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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二. 帘卷西风(下) ...

  •   软语楼,说是楼,其实不过是一艘画舫,只是比一般的画舫大些、华丽些,船前的甲板处筑起高台,以七色锦缎缠绕。
      画舫靠岸泊着,舫上静悄悄地不见一人走动。
      岸上人山人海,竟早挤满了人,不顾风雪连天,兴致勃勃地等待着。
      朱栖二人走到离画舫数百步处,便只看到人头攒动,居然无法挤过去了。柳皈一啧啧称奇,感叹道:“这暗月姑娘魅力不小,只怕全扬州城的男人都挤到这里来了。”
      忽听身后有一个轻柔婉转的声音低低哼道:“也不过是个丑丫头,有什么稀奇的。”
      二人愕然回头,但见一袭红衣如火燃烧,映入眼中,红衣映衬下,是一张雪白清秀的年轻容颜,弯弯的眉,细细的目,凝脂似的肤,竟是秀丽绝伦。见二人回头,红衣少女灿烂一笑,洁白的贝齿闪动珍珠般莹润的光泽:“如二位公子,才称得上风姿无双,若也肯在台上献舞,只怕不光是全扬州城的,全天下的姑娘都要往这里挤了。”
      这是被调戏还是被揶揄了?
      饶是柳皈一素来恶霸,遇见说话这般大胆的女子,也不由呆了一呆。
      红衣少女又是一笑,也不待他们反应,蓦地往人群中钻去,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人群居然裂开一小道缝,她翩然走入,转瞬便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朱栖此时已回过神来,望着那红色背影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只怕是我们过不去。”
      “朱兄,休要灭自己威风。”柳皈一转了转眼珠,笑了开来,忽然抬高声音道,“居然有人敢挡我柳四公子的路?”
      奇效立现。
      只听“哗”一声,仿佛水波划过,人群顿时分散两边,现出一条通道来。
      朱栖只得苦笑。
      柳皈一却开心得很,笑嘻嘻地招呼道:“朱兄,来来来,一起走。”两人走到岸边,四周人纷纷躲开,立刻空出一大片空地。
      朱栖也不看柳皈一,喃喃道:“看来扬州一霸果然名不虚传啊。”
      柳皈一得意洋洋,正要说什么,丝竹之声骤起,飘飘荡荡,从水面传来,挟在风雪声中,竟是说不出的空灵悠远。
      人群刹那间安静下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刹那间将所有的杂声同时抹去,只余下风声、雪声,与那无比美妙的乐声。所有的目光都在一瞬间投向了画舫上的高台。
      高台上,缠绕的锦缎忽然一起扬起,仿佛漫天彩虹环绕,七彩的织物中,缓缓现出一个少女的身影,竟不知她何时上了高台。
      她着一身五彩羽衣,背对众人而立,漆黑如墨的长发流瀑般倾泻身后,以鲜花缀饰,勾勒出曼妙的身形。仅仅一个背影,几欲夺去所有人的呼吸。
      乐声一变,柔曼无比,仿佛情人的低语呢喃而起,在柔靡的丝竹声中,那倾城的女子开始动作,手如柔波,身如弱柳,在翩然舞动中缓缓回过身来。
      那张容颜,那是……朱栖怔了怔,在柳皈一眸中看到同样的惊讶。
      缤纷的羽衣簇拥的,竟是一张异常素净的容颜,弯弯的眉,细细的目,凝脂似的肤,只是眉间多了一弯墨色的月。
      “是她?”柳皈一似乎很是意外,失声而道。
      朱栖讶然:“皈一兄不是见过她吗?”
