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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事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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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几个人证鱼贯而入,陈捕头神情微微一变,不过很快他便恢复有恃无恐的模样。怕什么,这些人他可是都封过口的,自己堂堂一个总捕头,姐夫又是一县父母官,谅他们也不敢胡说。
想到这里,他目露凶光地盯向邱文达。
看来上次还是下手轻了,打成那样还有胆子敢来县衙告状,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一会儿就有你好看!
接收到陈捕头杀人的目光,邱文达瑟缩了一下,有些不安地挪了挪屁股。
“堂下人证,将那日所见所闻仔细呈报上来,若有半点虚假妄言,本官定不轻饶!”王其昌拍了下惊堂木,沉声喝道。
堂下的众人被惊得一静。
几个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变幻不定。
想起临来之前那黑衣人的命令,还有刚才差老爷的暗示,一个妇人壮着胆子道:“民妇许秦氏和邱家嫂子是街坊,平素就和邱家嫂子一起做些绣活浣衣的活计。那日,民妇前去送绣活,正撞见陈捕头从邱家嫂子的院子里闯出来,待民妇进去一看,邱家嫂子已经——已经没气儿了……”
“胡说!”陈捕头大声反驳,暗暗慌神。
怎么回事?事情有些不对啊?姐夫没让人封口吗?
“草,草民王二,平常就在街上卖糕糊口,草民好几次撞,撞见陈——陈捕头在街上调戏邱,邱家嫂子,邱家嫂子每次都没给他好脸色。这次定是他见色起义,邱家嫂子宁死不从,被他给灭了口!”卖糕的王二偷偷瞄了陈捕头一眼,结结巴巴的说道。
陈捕头气得猛地起身,瞪着眼睛喊道:“胡说!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敢串通一气诬告本捕头!来人,将这些刁民先打二十大板!”
“肃静!被告竟敢咆哮公堂,先打十个板子再审!”王其昌冷笑着扔下一根红签。
令签落地,两个衙役应声而动,将陈捕头按倒在地。
“姐夫,你弄错了!弄错了!”陈捕头气急败坏地喊道。
王其昌一脸正气,义正言辞道:“住口!正因为你是本官的亲属,此案本官才要公正审理,不然枉为一县父母。”
啪啪一阵棍棒入肉声伴着陈捕头的惨叫响彻大堂。
突然一声稚嫩的声音在堂外喊道:“大人真是个好官哪!”
听审的百姓纷纷点头附和。
“大义灭亲,不愧为我等父母官!”
“不错,看来以前咱们都误会大人了,实在是惭愧。”
听着这些称赞,王其昌心里乐开了花,勉强压下上翘的唇角,肃坐堂上,暗暗决定今天一定要快刀斩乱麻把这件案子办妥,让那些老百姓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父母官。
十个板子下去,陈捕头疼出一头冷汗:“姐,姐救我。”
看着他这副狼狈相,王其昌感到身心畅快:你不是一把手吗?你不是想取代我吗?现在知道真正能当家做主的是谁了吧!
随着人证物证的上呈,桩桩件件直指陈捕头□□未遂,逼人致死,又使人殴打苦主,证据确凿,王其昌当堂判陈捕头脊杖二十,流刑三千里,配役三年,并赔偿邱文达医药费丧葬费五十两。
“我不服!王其昌!你个忘恩负义的狗官…唔…”陈捕头话还未吼完就被堵着嘴拉了下去。
邱文达整个人有些呆滞,耳内嗡嗡,事情的发展大大超出他的意料。那日他在街上被一个乞丐塞了一封信,信里让他来状告陈捕头行凶逼杀他的妻子邱梁氏,说是有大人物来暗访,县官不敢包庇,让他尽管来告。他本以为是谁在捉弄自己,但见信上所言,又恐错失了报仇良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递的状子,想着若是不成,他也随娘子去了也就一了白了。没想到,果真一切如信上所说。此刻听到判决结果,他竟有些不敢置信,俯身趴在大堂上痛哭出声。
堂外的人还在议论纷纷。
“大人真是青天在世啊。”
“大人明察秋毫,大公无私,不徇私护短,姑息养奸,这是咱们定县之福啊。”
“是啊,是啊。”
王其昌退堂走向后衙,脸上的笑意是再也遮不住,自觉这是为官这么多年以来最为畅快的一天。
刚进内院,远远的就看见陈氏提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冲了过来,厉声吼道:“王其昌,你个杀千刀的,老娘跟你拼了!”
王其昌吓得连连倒退,口中冲着左右急急喊道:“快!快!给本官拦住这恶妇!”
一旁的仆人看着自家夫人手里的菜刀,神情犹疑不定,虚伸着胳膊假意拦不过,晃到一侧,将自家大人卖了个干净。
这可是真刀,如果一个不小心被砍着伤着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着这个空档,陈氏已经冲到了跟前,挥着菜刀就砍了过去,嘴里骂道:“你个背时砍脑壳的,当初要不是我爹助你捐了个官!你能混到今天的地位?还把我兄弟关进大牢了?你瞧把你能的!”
王其昌急出一身冷汗,肥胖的身子一闪,躲过刀锋,因为动作太大官帽都掉落在一旁,他暗道好险,口中急道:“是他自己作的,关我何事?!你先,你先把刀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你放人我就放刀!你今天要是不放富贵出来,老娘就活剁了你!”
