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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竟敢戏弄她 ...

  •   夜已深,月寡淡。

      就连歌舞升平的夜镜城此时也已渐渐归于宁静。

      院子里的野姜花开得正好,白净的花瓣如展翅欲飞的蝴蝶,虽无牡丹绚丽的容貌,但不骄不躁,馨香却不郁烈,淡淡的清香伴着微凉的晚风送入微敞的窗隙,令埋首在桌案前的红衫女子顿觉心旷神怡。

      尚算宽敞的书房里随处可见堆放的账册和一些关于舞技的书籍,一张长方的青木桌案前,忽明忽暗的烛光里,女子只是稍稍闭了闭酸涩的双眸,便又立刻专注在手中的账册上,低眉垂目的模样沉静而坚韧,与白日天云寺中那个嬉笑调皮行为举止如野猴儿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寞语啊,先别看了,凤姨给你弄了碗参汤赶紧趁热喝掉!”敲门声突然响起,还未待里面回应便听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推门而入,只见进来的女人虽已有年岁,但风韵犹存,身姿轻盈曼妙,想必年轻时也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

      听见声音,寞语头也不抬地笑了笑,道:“凤姨我不饿,你先搁那吧,等我看完手上这几笔账再喝。”

      “不成!”凤姨一听,细长的眉尖儿蹙了起来,搁下手里的汤盅,上前一把拿过她面前的账册,沉色道:“这汤又不是让你管饱的,是给你补身子用的,你瞧瞧你自个儿瘦得跟猴子似的,再这样下去不累垮了才怪!”

      寞语听出她话中透露的关心担忧,心里不由一暖,搁下手中的毛笔,起身搂住凤姨,几分撒娇道:“好好好,我知道你疼我,我现在就喝总成了吧?”

      暖黄的烛光中,那双清澈的水眸弯成了月牙的弧度,原本白皙如瓷的肌肤像覆了一层淡淡的蜜色,松散的青丝配着一身轻薄红衫,有种令人窒息的妖娆之美。

      看着眼前已经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的寞语,凤姨此刻是百感交集。

      拉开桌案前的椅子坐下,凤姨一面细细打量着正捧着碗喝的喷香的寞语,一面试探性地开口道:“寞语,你别怪凤姨多事,马上你就要满十六岁了,这年纪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何况女人的青春本就短暂,你也别成天就把精力放在这些账册上,有空的时候还是要多出去玩玩。”

      咽下入口的参汤,她笑道:“凤姨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闻言,凤姨本来犹豫不决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也不再东绕西绕,索性将话说明:“我的意思是让你别总想着及乐舞坊的事情,也是时候考虑一下自己的婚姻大事了。”

      “我还小呢,凤姨莫不是烦了寞语不成,怎就想着要早早的让我嫁人?”

      她挑眉笑道,语气里满是毫不在意。

      凤姨没好气地睨她一眼,哭笑不得:“是啊是啊,我就是烦了你了行不?”说着又似想到了什么,眉眼间竟难得露出一丝沉重,连语气都放低了几分,苦笑着埋怨道:“你这没心没肺的坏丫头!我不就是怕没照顾好你,将来没脸去下面见你亲娘嘛……”

      正搅动着汤匙的白嫩玉手蓦地一顿。

      凤姨本名唤作杜凤盈,早年丧夫,留有一间舞馆,却一时糊涂被人怂恿而沾上赌瘾,还差点输掉了舞馆。危难之际,是舞馆一位新来的女舞师,也就是寞语的娘亲白欣雅慷慨相助,毅然将自己全部积蓄拿了出来,这才保住了杜凤盈的性命和舞馆。

      之后,白欣雅接手舞馆的生意,杜凤盈则一直留在其身边帮忙打理生意,很多时候,因为白欣雅未婚就有了孩子一事令她不得不安静地待在幕后,人前则是杜凤盈去张罗。不多久,生意越做越大,于是白欣雅便将舞馆正是改名为“及乐舞坊”,至此,这已是夜镜城中最大的舞坊了。

      然而,就在寞语六岁的时候,白欣雅却突然病故,临终前将寞语交给了杜凤盈,一再嘱咐要好好照顾她长大成人,却终是没有道出其为何年纪轻轻就有了孩子,更只字未提孩子的亲生父亲是何人。

      杜凤盈本性善良,也懂得知恩图报,白欣雅去世后,她便一边打理及乐舞坊的生意,一边担起了照顾寞语的责任。

      整整十多年里,为了年幼的寞语,杜凤盈没有再考虑嫁人的问题,她是真的将寞语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寞语身上,就怕没有照顾好她而失信于白欣雅。

