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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夜已深,京城远近灯火朦胧,昱王府上的酒席却还正酣

      英俊高挑的昱王喝到兴头上,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四处乱逛,不知不觉就走到王府门口了。守卫面面相觑,看着陆进轩喝得满面酡红,不知该拦不该拦。

      “诶、那、那不是……”陆进轩提着酒壶的手往前伸了又伸,眼看着那人面无表情地走过王府,赶紧踉踉跄跄追了过去,“林盏…大美人……”

      陆进轩直挺挺地立在林盏面前,嘻嘻地笑,等着林盏认出他的声音。

      “昱王殿下”一个女声响起

      “嗯?你是谁?”陆进轩醉得迷迷糊糊,这才发现林盏身边跟了个女人,定睛细瞧林盏的手竟然还放在她的手肘上,一时醋意大生,咕哝着,“本王都碰不得,怎么你就……”

      “昱王殿下,妾身是吴王王妃,前些日子在景王府上见过一面的。林盏对京城不熟,外出靠人带路,但请王爷莫要误会。”沈瑛看林盏满脸茫然,冷笑一声说,“王爷若有话要说,还请在白天找林盏,他现在耳聋,您把话说得再大声,他也认不出您”

      “聋?”陆进轩只当自己酒喝多了醉得脑子都不好使,皱着眉使劲想了半天,愣是记不起林盏有什么耳聋的毛病,“王妃说笑罢,前几日本王还与林盏说过话,他啊,眼睛是瞎的,耳朵却好得不行”

      沈瑛停下来不再动,林盏伫立在无声无光的世界里,嗅到扑面而来的酒气,想问怎么了,却又不知来人是谁,生怕自己聋了说出的话突兀难听,吓了外人。动了动身子,却只能随着沈瑛站定在原地。

      “您那会儿,是在白天与他说的话吧?”沈瑛瞥了一眼紧张得抿紧嘴唇,却还是一动不动的林盏,冷着脸对醉醺醺的陆进轩说,“他得病了,每到夜里耳朵就聋”

      “哈哈哈哈哈”陆进轩正给自己倒酒,听了沈瑛的话一番大笑,酒洒得手上袖上到处都是,“可真怪了,白天好夜里坏,那他到底是聋,还是不聋啊?”

      到底是醉了,陆进轩脸上晕红一片,三分的清醒全没用在神智上,只顾倒满了酒一饮而尽,以为沈瑛也是他酒席上与他一醉方休的客人,互相胡言乱语,大肆哄笑。

      “过段日子就全聋了,无论昼夜”

      说罢,沈瑛动了动胳膊,林盏会意地迈开步子,不知身后还站着个呆若木鸡的醉王爷。

      走在一片混沌中,林盏被路人重重撞了一下,那人只当他不知道避让,一句话没说走开了,沈瑛抬眼,看见林盏咬着嘴唇,默默摸上了后肩

      “疼了?”
      话出了口沈瑛才意识到自己在对一个聋子说话,她无奈地撇了撇嘴,只当是自言自语道:“纹了那么一大块皮肤,肯定疼”

      回到王府的时候夜已深了,林盏匆匆回了房,关紧房门。摸索到了水盆,里面有水,却是凉的,应是放了许久。他卷好袖子再伸手进去,水竟成了温的。

      林盏惊恐,有人来了?是谁?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登时一抖,闻到那人身上的香气时,紧绷的面容才松了下来。
      原来是沈瑛。

      “送、热水?”他不大自信地问了出来
      沈瑛拉过林盏的手,在他手心上写了个“是”字
      “多谢”
      林盏道过谢后,沈瑛又开始写字,“走了”
      才刚明白她写的字,林盏没来得及说话,沈瑛的气味就已经淡了。

      林盏呆愣在原地,伸手什么都没探到,果然,沈瑛已经走了。

      今晚的事,还没来得及好好跟她道谢。

      他的耳朵更严重了,入夜后便会完全失聪,一点声响都听不到。起初去找沈瑛的时候她并不相信,隔了一夜,她主动找了上来。

      “你是真聋了”两人在王府后院的假山后,沈瑛的声音压得很低,“我昨夜去敲你门,进了你屋里,跟你说话,你都没有一点反应”
      “林盏本就眼瞎,这种玩笑自然是不会开。”
      “你让我帮你找个技艺精湛的纹身师傅,还让我夜里带你去。我不明白,你为何找我?王爷现下还不知道你聋了,你就不怕我泄密?”