王其昌在前面抱头鼠窜,陈氏在后面提着菜刀追,穿过回廊,追过二门。
二门的门子伸出头看了眼,连忙又缩了回去。
娘哎,夫人的家法越来越厉害了,这都动上刀了。
这边见大局落定的沈凉玉带着胖子挤出了人群,刚才他们两个一直在庭外听审,中间还推波助澜引导了一番舆论导向。
胖子挠挠头,狐疑道:“这么容易?你是怎么办到的?就凭你让大家伙传出去的那些流言就能让县老爷整死那个姓陈的?”
“额,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沈凉玉故作神秘。
她能说这样的计策在现代的宫斗剧宅斗剧里根本都不够看?
一个长期被老婆和小舅子压迫的县官,难道心里真的就没一点怨恨之心?真的就甘心将自己的位置拱手让人?
她让人传出去的流言只不过是加大了王其昌心里的那把火而已。等这火烧到极致时,再递过去一把刀,他肯定毫不犹豫要使唤使唤了。
不过判决结果也有点出乎她的预料,她本以为,就算传出陈捕头要取而代之的谣言,王其昌也只是稍稍惩治下陈捕头,毕竟是妻舅,只要能让陈捕头腾不出手来刁难他们就行。没想到,这个县太爷下手还挺狠,要知道流刑可是将犯人发配到数千里以外的烟瘴苦寒之地去服劳役,被判流刑的犯人甚至有可能到不了服刑之地,直接就死在路上了。
天空突然飘起了雪粒子,路上的行人皆行色匆匆。
沈凉玉伸手接起一片雪花,口中喃喃道:“下雪了啊?”
胖子抽了抽鼻涕泡,抬头道:“这都进腊月了,可不得下雪了。再过几天就是腊八了呢。”
“腊八?”沈凉玉闻言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对啊,到时候城里的大户们都会施粥,大家都盼着这天好好吃一顿呢。”
腊八,是她的生日。往年这一天,妈妈会做一桌她最爱吃的菜,一边数落着她年纪不小了让她赶紧找个人嫁了,一边旁敲侧击询问她那些同事有哪些是单身的,自己总是不耐烦地胡乱塞几口饭就匆匆躲出去了,现在想想却是最怀念妈妈的念叨和那一桌热腾腾的饭菜了。
长长吐出一口气,沈凉玉揉了揉发红的眼角,“走吧。”
“你这不是回去的路啊?”胖子在身后叫道。
“我去看串儿,你先回去找刘勇他们吧。”沈凉玉头也不回地道。
胖子撇嘴,“别,我看见他我这口气就不顺,你等等我,我也去。”
同一时间,一品居二楼传出一阵豪爽的大笑声。
“好一个借刀杀人!哈哈……”听完下人的汇报,冯万钧赞赏不已,看着对面的少年笑道,“还是公子有先见之明,一早看出那小子送礼之举必有深意。”
“此子年纪虽幼却心思玲珑,机敏善察,且手段狠辣,怎么说呢,终非池中之物也。”楚子言淡淡地笑道。
“哦?听公子这话,公子可是识得那小子?怎的对他评价如此之高?”
“倒谈不上认识——之前见过两次,印象颇深。”
既然不认识,为何又派下面的人去帮他解决那些人证?冯万钧有些狐疑地看了自家大公子一眼,识相的将这个问题埋进肚子里。
“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
楚子言端起茶汤的手一顿,“哪里不明白?”
“那小子怎么就确定这些谣言加上那些礼品能让王其昌那个蠢货信以为真呢?”冯万钧皱着眉头问道。
这是他最不明白的地方,要说这些小计谋跟他们的手段比起来,根本不够看的,可是却还是让那陈捕头瞬间倒台,一败涂地。
楚子言放下茶杯,含笑说道:“王其昌靠岳家起家,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提及这件事了,加上陈捕头横行霸道,不知收敛,风头已经盖过了他一个堂堂县太爷。古人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管这些谣言是不是真的,他都不会放过这个除掉眼中钉的机会。所以我才说那个孩子心思极其玲珑,他这是看准了王其昌对陈捕头早生了忌讳之心,才设了这么一个借刀杀人的巧计。”
“真是一个可造之材!依公子之见,要不要现在把他笼入麾下好好培养一下?”
楚子言闻言摇头道:“暂时还不用,再看看吧。”
眼下他还有个疑惑想弄清楚,前些时候那个孩子当掉的珠钗被下面的人呈了上来。那珠钗一看就不是凡品,怎么会落到一个乞儿手里?莫非这个孩子另有来历?
想到这里,楚子言神色微动,招了随从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随从应声离去。他转头向冯万钧问道:“我记得你手底下那个韩镖师一家的灭门惨案似乎还悬而未决?”
冯万钧摇了摇头,沉声道:“确实如此,官府无能人可用,我私底下也让弟兄们去查了,拖到现在已经一年有余还未缉拿到真凶,实是恼人。”
“这不是现成的能人?”楚子言修长的手指在桌面的传单上敲了敲。
冯万钧微微一怔,略有些迟疑地道:“公子是不是太抬举他了?这小打小闹的咱们笑笑也就罢了,这么重要的事,公子当真觉得这个毛头小子能行?”
“行不行的,试过才知道啊。”楚子言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