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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前殿确实闹出事了,闹得还不算小。
      二皇子和五皇子不知怎么起了争执,二皇子掼了五皇子一把,骂了他一句“野种”;太皇太后有心调停,却又无能为力;皇后攥着这筏子不放,押着越妃去正阳宫跪经;二皇子追着皇后銮驾一路哭告哀求,闹得满后宫不得安宁,这时候恐怕连养居殿那边都知道了。
      乱轰轰一团糟,林殊觉得无趣,也不耐烦在太皇太后身边待着,就甩开宫女侍卫,自个儿溜出来找七郎玩。
      七郎听得目瞪口呆,由衷感慨一句:“越娘娘还真是厉害啊……”
      在昭仁宫里关起门来咒骂皇子就算了,居然还让自己儿子学了去;学去也就算了,居然还由着儿子这么大喇喇讲出来……
      宸妃和静嫔都是厚道人,不爱议论是非,偶尔谈及宫中妃嫔,十成意思也只说透三成。七郎虽隐约知道越妃是个嚣张跋扈之人,却不知居然可以嚣张跋扈到如此生猛的地步。
      一想到自己母亲的谨小慎微、宸妃和祁王兄的温良恭俭,七郎顿时对越妃母子肃然起“敬”。
      林殊还在那边幸灾乐祸:“这次好玩了,皇后若是不剐下越妃一层皮,我就跟你姓。”
      七郎隐约觉得奇怪:“二哥得罪你了?”
      林殊认认真真想了想,说:“没有。”他知道七郎意思,不及对方追问,复又补充道,“她连五殿下都骂,平时肯定也没少欺负祁王哥哥。”
      话里话外简直自带神逻辑,七郎却听懂了,可惜听懂并不意味赞同,他只摇了摇头,说:“不对。”
      这下反而是林殊弄不明白了:“什么不对?”
      七郎便正色道:“这是诛心,不对。”又解释说,“善恶论于行,是非决于义,这才是正道。怎么能在事情还没发生的时候先给人定下罪名呢?今天是二皇兄犯错,皇后娘娘责罚越娘娘,是对的;越妃娘娘并没有当众诽谤祁王兄,你却说她有,是不对的。”
      林殊顿时气结。
      他不过顺口嘲讽越妃一句,七郎竟然说他错?竟然为了旁人教训自己?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羞恼之下立刻便要回嘴,可他潜意识里毕竟是明白是非的,知道七郎说的是正理,自己根本无可辩驳。想要跟以往那样胡搅蛮缠,但是脑子里一片空白,竟想不出说辞。
      一时间格外委屈,只觉得满院子秋风都萧瑟了起来。
      偏偏七郎一点都不能体谅小孩子的心情,还在一个劲儿追问:“那五哥呢?”
      林殊没好气地呛他一句:“不知道——他得意着呢,管他干什么?”
      宫妃们陪着太皇太后在堂上说话,跟孩子们隔了一段距离;争执发生的时候其他人见是两位皇子间起了冲突,害怕之下立刻都忙不迭回避得远远的,只有林殊仗着身份尊贵年纪幼小,天不怕地不怕地凑上去听了一耳朵。
      故而也只有他知道,虽然是二皇子先找茬挤兑五皇子的,但事态真正从口角激化到殴骂,其实是因为五皇子在当中刻意铺演了几句话,暗暗嘲讽到越妃头上,这才撩拨得二皇子失了理智。
      林殊虽看不起萧景宣愚蠢,厌恶萧景桓心机深沉还更甚有之,见他还围在太皇太后身边装模作样博取同情,真是恶心得一刻也不想在前殿多待。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不愿意跟七郎明言其中关窍,见七郎还在等解释,当即发挥自己“顾左右而言他”的功力,随口道:“谢玉叔叔去长秋宫了,咱们也去看看吧。”
      七郎没被他牵着鼻子走,只道:“谢世子是皇祖母内侄,去长秋宫跟皇祖母请安有什么稀奇?”心念一动,便多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林殊说:“承露台上玩,看见他往那个方向去的。”
      七郎“哦”了一声,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慈安宫里的承露台是建来承接露水用的,足有四五丈之高,他曾在台下仰望台顶金茎,只觉得黑压压一片刺破苍穹,光是望着就觉得喘不过气来,母亲也曾跟自己耳提面命地强调,千万不要攀爬高处——小殊刚才居然去过那么危险的地方?