      所幸寞语如她母亲一般天资聪慧,不论是舞技和生意都有着过人之处,自从十三岁那年起,她便已经开始接手及乐舞坊的生意,不过她性子虽活泼好动,却并不喜欢与人周旋,因此平日里仍然是由杜凤盈掌管负责。

      寞语对及乐舞坊有着极度的热情,不论平日里多爱闹腾疯玩,可每晚她都会挑灯专研舞技书籍或查阅核算账册,一日都不曾落下。杜凤盈虽是欣慰她的认真执着,可是近来却有一件烦心事压在她心头,看着眼前越发出落得美丽动人的人儿,成天不是像野猴子一样东跑西奔不见踪影,就是一整晚埋在账册堆和书堆里,哪里有半点寻常十六岁女孩的娇羞怀春之态?

      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杜凤盈虽然舍不得这个自己一手疼大的女孩离开自己身边,但也是万般不想她变成老姑娘去给别人续弦或当小,那样她就真的无颜以对白欣雅所托了。

      当然,杜凤盈之所以如此着急也是作为一个母亲的忧虑,她可是真真切切地为了寞语的未来着想,可是偏偏这丫头好像一点也不懂她的心思,想到这里,心中顿如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咸的都有。

      “坏丫头,一点儿也不懂我的心。”凤姨一面捂着绣帕抽泣着,一面数落着她的不是。

      “凤姨……”

      寞语急忙放下汤匙,一脸讨好地凑上去想要用撒娇来安抚她。

      抹了一把干涩的双眼,故作生气地推开凑上来的小脸蛋,“别叫我,反正我也不是你亲娘,你嫁不嫁人我也管不着!”。

      寞语讪讪一笑,继续厚着脸皮蹭上去,扑在凤姨怀里赖着不走:“哎哟,别这样见外嘛,咱俩谁跟谁啊,现如今你可是比我亲娘的权力还大,我哪敢不让你管呐!”

      闻言,凤姨立马收起夸张的哭闹,挑了挑眉,半信半疑地斜睨着她道:“此话当真?”

      “当真,比珍珠还要真。”得到的是寞语斩钉截铁的回答。

      凤姨闻之,脸色终于瞬间由阴转晴,颇为得意地说道:“这才差不多,总算没白疼你这么多年!”那模样哪有一点及乐舞坊当家者的风范,分明就是一耍脾气的老小孩嘛。

      见终于哄住了老小孩,参汤也喝完了,伸了个懒腰,寞语又开始查看起账册来。

      “寞语啊,我刚说的话你可一定要记住了,别不放在心上。”将汤盅收起,凤姨有些不死心地嘱咐道。

      “放心啦凤姨,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变成老姑娘的,这样可成?”她仰首笑道,眼弯如月牙,明媚娇颜。

      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凤姨也觉得心里颇为舒服,收回手,端起桌上空了的汤盅,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说道:“这就对了,我先去睡了,你也别弄太晚,早些休息要紧。”

      寞语轻笑着应道:“好。”

      ****************

      一时间屋子里恢复了安静,唯有清风偶尔吹入,烛光刹那的跃动。

      被凤姨这么一搅合,她再也没了查账的兴致。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起身缓缓走到窗边。

      清雅的花香扑鼻而来,沁入心脾,却驱散不了那一点点蔓延而出的惆怅思绪。

      白日那人冷淡清绝的背影蓦地浮上脑海。

      “你……到底喜欢贫僧哪一点?”

      她无声地笑了笑,唇边盈满了苦涩。

      他大概早已忘记了她……

      “收起你的眼泪,死了娘又什么了不起?你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人没了娘吗?那你可曾体会过一夜之间娘亲没了,亲爹千方百计要杀死你的感觉?”

      遥远记忆里,瓢泼的大雨刮得树枝乱颤,斑驳的视线里,满身泥浆的清瘦男孩向她咆哮着。

      九年了,那个曾经倔强而充满仇恨目光的男孩,一定不知道,有个女孩因为他当年那一番并不算温柔,甚至有些冷漠的安慰而咬牙走过了多少个春晓秋冬。

      当年匆匆一别,白寞语并不知那个男孩被人带去了哪里,直到一年前凤姨带她前往天云寺中为她求取姻缘签才得见到别了九年的男孩。

      那日,求签的人络绎不绝,人头攒动之间,袅袅香烟里,紫瞳潋滟的少年恍若尘外之仙,步步生莲而来。而几乎是一瞬间,白寞语就认出了他,也许是因为那双绝无二般的紫瞳,也许……只是他的容颜早已深刻在她心底多年,纵然时光变迁,容颜易改,但也抵不住她日复一日的烙刻。

