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若]峨眉武术学校调研报告》在下宫羽

8、第八章 宋朝皇帝也姓赵

　　在个体都很相似的群落中混入了“异族”，会产生两种情况，一种是让其余的相似个体强化了对于这个整体的认识，开始排斥异己，而另一种则是，让每个个体都能更加鲜明地意识到自身的存在，而不是依附于集体意识。

　　现在来看，赵敏到来之后，峨眉武术学校产生的正是第一种情况，不过准确来讲，其中是有一个例外的，那就是周芷若。

　　在鲜明地认识到了赵敏是“独立的个体”之后，周芷若开始认识到自己的存在。

　　周芷若在大家心目中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呢？

　　灭绝老师眼中的周芷若是她执教生涯中遇到的最刻苦努力的模范学生，不太熟悉的同校生眼中的周芷若是未来的校长热门人选，同班同学眼中的周芷若是乖巧又温柔的小师妹……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勾勒周芷若的性格，而没有人关心周芷若心里在想什么，关心周芷若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周芷若和赵敏，在旁人眼中都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个刻板的标签，只不过她被贴上标签是因为能力和性格，赵敏是因为出身。

　　仔细想想，她和赵敏的处境其实一样。

　　周芷若心里不由得对赵敏有了点同病相怜和惺惺相惜。

　　她自认为是同病相怜所占的比例比较大。

　　“敏敏。”这一点单方面的心理距离拉近让周芷若在称呼赵敏的时候没有再使用“赵姑娘”而且一下子就把称呼上的亲疏关系拉近了两个数量级，“我昨天不小心把手机掉水里了，你看看还有救吗？”

　　“没救了。”喜出望外的赵敏接过手机扔进垃圾桶，“明天我再送你一个。”

　　“会不会太浪费了……”在勤俭节约环境中长大的周芷若一下子有点受不了这个刺激，“真的没救了吗？”

　　“哎呀就这种进水的手机，直接买一个新的比拿去修划算多了。”赵敏把桌上的零食包装也扫进垃圾桶，顺便在上面踩了一脚，“改天我让他们再给你送一个过来。”

　　自从上次赵敏撒网送了手机之后，峨眉的学生对于她的态度就缓和了很多，不过从来没有人敢单独来找赵敏，也没有人在和手机无关的方面表现出哪怕仅仅是礼貌的热情，她们总是成群结队地来请教赵敏智能手机的使用技巧，然后又成群结队的离开。

　　周芷若很能理解他们，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会有学生敢于和赵敏建立什么亲近的关系，因为在峨眉，赵敏不是赵敏，是“蒙古人”，是被排挤的对象，假如有人自愿和赵敏站在同一条阵线上，那么这个人也要同时承受被排挤的后果。

　　“在以群体身份对外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要承担群体的行动带来的一切后果和看法，无论它们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周芷若每隔几天就会去郭襄那里，继续学习赵敏用一百多部智能手机给她换来的弹指神通，这一次她去的时候，忍不住和郭襄倾吐了自己这些天来的想法。

　　而这就是郭襄对她的疑惑的回答。

　　“你是不是觉得他们对赵敏的偏见是不对的？但是你又为她做了什么呢？当然，你能认识到这种行为的错误是很难得的，虽然我是你的校长，不过我觉得我没什么资格要求你必须在这种情况下挺身而出。而且你可能忘了，这样的排挤其实是我带起的……时至今日，蒙古人始终不把汉人当人。也许赵敏是他们中的异类，赵敏愿意把自己摆在和我们平等的位置上，可是就像你改变不了你的同学们对她的排挤，她也改变不了她的蒙古同胞们对汉人的态度。”

　　让周芷若觉得惊讶的是，郭襄在有关蒙古的事务上居然表现得这么冷静客观。

　　“那，要怎样才能改变呢？”

　　“你有两条路，一条是继续当黑夜中的烛火，勤勤恳恳地照亮周围，将这烛火不断地传递下去，总有一天会等到日出的到来。”

　　“另一条呢？”

　　郭襄朝她晃了晃手：“等你拿到这个玄铁指环的那天就会知道了。”

　　从决定去了解赵敏开始，周芷若就对赵敏十分真诚。

　　全是真诚，没有套路。

　　所以在赵敏问她发什么呆的时候，她也真诚地回答：“我想当峨眉掌门。”

　　这回是赵敏被吓得一个激灵：“你还真想当峨眉掌门？！”

　　江湖上的门派大都改制成了武术学校，掌门这个字眼对于武林人士来说不再那么常用，但仍旧有着它沉甸甸的份量，这种份量就算是并非江湖中人的赵敏都能感觉得到。

　　“这是今天郭校长告诉我的，想要改变现状，要么就等到日出的到来，要么就得自己往上爬。”

　　“可是，你想改变什么现状啊？”

　　“我想打消蒙古人和汉人之间的互相歧视。这对双方来讲都没有好处。”周芷若忽然想起来赵敏之前吐露给她的秘密，“你呢？”

　　“什么我呢？”赵敏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我觉得年轻人有这种志向挺好的，你继续努力，我看好你！”

　　“我是问，你为什么想当皇帝？”

　　“嗯……”赵敏皱着眉头沉思良久，“我现在才十六岁，我爸还任由我自己玩，但是等我再大一点，他不可能不为我安排婚事的。我爹是汝阳王，要是我不想顺从他给我安排的婚事，去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要当皇帝，才能命令得了他嘛。”

　　“敏敏特穆尔同学，你这不是十六岁的想法，你这是六岁的想法！”周芷若觉得自己快抓狂了——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这么严肃认真地和赵敏交谈啊，“我以为你是野心家，结果你是恋爱脑？”

　　“恋爱脑怎么了？周芷若我跟你说这就是一种歧视！歧视！哎你别走啊，你听我说，恋爱脑和有野心一点都不矛盾，你这个人不要这么……哎你听没听啊？”

　　不过，心思缜密的周芷若忽然有了一个新发现：“你别告诉我你给自己取的汉名姓赵是因为宋朝皇帝姓赵。”

　　赵敏还没回答，周芷若又追问了一句：“特穆尔是不是什么罕见姓氏？我好像从来没在别处看见过。”

　　“周芷若。”赵敏压低了声音，“我能信任你吗？”

　　周芷若笃定地点点头：“当然可以。”

　　“特穆尔这个词要写成汉字，一般不是特穆尔。”赵敏紧张地观察着周芷若的神情，“一般写成帖木儿——你笑什么！还不是你们汉人翻译我们名字的时候太不走心！选的都是些什么字啊你看看！”

　　周芷若抬起手用弹指神通照着赵敏的额头上来了一下：“那等你当了皇帝之后给改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