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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王其昌的恼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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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里的县太爷王其昌有些烦躁地掐了掐额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上面传下话来马上要考校政绩,自己这七品的知县论理早该动一动了。他这次下足了血本送了无数孝敬上去,到现在却愣是没一点好消息传回来。原本只要找到郡主千岁,升官发财便指日可待,可惜他将城里翻了个遍却一点眉目都没有。后院那只母老虎又整日跟几个小妾争风吃醋,害得他日日不得好眠。
此刻他只觉得头疼欲裂。
轿子在二门处停下,正值晌午,门里显得十分安静。
王其昌摆了摆手,挥退轿夫,背着手往内衙走去。
刚穿过走廊,便听到假山后面一阵窃窃私语,断断续续传来的话语令他住了脚。
“唉,听说没?现在满大街都在说咱们老爷这乌纱帽呀要换人带啦。”一个仆妇神神秘秘的说道。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说要换知县大人哪?”另一个仆妇带着几分好奇低声问道。
“最近街上的人都在传呢,今儿个我和张家嫂子去买菜,还听人家在议论。连街上的小要饭花子都在打听新大人上任了会不会派喜,想来讨点吃食呢。”
“新大人是哪儿人啊?你有什么消息没有?”
“咳,我哪有什么消息啊,不过,听人家说啊,最有可能就是咱们老爷的小舅子要晋升。”
“别说笑了,捕头升县令哪有这么容易啊。”
“现在外面那童谣都在唱,说咱们老爷就是个空架子,真正当家做主的是舅老爷。哎哟,你是不知道啊,咱们这位县老爷啊,还是个惧内的主儿,夫人一个眼刀子甩过去,老爷连屁都不敢挤出来一个。”先前的仆妇说道这里嘎嘎的笑起来。
“你这么一说,我倒记起来了,咱们老爷原来在外面包了个窑姐儿养在外头,被夫人抓住直接把那窑姐儿沉了井,又把老爷抓成花脸猫,老爷气的在床上哼哼了三天下不了床,夫人一瞪眼,这病啊立马就好了。”一个仆妇插口道。
这话引得一阵嘎嘎笑,话题便又转回到这位小舅子身上。
“舅老爷做这个捕头还不是靠老爷的关系?他一个小舅子还真能把亲姐夫拉下马不成?”
“哎呀,俗话说: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跟荣华富贵比起来,姐夫啊那就是个屁!”
几人又唧唧嘎嘎地笑起来。
王其昌听到这里,怒火中烧,大声喝道:“来人,快给我把这些无事生非的长舌妇乱棍打出去!”
“是。”下人闻声而动。
假山后的仆妇顿时扑通扑通跪了一地,求饶不断。
王其昌抬手,“慢!刚才你们说外面传唱童谣?怎么唱的?”
几个仆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敢回。
“说!”
一个仆妇壮着胆子将童谣学了一遍。
“岂有此理!”王其昌听得脸色铁青,甩袖而去。
“见过老爷,给老爷请安。”门口的大丫鬟翠喜俏生生的屈膝请安。
往常王其昌一见翠喜,魂都要酥没了一半,今日却当胸一脚踹翻了翠喜,气冲冲地进了屋。
陈氏正歪躺在美人榻上嗑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贴身嬷嬷说着话。看到王其昌进了屋,也不起身,只歪着身子懒悠悠的问道:“哟,今儿个刮的这是什么风,怎么把咱们的县太爷刮到我这小庙来了,没得让那些花啊草啊的背后的怨怼我?”
王其昌闻言气势习惯性地一弱,刚要赔笑作揖,忽地想起那些仆妇的议论,一时愤气填胸,弯下的腰板又挺了回去,重重的哼了一声,坐到了太师椅上,阴沉着脸,没有作声。
陈氏的嬷嬷看势头不对,忙匆匆将丫鬟仆妇支了出去,又将门带上,只留了他们夫妇在内。
“这是在哪受了闲气,要在老娘这耍威风?”陈氏挑眉。
“哼!”王其昌又是重重一哼。
“我告诉你,王其昌,你可不要忘了,当初要不是我陈家助你捐了个一官半职,你现在还不定在哪旮沓做你的穷酸秀才呢!你还敢跟老娘甩脸子!长胆子了哈?”陈氏柳眉倒竖,一把瓜子摔的案几上到处都是。
王其昌听她又开始翻起自己的老底子,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他就知道,每次一有事就要拿这个事出来说,当初是他们陈家帮忙捐了个官,可是打他们陈家败落以后,他这些年也没少帮忙支应这些落魄亲戚,还给小舅子谋了个捕头当当,难道非要把头上的这顶乌纱帽都给了他们陈家才算还了恩情?