      “是见过,”柳皈一苦笑,“只不过暗月姑娘一向妆容浓艳,没想到这临别之舞居然露出了本来面目。朱兄,你看那舞可是……”
      朱栖摇了摇头。
      “看来又白跑一趟。”
      “那倒也未必。”朱栖微笑。
      “不错,”柳皈一转了转眼珠子,忽然又来了精神,“不管怎么说,敢起名叫暗月,又在眉心画那么黑不溜秋一个月牙,这丫头就算不会‘暗月心舞’,也必定和那什么舞脱不了干系。”
      朱栖但笑不语,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高台上舞者绚丽的舞姿,片刻后,他脸色骤变,叫了声:“不好!”忽然冲了出去。
      “朱兄……”柳皈一叫到一半,脸色也变了。
      眼前奇变陡生,船头上,高台发出几声“喀嚓”之声,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推力,蓦地折断,向水面倒去,台上的少女一声惊呼,随着高台一起落向水面。
      朱栖已在半空,哪知他快,有人更快,只见一个淡淡的黑影掠过,已将少女抓住,凌空一掷,竟将少女直接掷向岸上。
      那人在空中毫不停留,伸足在正在下坠的高台边沿轻轻一点,一个转折,也向岸上掠去。
      朱栖一怔,正要追上,那人忽然回手一扬,乌沉沉的光芒分为两路,同时向朱栖柳皈一袭来。

      这暗器自然难为不了朱栖与柳皈一二人,但见半空之中,朱栖扬手挥出,雪亮的银光如电而起,顿听见叮叮咚咚的声音如急雨密奏,那乌沉沉的光已被绞碎击落。那壁厢,柳皈一也轻易击落了暗器。只是这么一缓,那人早带着暗月掠过人群,消失无踪。
      朱栖与柳皈一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之色,这神秘人暗器功夫虽看不出怎么样,轻功委实是一等一的高。
      岸上,慢一拍反应过来的人群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开始骚动起来。一些胆小的人甚至开始逃跑,内圈的人拼命往外挤,外圈想一探究竟的人反向里挤,顿时乱作了一团。
      朱栖似乎想到了什么,蓦地凌空飞起,再顾不得惊世骇俗,从人群头顶飞掠而出。
      “哎呀,朱兄,等等我啊。”柳皈一一跺足,也步朱栖后尘,从众人头顶而过。

      人群外围,轻易看到了白衣少年的身影,他居然没有急着再追,只是蹲下身出神地看着什么。
      “朱兄在看什么?”柳皈一诧异。
      朱栖不语,只是伸手指了指。雪地上若有若无现出一圈痕迹,几乎无法辨识,柳皈一的脸色却立刻变了,失声道:“脚印?!”
      那人挟带了一个人,却依然只留下这几乎无法看出的痕迹,轻功之高该是何等可怕!
      朱栖抬眸望向前方,眉微微皱起,
      柳皈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但见原本洁白的雪地上一片狼藉,早被惊慌逃离的人群踩遍了足印,那人留下的浅浅脚印哪能再找到。
      无迹可寻了吗?
      柳皈一忽然狡黠一笑,摊开手,掌心是一片衣角,布料中间,赫然摆着三枚乌沉沉的暗器。
      玄铁丧门钉+绝顶轻功?
      朱栖眼光一闪,顿时想起一人:“是他?”
      柳皈一点了点头,居然苦笑起来:“若真是他,只怕为的是泓碧庄那件事。偏偏那人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一等一难缠,朱兄……”
      白衣的少年淡淡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我非去不可。”
      柳皈一忍不住叹气:“朱兄有几成取胜把握?”
      朱栖笑了笑:“没有,一成也没有。”
      柳皈一又叹气:“你可知落入那人手里的,连求死都不能?”
      朱栖道:“我知道。”
      柳皈一瞪大了眼:“那你还要追?”
      “是。”
      柳皈一眼睛瞪得更大了:“疯子,怪不得和任一能混到一块去,你们两个都是疯子。”他摇了摇头,喃喃道,“我一定也疯了,否则怎么会想和你一道去呢?”
      朱栖望着他,眸中忽然现出一缕笑意:“皈一,谢谢你。”
      柳皈一叹气:“不必谢,交了你这个朋友,算我倒霉。”
      朱栖眸中的笑意更浓了,更多的,却是感动,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若真是他,人多了反受其累。”
      柳皈一眼珠一转,又露出了招牌的狡黠微笑:“如果我非得要去瞧瞧热闹呢?”

      瘦西湖畔,泓碧庄。
      曾经辉煌的庄院如今冷冷落落,焦黑的瓦砾草木见证着半年多前那场无情的大火。
      已有人在等。
      黑衣、银发,却有着少年般的光洁皮肤,谜一般的年纪,眉如墨画,眼睛狭长,唇边永远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脚下,伏着身着五彩羽衣的少女,秀眸紧闭,不知生死。
      果然是他!柳皈一虽仍是笑得漫不经心,手心已不觉有汗渗出。
      毒郎君夏枫心性残忍,杀人如麻,偏偏轻功绝顶,暗器及用毒之术又已达出神入化之境,令人防不胜防,即使名门大派,也多半敬而远之,不敢轻易招惹。半年多前他若在此,泓碧庄绝不至如此轻易被毁。
      “夏先生?”十步外,朱栖立定脚步,年轻的脸上带着动人的笑容。
      “朱栖?”黑衣人定定地望了白衣少年好一会才开口,声音丝绸般柔和滑润,竟也如面貌般年龄难辨。
      “是。”少年微笑着施了一礼,“晚辈已来,还请请辈放走无辜的人。”
      黑衣人望着他,笑容莫测:“年轻人好胆色,居然敢跟我提要求。”
      气氛仿佛凝滞了,连漫天的雪花也渐渐止住,呼啸的北风卷过,刺骨的寒意在空气中弥漫。
      朱栖似乎毫无所觉,笑容温和,催促道:“前辈?”
