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晴悠

16、记忆的橡皮擦（下）

　　果不其然，当收银的说那些笔要九十五的时候，我差点给吓死。买笔都能逼近百元，真是出手阔绰。
　　他在收找零的时候，收银小姐给我结算了，“二十二元五角。”
　　我翻翻口袋，怎么看都只有二十元，这下尴尬了。
　　“钟孝瑞！”眼看有数人还没走，我赶紧挽留他。
　　“什么事？”
　　“能不能借我两块五？”换作以前，我肯定不愿意问这种低声下气的问题，但是，一个学期过去了，以我和他当了半年同桌的经验来看，他的人品似乎不差，否则当初撞了我也不会一路负责到底还把我送回寝室。就是……态度极有问题。而我深刻相信，如果别人求助于他，他应该不会给以难堪，没有理由，纯粹是第六感。
　　他二话不说，找下来的五元纸币递给了我。
　　我赶紧拿去付钱。
　　“对不起，同学，我们没有零钱可找了。”小姐笑容可掬，但是却告诉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你不能借我零钱？”
　　“全是一百。”
　　好有钱！这可不是第一次感叹了。
　　“那怎么办？”我犹豫，我后面可没人了，一时之间没地方可以兑零。
　　“不用找了。”钟孝瑞一句话说得如他的外表一般潇洒，要是偶像剧男主角肯定很多女生大呼“帅啊！”
　　“不行！”我恐惧，他说得轻巧，该不会到时候要我还他五块吧……我可只要借一半，他要是想给小费，不能由我担。
　　“小姐，你等等。”
　　我想到了什么，转身回到货架里，又拿了一件东西，然后迅速折回来。多买了一件，这下二十五元，正好。
　　“这个给你。”出店门的时候，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多买的东西塞进钟孝瑞的塑料袋里。
　　他拿了出来，脸色怪异，“这是什么？”
　　也难怪，刚才还说我的卡通橡皮幼稚，如今他手中的那块可是我从同一系列中间选出来的小花猫橡皮，和他的风格完全不搭调。
　　“给你的，这样子我就只要还你两块五。”
　　“钱我无所谓，可是为什么要给我这东西？”说不清他是什么表情，反正就是看着“小花猫”哭笑不得。
　　“你说我幼稚？小学生？那你一学期中问我借了几次橡皮了？反正是你的money，帮你买一块，下次用自己的。”我一脸坏笑，说着不是理由的理由。其实，我完全可以拿一块绘图橡皮，白的，方的，很单调，他肯定能接受。但是……不满他毫无童趣，我故意就挑最粉卡瓦伊的。
　　不看他作何回答，我自顾自快步走人，心情好得出奇，哈哈哈。

