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是故国》题安瓶

5、杀意

　　蜀地仍在动乱，但不妨碍孟昶进京，据说他离开成都时百姓无不出来相送，恸哭流涕。百姓们痛恨在他们家乡胡作非为的宋军，爱戴给他们富裕生活的君主。

　　可惜，一切都结束了。

　　孟昶和家人被接到了汴京，伴随着他进京的还有一位不同寻常的美人。

　　赵匡胤很高兴，让他的弟弟赵光义亲自迎接孟昶，以示重视。

　　阿荣也得以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孟主，他略有忐忑，但很得体，谈吐也不凡，说到蜀地的繁华，颇是怀念，也有骄傲自得，这是应该的。

　　先前从蜀地运回汴京的财宝中有一件物品，在大宋天子看到时面露惊愕，指着它发出了疑问：“这是何物？”

　　面对此物，阿荣和赵匡胤的反应基本一样。

　　它在一堆珠宝器具中显得那般不同，那物纯金打造，上面镶了鸽子蛋大小的七颗颜色不同的宝石。

　　“这是孟主的溺器。”小黄门回道。

　　其实从它的形状很容易知道它的用途，可是制作的太过精贵奢侈，让人本能的质疑。

　　赵匡胤哑然，摇头叹问：“溺器如此，那他的食器呢？”

　　知他奢侈，不知他竟奢靡至此。

　　阿荣朝大宋天子瞅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里层是有缝补的，屋里的幔帐也是旧布缝制的。他很节俭，不是光说不做，乃以身示范，倡导上下节省开支，以筹备军饷，减轻百姓负担。

　　所以，赵匡胤选择攻打蜀国，为的就是孟昶的奢侈。

　　他需要钱。

　　虽然孟昶到了汴京，但蜀地的动乱仍未解决，甚至更加严重。因为现在不仅是蜀国的军队反抗，大宋的军队居然也叛乱了，他们加入了蜀军，切断了朝廷与王全斌的联系。

　　看到战报的赵匡胤眉头紧锁，蜀地的情况发现至今，令人倍感意外，且，原本这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阿荣记得之前有一封奏折禀了王全斌等人在蜀地的所作所为时，赵匡胤的眼中明显有杀意，但很快就消退了。

　　茶递到他的手上，他看着茶汤未喝，不知在思索何事。

　　许久，“哒”的一声，茶碗放在了桌上，他站起来，本要往外走，却忽的侧首，朝阿荣投来一眼。

　　阿荣的心咯噔一下，回过神他已经不见了。明明正值盛夏，明明她早就没有知觉，却觉得浑身冰凉，不寒而栗。

　　阿荣忽然觉得那天在他眼中看到的杀意是她会错意了，那不是对王全斌等人产生的杀意。

　　赵匡胤封孟昶为检校太师兼中书令，以及秦国公的爵位。孟昶从此成为大宋的朝臣。

　　阿荣看着穿着大宋朝服，满面笑容又偶尔有些感慨的孟昶，觉得很悲哀。

　　每一个亡国之主都是这样吧！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连思念感叹都不敢露出来，生怕被人看到，被皇帝怀疑斥责。

　　他们二人在随意聊着，赵匡胤问孟昶在京城是否适应，可有不妥之处。孟昶只道好，他从小生在蜀地，未见过中原的风景，很是新奇喜欢。

　　对话其实很没营养，谁也不会讲真话。

　　阿荣以手掩嘴打了个哈欠，做宫女不好，得有规矩，真是不如高家自在。

　　赵匡胤听到了阿荣的哈欠声，回头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累了就回去吧！”

　　阿荣点点头，转身要走，就听孟昶讶道：“微臣知官家对人宽容，没想到婢女犯错，官家竟也不追究。”

　　阿荣站定，看向赵匡胤，不说话。

　　赵匡胤只笑道：“她既犯困，自该去休息。”

　　孟昶讶色未消，奇怪的打量着阿荣。

　　阿荣道：“官家素有雅量，自不会计较。”

　　赵匡胤听罢，不动声色的瞥了阿荣一眼，又继续和孟昶聊天。

　　夜里，在赵匡胤处理完政务，就寝前，忽然问：“阿荣觉得孟公此人如何？”

　　果然，他介意阿荣白天说的话。

　　阿荣仔细回想孟昶的模样，答道：“孟公很虔诚。”

　　赵匡胤没想到阿荣会这么回答，面露愕然：“虔诚？”

　　他哭笑不得的摇着头往寝宫里走，临进屋前睨了阿荣一眼，轻飘飘的说了句：“阿荣有大智慧。”

　　真是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