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晴悠

7、往事历历

　　星期四的下午，正好是一天没课的时候，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补眠。
　　从隔壁寝室的阳台上隐隐约约传来轻微的音乐声，一个忧郁沙哑的男声唱出了一首带着悲伤的歌曲。那是“冬季恋歌”的插曲之一“记忆”。
　　觉得韩国人真的都是悲情专家，那一部一部韩剧不知道骗到了多少女生的眼泪。光是宋慧乔那一声声泪俱下的“欧巴”就让无数女性为之泪如雨下。
　　作为蓝色生死恋第二部，冬季恋歌把虐男主和虐女主发挥到了极致，失忆车祸误会失明，简直在上演人间最悲惨的剧情，而仅仅高中时期的一次短暂相处居然就让女主等了十年。为什么记忆在人的心目中能够占到如此重要的地位，珍惜到生死相许呢？我不明白……

　　床头的寝室电话发出了可怕的声响，把我吓了一跳，奇怪的铃声是它最大的毛病，而我们，又懒得去报修。
　　“喂。”
　　“于蓝晴，到车站来接我，我可是一诺千金往你这里赶了。”程为来的电话。
　　他说过要来参观我们学校的，只是没想到说来就来了。
　　“好，再过一站你就可以下车了。”我怕他坐过了头，叮嘱着。
　　“一站？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有千里眼啊。”笨，那电话的背景音正好是公车报站音。
　　挂了电话，来不及准备什么，我拖了背包赶紧一路奔下楼。
　　“哎哟！”太心急之下我在一楼楼梯口不小心磕到了膝盖，我忍了忍继续迈开了大步。
　　“同学，小心点啊……”楼管阿姨看到我惊险的一幕在后头直呼。

　　很远的时候，我就看到了程为身边的女生。
　　“嗨！”金翎细声细气和我打招呼。
　　“哦，你也来啦。”我微笑，掩饰了内心的惊讶……他可没说要带女朋友来啊。
　　“你们大学城看上去真不错，我们那些旧同学中你考的学校最好了吧？”金翎的话语里透着羡慕，一双弯弯细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到处张望着我们宿舍楼。
　　“还好而已，高考也就那个分数，不算高。”和大学同学比起来我那点分数还真叫拿不出手。

　　“怎么了？看到我不讲话，装斯文呐？”我看见后头双手抱胸站在那里的人不禁要取笑他。
　　“你看我像么？”他一脸灿烂笑容，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然后故作深沉地说：“我本来就斯文。”
　　“自恋狂！”我心里虽然是那么想的，但在我开口前娇柔的声音就响起了。金翎勾着他手，然后不好意思地看着我，“他这人是不是自我感觉太好了？你听不下去可以不要理会他。”
　　“我哪有？”程为低声在和她争辩着，但声音丝毫没有争的意思，更像情侣间的低语。
　　“你就是有！”金翎用力拍了他一下，然后嘟起小嘴高高昂起头。
　　“好啦，在我面前展示你们有多甜蜜啊？要不要我回避留下空间给你们继续打情骂俏？”我受不了他们的举动，赶紧制止。
　　“你看，小晴看不惯你了！”金翎嚷着。
　　“才怪，她认识我的时间可比你长，她早看习惯了。”程为自信满满，然后对着我笑笑。
　　“哦……，真的哎，小晴，我差点忘了，你们还有过一段绯闻呢。”金翎恍然大悟看着我们，但是没有任何吃醋的意思。