      也许起初只是一点点感恩,后来与日俱增,那感恩渐渐滋生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白寞语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爱,她只是觉得,若一个人既能在她心里牢牢扎根九年都不曾消退,那么这人应该是可以称作为心上人了吧。

      娘曾说过,人生苦短,与其痛苦压抑,不如及时行乐。

      及时行乐啊……嗯,没错,就算流简现在不喜欢我,只要我努力对他好,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发现我的好……

      睡梦中,白寞语时而傻乎乎地笑着,时而又砸吧着小嘴流口水,表情极为丰富。

      本来睡得正香甜的流简梦中突然冒出白寞语那颗圆溜溜的脑袋,还无赖地抱着他不放,腆着满嘴的口水,故作娇羞地对他说道:“流简哥哥,你就嫁给我呗,你要不答应我就来硬的咯……”

      流简一听急的满头大汗,撒腿就狂跑起来,白寞语也执着,竟然一路紧追不放,跑着跑着,眼前竟然到了悬崖边,白寞语得意地狂笑起来:“你就从了我吧,流简哥哥。”

      已是精疲力尽的流简回头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威武不能屈的表情,大喊一声:“白寞语,我就是死也绝不会任你宰割!”

      说完,便腾地一下跳了下去,耳边隐约出来白寞语撕心裂肺的呼喊。

      “妈呀,疼死我了!”左腿被狠狠踹了一脚,疼得白寞语猛然惊醒。

      她这一叫终于也惊醒了身旁的流简。

      流简睡眼惺忪地瞅了瞅四周,红木床,青花顶账,铜香炉以及飘散出的檀木淡雅香气……没错,是他的屋子。

      扫了一圈他又将目光移回身旁,只见女子娇俏动人的鹅蛋脸上,一双大大的杏眼里闪动着狡黠的笑意。

      “你怎么在这里?!”他噌得坐了起来,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梦境。

      寞语却只是盯着他,并不出声。

      “怎么不说话?”他蹙起了眉,语气冷硬,已经有了一丝不耐烦。

      她却幽幽一笑,道:“流简,你的眼睛……很漂亮,真的。”她真心地称赞道,她也知道夏水国一直视紫瞳胡人为下等奴,为不祥妖物,如今的锦宣皇帝楚西河更是极度厌恶紫瞳胡人,曾一度明令严禁本国百姓与胡人通婚。

      但是,她就是喜欢流简的这双紫瞳,这么漂亮的紫瞳怎么能是不祥之物?

      闻言,他顿了脚步,却没有说话,清瘦颀长的背影在窗隙晨光的下显出几分孤独之感。

      寞语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他,也没再说话。

      “能解释一下你为何会在我的床上吗?”良久,传来他淡淡的仿若风拂柳絮的声音。

      “呃?”转变太快,寞语一时没反应过来。

      突然,他转过身,,露出那双细长精致的桃花眼,淡紫色的瞳孔美丽而妖冶。

      “那个、那个……我是想来问你借几本佛经,可瞧你睡得正香就没叫醒你,估摸着是起得太早然后也困了,没抗住所以……”昨晚她想了一夜该寻什么理由来寺里见他,后来总算想到了借佛经这一说词。

      “所以你就爬上了我的床?”

      她兀自埋头解释着,直到眼前蓦然一黑,才察觉自己已被流简抵在双臂之中,她慌张不已想要逃开,他却抢先一步抵住她。

      挑起她光洁的下颚,他勾唇轻笑道:“没想到你竟这么喜欢贫僧,你说贫僧该怎么回报你好呢?”细腻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如脂的肌肤,竟觉得触感很是舒服。

      “回报?”她深陷在眼前美色之中无法自拔,眼神渐渐迷离。

      他又靠近了些距离,俊美的脸上充满了挑逗的笑:“要不……贫僧我以身相许可好?”

      说出的话却如夜晚的烟花一般在寞语七上八下的心里骤然绽放,明明是欣喜不已却又怕失了女子的矜持,于是垂眸低头玩起了手指,娇滴滴的应道:“会不会太快了点……这样苟合也有违礼法,还是待禀了长辈,成了亲后再、再……也不迟……”

      正说着,他却忽然放开了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然后也没说话就推门走了出去,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寞语独自在屋里发呆。

      “流简,你混蛋!竟敢戏弄我!”好半天她才醒悟自己其实是被流简耍了,气得咬牙切齿,想到自己刚刚那副没用的软柿子样儿,就恨不得马上挖个地洞将自己埋了。

      不过,流简会与她开玩笑到是出乎她的意料,这算不算是个好兆头呢?想到这里,她又顿时豁然开朗起来,眉梢一挑,扬着满脸灿烂若花的笑容便屁颠屁颠地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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