      风忽然有了诡异的变化,只见人影一晃,朱栖居然凭空消失,再出现时已在三丈开外,就见他刚才站立处,赫然出现了一排漆黑的小钉,将那一片雪地迅速融化,露出了雪下诡异发青的地。
      这钉上的毒好生霸道!
      “好身手!”黑衣人居然含笑赞了句,一瞬间,眸中划过一道阴沉的光,藏于袖中的手轻微动了动。
      朱栖脸色骤变,一把拉住柳皈一向后退去,叫道:“闭气!”
      暗器破空之声不绝,仿佛暴雨泼天而下,无数暗器席卷而来:飞刀、飞镖、铁菩提、铁蒺藜、丧门钉、铁莲子、牛毛针、金钱镖……似乎世上所有的暗器都在一瞬间涌现,暗器的周围,诡异地浮着一层青紫的雾气,汇成一股猛烈的风暴,铺天盖地。
      柳皈一的脸色也变了,若没有亲眼见到,绝无法想象竟有人能在弹指之间同时发出那么多暗器,这实已非人力所能为,眼前这人,暗器之术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
      然而,这疾风暴雨般的暗器却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那如雾一般美丽朦胧的青紫之气,只要吸入稍许,便可能有性命之忧!
      只能躲!
      两人闪得已有些狼狈,饶是朱栖武艺高强,在这样可怕的暗器攻势下,一时也无计可施。
      这样下去,只有挨打的份,朱栖心念电转,已下了决心,冲柳皈一使了个眼色。柳皈一会意,回旋之间,外袍脱下,仿佛一片绿云乍起,向泼天暗器卷去。暗器攻势一缓。
      就争这一刻!
      白衣少年长剑龙吟出鞘,身形跃起,仿佛一道闪电向黑衣人扑去。
      然而,第二波风暴已至!
      朱栖的额上已有冷汗渗出,那是何等可怕的暗器功夫,竟能同时维持两个方向的暗器攻势,机会只有一次,他若被阻止,他与柳皈一,只怕性命就要留在这里了。眼前,他唯有孤注一掷了!
      呼吸屏住,剑护全身,他迎着暗器,速度丝毫不减,冲了进去。
      夏枫却只是冷冷一笑:“你太小看我用的毒雾了。”
      什么意思?朱栖心头打了个突,蓦地浑身乏力,耳边听到柳皈一的惊呼声,他惊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叫道:“不要碰这毒雾!”骤然天旋地转,重重跌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 “朱兄,朱兄!”耳边似乎有人在焦急地呼唤。他挣扎许久,终于自黑暗中睁开眼睛,望到了一张焦灼的脸。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柳皈一松了口气。
      “夏枫呢?”他试着抬了抬手,却发现使不出丝毫气力。
      “跑了。”接话的却是一个轻柔婉转的声音。
      “暗月姑娘?”朱栖微微一怔,若有所悟,“是你出手赶跑了他?”
      身着五彩羽衣的少女掩唇而笑:“公子太看得起我了,我只不过趁他不备在背后给了他一击,想必他从没吃过这种亏,负痛跑了。”
      “原来如此。”朱栖又是一怔,挣扎着想要运功。
      一只柔软的手按住了他的肩,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柔眉细目的少女温婉而笑:“公子中了毒,跌落时又受暗器所伤,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
      “朱兄不必担心。”柳皈一接口道,“我们回扬州城找最好的大夫,这毒一定有法子解的。”
      “噗哧”一声,却是彩衣少女失笑出声,“柳四公子真以为随便找一个大夫就能解掉毒郎君的独门奇毒?你是把朱公子当小孩哄呢。”
      “你!”柳皈一居然也难得地涨红了脸,一时却也找不到话来反驳这个小姑娘。
      “你放心。”少女话锋一转,嫣然而笑,“我倒知道有一个地方能解这种毒。只要……”
      “只要什么?”柳皈一焦急接口。
      少女又是嫣然一笑,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来,指了指朱栖:“只要你把他交给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十二. 帘卷西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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