　　无意的一句话把我给说蒙了，只觉得脸上发烫说不出话来，偷看了程为一眼，他似乎也颇为不自在，不知道看哪里才好。我们对视一眼，然后迅速各自掉转视线。

　　从高一的时候起，他一直坐在我前面，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相处的时间相当久。进高中和我第一个打招呼的人是他，平时和我聊得最多的男生是他，还有最能把我给逗笑的家伙也是他。
　　当过学生的都知道，高中生都很无聊而且敏感，没事就爱搞点小道消息出来。我和他走得近的事情人人都看到了，不免产生联想，继而就变成了绯闻，而他那帮兄弟发挥大嗓门效应，把我和他是一对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连老师都有所耳闻。
　　每每看到同学用诡异的目光看着我们俩就让我全身发冷，我从小最怕受到特别的关注，所以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恰巧，那时侯我发现大大咧咧的程为居然也有温文的时候。

　　坐他斜对面的转学生金翎是气质淑女的典型，她落落大方的样子还有柔声的言语让人在她面前能够不自觉降低分贝，所以呱噪的程为一和她讲话便会自发轻声细语，遭到了众多熟悉他的人的嘲笑。
　　我也不知道怎么的，灵机一动随口把这事告诉了他死党之一——班级头号广播站，结果这条新闻迅速取代过往所有流言蜚语，一时间流传甚广。
　　而金翎和身为前任绯闻女主角的我不同，我是能闪就闪，能躲就绝对不说一个字，别人也就渐渐觉得没趣了。可她并没有因此而觉得拘束，唯独看到程为就不由因尴尬而脸红，然后急急地澄清他们其实没什么的，殊不知，这反应使得他们之间更为暧昧，看上去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大家集体认为，这绝对是落花有意的表现。也正是如此，我得偿所愿回到默默无闻状态，成为某人的“过去式”。

　　上了高三，文理分班打散了两年风雨与共的班级。明明只相差一层楼，却仿佛隔了物理和化学的两个世界。直到快毕业了，消息闭塞的我才知道，以我为红娘，以绯闻为媒，同个班的两个人走到了一起，大概我是全班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这都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怎么金翎这会儿给提起来了呢？过往的记忆渐渐复苏，教人一下子难以整理。
　　本来，身为好友，看到朋友有女朋友了应该开心点吧，我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反而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被别人拿走一样。

　　人人都笑着拿他们开玩笑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是没什么表情的，结果他兄弟又说我这个“前任”是不是嫉妒了？他们当然知道我和他不曾有过什么，只是纯粹开玩笑，殊不知，却让我产生了莫大恐慌。
　　如果说看到一对情侣亲密无间地走在一起会让你心里觉得不舒服就是妒嫉的话，我想，我应该是了。那个头发总是理得很短、笑容总是比阳光灿烂，还被我说是皮肤黑得可比包青天的男生现在对另一个女生比对我好了，对她说话比对我温柔，对她笑得比我多，连看她的次数都远远高过我。这些，都让我难过，难过到假笑都不会了。
　　只是当时年纪小，只是当时是高三，传说中关键性的决定人生的一年，所以，我忽略了自己的任何感觉，也忽略了可能产生的任何情愫。

　　一阵风吹皱一池水，不晓得是金翎丢了一颗小石子还是我思想不纯心里有鬼，我脑子居然一直在想高中的事情，总觉得实在是难以平静。总之，一下午和他们俩在一起难熬得和什么似的，一反曾经期待故人来看我的想法。

　　“小晴。”
　　“啊？”
　　这不知道是我第几次心不在焉走神了。
　　“你们学校这门好有趣哦，是圆形的，有什么意义吗？”金翎指着连接四栋教学楼的三个圆形门，兴致盎然。
　　“就是……就是这样的，我们学校是商学院嘛，所以……所以圆形象征铜板，铜板象征金钱，以此类推，看门就知道我们学校是经济为主打的。”我难得机灵，随意回答了一下。
　　“哈哈……”，我看到一个经过的男生闻此言爆笑，他手里捧的书撒满地。
　　惨，信口乱说的，没看到周围有人，被同校的给听到了！
　　“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这破门没什么好的，你看，我们学校的人很奇怪的，走着走着也会发笑的哦……”，我掩饰心里作祟，怂恿着他们迅速转战，离开这个地方，还为那位大哥的笑乱编派了一理由。

