌的正面镌着一个“舒”字。
他说,“东尧国姓是舒,而你叫舒应珏。只要在我管辖范围内的人们,见玉牌如见我亲临。会对你有很大的帮助。”
我却笑笑,“不必,我还没决定去东尧。”
他也笑笑,“没关系,不就是一块玉牌么,拿着吧。”
随后辅佐王转而对他们六人说,”见完储君想见的人,你们速速赶回东尧,不得耽搁。”
“臣等遵旨。”
送走辅佐王,随同他们一起用饭。
可能是迷药药效没完全过去,总觉得打不起精神。随便吃了点东西,我便早早回房,躺上床睡了。
朦胧间觉得身体被暖暖的风轻拂过,一股绵甜的香味直钻鼻息,渐渐地眼皮变重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还梦见我赤脚踩在云端,朝地面俯视。视线穿破那漫无边际,云卷云舒的云层,望到一片繁华的皇城。往东边看去,金光闪闪的扁额上刻着三个烫金大字-----域王府。
只见景域穿着一袭隆重华美喜服站立门口。
他仰起俊美无俦的脸,碧绿色的瞳眸着迷地注视着我,扬起一抹玩味的微笑,“还不快点进来,别指望我会去抱你。”
听得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我努力地想跑过去,可是那微甜的香气宛如绳索般紧紧箍着我,叫我动弹不得。
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温存旖旎,“给我,我想要你。”
心里模模糊糊的猜想着,是景域么?
紧接着我惊讶地听见自己的喘息声,我不是在做梦么?怎么感觉如此真实?
直到我赤裸的身躯,暴露在沁凉的空气中,那人微凉的手掌在我皮肤上滑动。
浑身有如遭雷电击中般,清醒过来的我猛地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已是□□!
而且,
而且…我清楚地看见俯身亲吻我锁骨的人。
不是别人,正是我哥哥,白慕予。
…不,这不是真的,绝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