      林殊敏锐,对上七郎担忧、谴责的目光,有些不解,又有些不舒坦,索性歪着头盯回去,等着看七郎怎么说。
      七郎却比他迟钝多了,琢磨了一会儿,琢磨不出说辞来,觉得还是应该让宸妃娘娘来裁断,就拉了拉林殊的衣袖,直截了当地否决道:“不去长秋宫。我们还是回太奶奶那里去吧。”
      林殊感觉十分恼火。
      他脾气本就是略有些骄纵任性的,平时两人在一起玩,也是七郎俯就他的时候多,今日被这么连番打脸,只一次也就罢了,第二次可就忍不住了。
      当即甩开七郎,把手中弹弓重重摔在地上,表明自己生气了:“不陪我就算了!我自己去!”
      七郎想拉住他,可林殊动作极快,转身就跑得不见人影。七郎愣了一会儿,还是俯身把那弹弓捡起来,想着等小殊回来了,再还给他。

      这并不是两人第一次吵架。
      七郎在这种事情上也算是经验丰富了,知道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去找小殊和好。便把书本重新翻开来,想从刚才停下的地方接着背诵下去。
      可不知为何,今日他只觉得神思不属,那一个个的方块字明明都认得,组合在一起却怎么都念不通畅。他盯着书本看了半天,不知不觉就恍惚起来,猛一激灵,才发现还是刚才翻开的那一页。
      神游天外之时,他也渐渐琢磨出不对劲来。
      外男觐见,素来诸多限制,长秋宫是太后居所,也处于内廷之中,非节非令,纵是太后内侄,谢玉怎么就能轻易入宫了?长秋宫毗邻慈安宫,谢玉既然路过此处,怎么不来向太皇太后请安?但凡有内侍指引,都不会容得这般行事,可若是谢玉孤身一人,又是怎么通过宫禁的?
      这些异常之处七郎隐约都想到了,可毕竟年纪小,阅历有限,虽然心下不安,也只是直觉而已,理不通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忽而又模模糊糊地回忆起,似乎曾经听哪位太妃跟母亲提起过,当今太后还是贵妃之时,同先帝元后——也就是晋阳姑姑的生母——颇有些龃龉。
      七郎立刻丢开手上东西,往长秋宫的方向跑去。

      宫人们私下都说太后性左——确实是有些孤僻的,不像太皇太后那般喜欢小辈。七郎很少来长秋宫请安,又是从角门偷跑进来的,寻不到正殿方位,一时就迷失了方向。
      再加上太后喜爱园林景致,长秋宫内遍植草木,虽然确实葳蕤秀丽,可那景致也是一步一变,七郎根本看不出自己走过哪些地方没走过哪些地方,乱七八糟绕了一大圈,还是一无所获。
      他脾气执拗,虽然受挫,却不肯轻易退缩,反而觉得今日非得找到林殊不可。
      也算他运气好,又探索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看见林殊立在一处宫墙下。七郎立刻跑过去,对他说:“我们还是回去吧……明天再来向皇祖母请安好不好?”
      ——这倒霉孩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抓不住重点。
      好在林殊似乎已经不生气了,没反驳,却又不肯离开,像是正凝神思索着什么,抬手指了个方向,凑在七郎耳边缓声说:“莅阳小姨……”
      七郎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正好看见谢玉从那座偏殿里推门而出,急匆匆往另一间宫室走去。
      两个孩子自幼就有一份默契在,七郎立刻明白了林殊意思,只觉得难以置信:“莅阳姑姑也在里面?”
      林殊一反常态地沉默着,只是点了点头。
      七郎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长林殊两岁,又是自幼长在宫禁中,听多了宫女内侍们的风言风语,也曾撞见过皇帝和宸妃在屋里“游戏”——虽然立刻就被嬷嬷们抱了出去,被告知大人们关上殿门时绝对不能闯入。他还不是很明白男女共处一室意味着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现于人前的。
      再一看谢玉的形容举止,更觉得诡异,分明就是十分的不得体、不坦荡,衣冠凌乱不说,一边快步疾走一边还四下张望,竟像是生怕被人看见似的——要不是院中草木繁茂,足以隔绝视线,只怕他们真要被发现了。
      等到谢玉去得远了,七郎才长舒一口气。方才其实他是有些害怕的,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下意识觉得不能让谢玉知道他们在这里。好在林殊十分机警,见他紧张僵硬,也没发出丝毫声响,直到这时候才踮起脚尖,凑在七郎耳边小声发问:“为什么?”
      七郎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一想到莅阳长公主,七郎就觉得十分心虚。谢玉自然不算什么,可若是让莅阳姑母知道了……那该怎么办好啊?
      便同林殊约定一致,绝对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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