　　走着走着，金翎忽然想起来说要去找隔壁艺术学校的堂姐，又觉得我们和不认识的人在一起可能会无聊，于是就和我们分开了一段时间。

　　“我们去哪里？”程为问。
　　“吃冷饮。”我看到了家推荐率很高的冰品店，决定去尝尝味道。
　　“你还是没变啊，那么喜欢冰的东西。”坐进靠窗的一桌之后，我在翻食谱，他看着皱眉，这人不太爱甜食。
　　“是啊，我的最爱。”我看得眼花缭乱，让他给我拿主意点什么好。
　　他看都没看就合上了本子，然后痛苦地说，“拜托，爱冰的可以吃冰棍，只要几毛钱一根，我请你一百根都没问题，不要叫我吃这种甜得要命的东西。”
　　冰棍？站在马路边拿着那东西……让我想起了不好的回忆，立刻被我否决了。
　　“是不是不甜的你就行？苦的呢？”我略加思索，不怀好意看着他。
　　他转为惊喜，“真的吗？不甜就行，苦的……咖啡之类吗，我最喜欢了。”

　　好，我点点头，走到柜台把甜品单交给服务员，“请来一份冰激凌双球，还有……给那边的先生来一份龟苓膏，不要糖，千万千万不要糖，谢谢。”
　　服务员小姐诧异地停止了手头上的工作，然后直直看着无辜的程为。
　　“她们为什么看我？”程为怀疑地忘向柜台。
　　“因为你长得帅啊。”我笑得极为友善。
　　他呆了一呆，明显很意外。
　　天哪，我眨眨眼睛，他军训过后晒成黑色的脸色好像多了几分血色……
　　这算是脸红吗？我看不真切，只能暗暗感叹皮肤黑的人十分划算，连脸红都不易被人察觉。
　　只是……他不一直都狂妄地夸耀自己帅气无人能敌？何时变得那么羞涩了？可能我们确实分开太久了，久到此刻我对他的反应已经不能理解了。

　　“这是什么？”他拿勺子翻动着一盅黑糊糊看起来还很有弹性的东西。
　　“咖啡冻。”我挖一口冰激凌，甜甜的香草味在嘴里曼延，好好吃哦。
　　他听了挖起一口，用力咬着。猛地，脸部动作全部停止，眼睛直直看着那份甜品。
　　“是不是变质了？怎么苦得那么奇怪？”应该是吧，否则他怎会眉头皱成那个样子？
　　看他蹙着眉一脸苦闷加嫌弃的太搞笑，我公布答案，“其实……，其实就是那个……龟苓膏嘛，清热解毒还去湿美容，你说不喜欢糖，所以我让店家保留原汁原味，一点糖都没有加，味道如何？”
　　“于蓝晴……”他完整地念着我的名字，不敢相信我的所作所为。
　　“你好啊，怪不得人家盯着我看呢，你让男的吃龟苓膏，还不加糖，说是美容？你说，你怎么就那么……那么……”他紧紧握着勺子，狠狠瞪着我。

　　他好像生气了哎，是不是我整过头了？说得也是，我好像让他丢脸了，男生嘛，如他，典型的好面子一族。
　　“那么……什么？”我小心地问，怕他真的生气了，难得才见到一次，我可不想因为自己把气氛给弄糟了。
　　“那么……爱恶作剧啊。你啊，一点没变。”他接上了前头的话，摇摇头，笑着，眼神居然比看金翎的时候还温柔，还伸手摸摸我的头。
　　我呆呆地，任他碰到了我的宝贝头发也没任何反感。他怎么了？他知不知道我不是他女朋友，他的温柔给错对象？知不知道这是我们很久很久以前的相处模式，甚至比那时还要亲昵？他到底知不知道有个女生刚害他丢了他最爱的面子，而他还在对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