      林盏垂了眼不说话。

      沈瑛仰视着这张秀气得过分,同时也苍白凝重得过分的脸。

      第一次与林盏说话是在遵阳昏暗的小巷里,他目不能视,却能将她的行迹动向捕捉得一清二楚,三言两语便揭穿了她的身份,从容不迫地押她回府。那时的他,敏锐犀利得像一只暗夜中的老鹰。
      在扬州时她本要杀他,却不敌他精湛的剑法被他制服。后来为躲避飞镖,抱着她滚下楼梯,质疑他在做戏他不恼,亦未过多解释。
      还有,返程遇难时,她看着同样被五花大绑的林盏本已放弃逃生,却又眼睁睁看着林盏用牙咬敌人手腕,颊边、地上尽是鲜血。密室的那条通道狭窄阴森,他架着陆进延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强大坚韧,此外沈瑛再想不到语词来描述林盏这个人。

      直到他来求她帮忙,他说他耳朵坏了就快聋了。

      依靠盲杖勉强能磕磕绊绊地出行,可再没了听觉,在这车水马龙的繁华京城即是寸步难行。昔日坚强隐忍的人落魄至此,沈瑛心里没来由一阵酸楚。

      沉默许久,林盏抿了抿温润的嘴唇,才刚要开口,沈瑛打断他道: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你在京城无亲无友,想做什么都无能为力。求助于我我绝不是你最佳的选择,但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你还能再找谁呢。至于你昨天求我的事,我答应了”

      林盏瞬间舒展了眉眼,大喜过望的笑容里藏着莫名的凄凉。想到前一日他来求助时的无奈与卑微,沈瑛看着林盏如玉的面孔,心头的酸涩一点点漫了上来。

      ——————————————————————————————————————

      当时林盏说定会好好答谢沈瑛,但她只笑了笑,说我不要什么重谢,只是我到时候找你要酬谢时,别拒绝便好。
      女子的心思他向来不大明白,今夜被沈瑛引着,他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她那番神秘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简单洗了几把脸,忽而吹来一阵微风,林盏停了正摸索布巾的手,是窗子没关?他依着记忆往窗户那边走,手摸上去,却探得窗子紧闭。林盏警觉起来,手覆上剑正要往门边走,却倏尔被人从背后抱住

      林盏一颤,浑身僵硬,鼻间传来的是沈瑛的香气。
      她的手臂轻轻环着自己的腰,林盏的手悬在空中,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背上传来手指摩擦的触感,是沈瑛在写字。
      【我要的答谢】
      林盏愕然,而沈瑛的手还没有停。
      【别动,我片刻就走】

      写完,沈瑛用力搂住他清瘦的腰,像是怕他会突然挣开。

      但她多虑了,林盏一动不动,他的呼吸有些乱,但站得笔直。
      沈瑛个头不高,从背后搂着林盏才将将到他肩胛,脸贴在他宽却单薄的背上。林盏体温略高,左肩以下尤甚。纹身师傅说他纹得区域大,发烫是正常反应。

      她本是相当不能理解的,林盏为何突然要做纹身?
      临行前林盏嘱咐到时不要看,可他越是如此,沈瑛便越是好奇。将林盏交给纹身师傅后,沈瑛从门边探了半个身子,见林盏脱去衣衫趴了下去,裸/露的左肩上赫然一个红色的“罪”字。

      沈瑛静静在外守着,她的一双腿都站得酸乏了,师傅仍握针在林盏背上细致点刺,直到一朵牡丹盛开在他背上,那个“罪”字被暗红的牡丹覆盖。师傅才收了针给他擦拭体肤上渗出的鲜血。

      原来林盏来此纹身,是以遮掩自己的罪人身份。

      这些天王府中流传林盏要进宫侍奉皇帝,她本还严厉斥责自己的侍女听信谣言,如此一来,倒是只有她一人还不知情——若非要进宫面对圣上,林盏何须将自己肩上那字暴露于外人眼中,又何须将整个后肩都一处不落地以纹针扎刺。

      “为何不去找王爷求情,你肩上刺字,身份特殊,他就算是为保全自己不被皇帝怀疑,也会想方设法不让你进宫的”
      林盏感觉背后隐隐震动,像是沈瑛在说话,他朝后扭了扭头,哑着嗓子道:“写下来”
      沈瑛并不理会,林盏没感觉到背上有手指划过,以为自己没说清楚,紧了紧眉,在漆黑又寂静的世界里呆呆伫立
      “我希望你如此委曲求全是为夺/权大计,而不是为陆进延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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