　　周末的时候，看到程为给我手机留的言，我微微叹气。该来的终究要来，躲也躲不掉。既然如此，总要面对的吧。
　　麦当劳里，我挖着一个圣代，纯白，不加巧克力。宝珠曾经说我傻，巧克力的成本比较高，不加巧克力怎么能挣回本呢？可我还是改不了自己的习惯，只喜欢干干净净的纯粹香草味。
　　刚勺起一大勺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却恰巧看见玻璃窗外邀约我的人正步步走近。我放下勺子，远远向他一挥手。
　　才入座，他就盯着我手头的东西……他大概上次在甜品店被我整得怕死了。
　　我对他微笑，“放心，你不用陪我吃这个。喏，薯条，给你准备的。”
　　他也笑了，一如往昔的灿烂，“哦，谢谢小晴。”
　　我用心吃啊吃，直到确定胃里头装了足够的甜足以维持我的开心情绪，直到确定身体和脑袋够冰够凉，能冷静地思考每个问题，我开口了，“找我什么事？”
　　“你为什么挂我电话？”程为的眼神牢牢盯着我，霸道而又强势，我知道，自己是没法撒谎了。
　　“怕听见你下面的话。”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他的态度很认真。
　　认真又如何？
　　“是。”我认命地回答，“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觉得我不知道吗？”
　　“那你还挂！”他语气激动。
　　“……”
　　“那天，你是不想听我说下去？还是处于女孩子的矜持不好意思听我说下去？”
　　他的问题让我失笑，可是笑容却不是真心。
　　我也抬头，用同样认真的眼神回视他，“你真让我失望。”只看见，他的脸色变了变，向来都很自信的表情透着几分尴尬。
　　“你知道吗？我们坐在这里从开始到现在，足足有十分钟了，除去开始的沉默不算，至少也是开口聊了。但是，但是……我一句也没听你提到过金翎，你每句问的都是我。”
　　他听了这话，动了动口，正想作辩驳，被我打断了。
　　“是啊，我应该觉得高兴不是吗？毕竟你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在现在开始对我这个朋友好一点了。可是……我记得从一年前开始，我们哪次见面三句话以内你没有提到过她？就算是没有她在场，可是她的名字频繁出现到让我觉得她就在旁边。你敢说，这样子还不代表你喜欢她吗？那天你想对我说什么？表白？”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有勇气，俗话说灯不点不亮，话不说不明，那好，我就把话给说白了。
　　程为被我的话说得闷住，也看出来我的态度为何，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是表白，百分百会被我拒绝，所以，他迟迟没有回答我。
　　此刻的我却惊呼自己的愚蠢，要死，他要是承认自己想表白，那肯定是要当场受挫的，可是……万一他为了要面子而否认，那我刚才不是自寻死路，反而变成了自作多情了？
　　幸好，他的人品不至于那么差，万分尴尬之下，他还是僵硬点了点头。
　　我心放下的同时，也有那么点悲凉，什么时候我开始把他想成那么差劲的人了呢？
　　“你知道吗？我今天也约了金翎，她好像来了。”
　　此言一出，程为突然站了起来，朝门口注视着，脸上的慌乱无法隐藏。
　　“她没来，我骗你的。”忽略他的窘迫，我淡淡说出真相，心里突然明了了。
　　“既然你不喜欢她，干嘛还在意？别骗我了。”
　　“你觉得我对你的感觉是假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控诉和质问，受伤的眼神让我心慌了一下。
　　“不是，我相信你对我……”我怎么也说不下去，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认识那么久，他对我的好我还是记得，我不会质疑他曾经对我流露的好感。“或许……你还在骗自己？我知道她变了，难道你认为你觉得自己不喜欢她就会对分手好过点？”
　　“行了，小晴，别说了。”他出言打断我，那种挫败的表情摆明了我就是一击即中，准确描述了他的内心。
　　“我们还是朋友吧？你可别告诉我就因为我喜欢金翎不喜欢你，所以你以后要和我彻底决裂了？”他忽然这么问，坏笑的表情说明他在开玩笑。
　　搞什么？说成我自作多情了？知道他是在给我们这僵局找台阶下，我非常非常认命，谁教我认识这样一好面子的，而且，最惨的是我还就舍不得失去那么一个朋友。
　　“是是是，我们还是朋友。”不多说，会心一笑，大家都心知肚明，事情就让它这么过去吧。
　　“我饿了。”我感叹。
　　两秒不到，对面椅子就空了，不久以后一大盘食物就出现在我面前，勾起我的食欲。
　　我边撕扯一个鸡腿一边想，其实，程为这人当朋友还是不错的，挺会照顾女孩子，当然，当情人就差了那么一点。哦，不对，是差了很多。
　　气氛变好了，他的玩笑也越来越会开了。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盒饭里有鸡腿，你每次都把你那份拿来给我，害我以为你暗恋我很久了。”
　　去死吧，哪有这回事？
　　见我瞪着他，他忙说，“我也没胡编乱造，你不记得了？”
　　想了很久，我才依稀有点印象，不过绝对不是他说的那么回事就是了。
　　想到我还没有他□□，我说要给他一个我的号码，他说好。
　　拉出笔袋，我抽出一支笔，一块橡皮掉了出来。
　　我捡起来，突然联想丰富了起来。
　　还以为我对过去是个很执著的人，没想到，以前发生的事情我也会渐渐忘记，过去不断被现在所取代，在我脑海中淡去。
　　这像不像有一块橡皮擦？不断得抹掉很多很多回忆。而记忆的橡皮擦，就是时间。没有了也好，比如……这个星期以来的事情。
　　我收回手里的东西，写下了号码交给程为。
　　我们之间的过去会被时间无情地擦拭掉，可是，如果我们的友谊从现在一直持续下去，那么时间能耐我们何？以前害怕忘却，现在则是豁然开朗。
　　小宜，你说的对，我能正确地处理好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