眼瞅着这母老虎又要炸毛闹起来,王其昌考虑到这正在政绩考核的节骨眼,绝不能闹出什么乱子来。他攥了攥拳头,忍怒赔笑着说道:“没有,泰山他老人家对我恩同再造,我怎么会忘记他老人家的恩德。只是最近官场上的事多且杂,心里有些烦闷而已,夫人勿怪,夫人勿怪。”
陈氏哼了一声,又歪了回去。
外面突然有人叽叽咕咕,王其昌正一股邪火没处法,打开门大声吼道:“什么事儿?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回老爷的话,前面传话说是威远镖局的冯总镖头来上门求见。”一个传话的仆妇上前回道。
“你说谁?!”王其昌一怔。
“回老爷话,是威远镖局的冯万钧冯总镖头。”那仆妇再次答道。
“快快有请,快,来人!更衣。”王其昌抖着八字胡急急的吩咐道。
屋里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陈氏在一边撇嘴道:“至于吗?不就是个粗人,瞧你那副德性,比见了你亲爹还高兴。”
“妇人之见。你知道个什么。”王其昌翻了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嗖!”的一声一个香炉迎面砸来,王其昌福至心灵,一个弯腰躲了过去。砰一声砸在了门框上,顺势滚落在地。王其昌盯着门框上深深的凹痕暗自庆幸,幸亏他身手敏捷,不然母老虎这一下子砸下去他这半个月都休要去上衙办公了。
陈氏瞪眼叉腰,正要破口大骂,王其昌那边已经系完扣子,扶着官帽一溜烟跑去了前院。
前厅,冯万钧气定神闲的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手里不停转动着两个玉球。
王其昌大步从内衙迎了出来,神情难掩激动:“不知冯总镖头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来人,上茶。”
能让冯万钧亲自登门拜访的人屈指可数,这下看谁还敢说他这个县太爷混的还不如个捕头。
“冯某不请自来,多有打扰,失礼之处,还望大人海涵,不与某计较才是。”冯万钧站起身抱了抱拳,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总镖头能光临寒舍,本官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哈哈哈。请坐,请坐。正好,本官近日新得了一些新茶,请总镖头品鉴品鉴。”王其昌笑道。
冯万钧也哈哈一笑,跟着坐下,“冯某一介粗人,无论新茶还是旧茶,对某来说都无异于牛嚼牡丹,着实浪费。”
“嗳,冯镖头太自谦了,不知总镖头今日来是有何要事?”王其昌试探的问道。
“不瞒大人,冯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上门其实是专程来拜访一下陈捕头,不知他人可在县衙?”
王其昌不由一愣。
不是找他的?
冯万钧专门来拜访他的小舅子?
他不禁暗暗咬牙:究竟他和陈捕头谁才是一县父母官!
“来人啊,去请舅老爷过来,就说老爷我找他过前厅议事。”王其昌勉强笑着吩咐下人去请陈捕头过来。
“可是我这小舅子做了什么错事冒犯了冯镖头?还望冯镖头看在本官的面子上,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他一马。”
你们千万不能放过他,整死他最好!王其昌暗中咒骂道。
“大人说的是哪里话,谁不知道陈捕头是咱们定县数一数二的人物,咱们结交还来不及,又岂会与他交恶。”冯万钧笑道。
听听,听听,他一个捕头就数一数二的人物,那自己这知县大人算老几?王其昌心里的火一拱一拱的。
“总镖头太客气了,喝茶,喝茶。”
少顷,有仆人上来回话道:“回老爷话,二门回话说舅老爷昨个晚上出门了,至今还未曾归来。”
“这个混账东西!肯定又出去鬼混了。”王其昌装作恼怒地喝道,转头面带惭愧地向冯万钧说道:“我这个小舅子,就是这样,这么大几的人了,还是没个正形,还望总镖头不要见怪。”
“那真是不巧。既然如此,那冯某便改日再来叨扰。这里是有人托付我转交给陈捕头的补品,麻烦大人代为收下。”冯万钧状若惋惜的起身告辞。
还有人给那混账送补品?!
王其昌脸色越发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