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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顾向晚,向来晚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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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雕刻时光里。
顾向晚卸下肩上MCM的双肩包,服务员端了杯柠檬水过来并递上了菜单,她淡笑点头接过。顾向晚这人对事有种近乎偏执的执着,就拿咖啡来说,她只喝半糖拿铁,其它品种根本不愿意去尝试,当然这也许和她根深蒂固的“懒癌”有关。
她给自己点了杯花轮拿铁,转眼又看到一杯绿绿的饮料,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奇异果莫吉托。
莫吉托,起源于古巴的一种朗姆调酒,最原始的古巴配方是使用留兰香或古巴岛上常见的柠檬薄荷,这种调酒有着相对低的酒精含量。顾向晚看着画册上几片绿油油的薄荷叶,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和同桌还有他在西餐厅时,他喝过的一杯红酒。
她抬眸看向服务员,“再要一杯这个。”
“好的,请稍等。”
食指撑着额头,一下一下轻轻的点着,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的期待和紧张。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亮了起来,她抬眸略去一眼,那备注可真长。自嘲般的勾了下唇角,她接起了电话。
“你在哪里坐着?”电话里那人直接问道。
顾向晚抬头向门口看去,穿着灰色polo衫的男子蓦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听见自己心脏“咯噔”跳了一下。她招手,声音哑哑的:“这里。”
对方看到了她,便抬步向这里走来。有着一米八六身高的他,步子迈的还和以前一样大。
顾向晚强压下内心的躁动不安,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同学一般打趣道:“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对方笑了声:“我这不是来了么。”
时隔三年,再次听到他真人的声音,顾向晚一刹那眼泪就要涌了出来,她微微偏了下头,手指甲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掌心肉。
她说:“陆徐徐,好久不见。”
陆徐徐沉默着,点了点头。
顾向晚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来时的路上她不断地跟自己说千万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事,
千万要向前看。可一见到他,她还是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端起桌上的水杯,勉强喝了几口才压下内心的躁动。
陆徐徐抬眸看着面前的女子,印象中的顾向晚从来就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每天和他没完没了争吵到鼻青脸红的人,可如今他好赖也坐下了两三分钟,对方还没正眼瞧他一下呢。
他有点无奈,也有点心酸,“三年不见,你怎么连看我一眼都不敢了?”
顾向晚叹气,他对她还是这么直截了当,一针见血。
在陆徐徐面前,顾向晚向来藏不住情绪。
“考试怎么样?”她岔开话题,并不想回答。
“托你的福,差点被挂。”
顾向晚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这黑锅她背的真是冤。
陆徐徐见她不相信,又加了一句:“你打电话那晚,我第二天考试。”
三年未曾联系过的初恋女友突然来电,恕他没有足够强大的心理素质安睡一夜。
陆徐徐知道有些话不该说就不说,他收回复杂的思绪,漫不经心的打量起对方来,轻笑了声:“顾向晚,你怎么又胖了啊?”
顾向晚:“……”
“你还长痘了?青春期早该过了吧?你逆生长啊!”
顾向晚心里开始磨刀霍霍向徐徐了。
“看着你让我忍不住想起了个词——“心宽体胖”,你的身体比嘴巴要诚实的多。”
顾向晚终于握拳,咬牙切齿道:“陆、徐、徐!”
感伤呢?动情呢?两眼相看泪汪汪呢?!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三年未见的前男女朋友吧,至少有一点久别重逢时的感慨吧?
果然是陆徐徐,有着一张不饶人毒舌般的嘴。
陆徐徐淡笑一声,想起他们的初接触也是从这样漫无目的永不停歇的争吵开始,他收起唇角那抹不知是自嘲还是感叹命运的嗤笑,那双如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眸深深的凝望着对面的女孩儿。
一览无余,一本正经。
“你还好吗?顾向晚。”
他从前叫她晚晚,现在叫她顾向晚。
顾向晚诧异,是自己刚剪了指甲吗,为何明明感觉手指快陷进了肉里,却仍是一点都不痛?
一个称呼的叫法,却是千差万别,天翻地覆的变化。
顾向晚明白,她平静的点头,“你知道我的,无欲无求惯了,生活虽平淡却也无波澜。”
陆徐徐不止一次取笑过她,生得北方长在北方,却有着江南女子淡弱的性格。后来她终于明白,如若自己有着北方姑娘的爽朗和豪迈,也许就不会和他分手了。
“确实是顾向晚的作风。”他不置可否,端起面前那杯绿色的饮料喝了口,入口却是淡淡的酒香味,不动声色的看对方一眼,眉头微挑,“你现在喝酒?”
“只是偶尔喝点红酒。”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她浅笑着回答:“我现在才能明白你以前就对生活有的享受,确实让人贪恋。”
都说由穷到富易,从富到贫难,其实就像地狱和天堂,去过了天堂怎么甘心回到地狱,贪恋过的美好又怎么舍得只是份回忆呢。
顾向晚沉默的用小勺搅着咖啡,拿铁上那层细腻的泡沫张张合合,鼻尖闻到一阵淡淡的咖啡香气。
陆徐徐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两下,是条微信。顾向晚最讨厌IPHONE机子的一点就是来信息时锁屏上可以直接看到,也因此,她看到了那条信息的主人——“阿迪”。
不是阿迪达斯,是陆徐徐交往三年的女友,也可以说是未婚妻。
陆徐徐很快的五指在屏幕上按着,一条信息发了出去,他收起手机看到顾向晚一脸平静的低头捧着咖啡杯,心里突然很是梗塞,有很多话想说却也觉得如今没有了必要。
和顾向晚在一起时他们在上初中,早恋。
和顾向晚分开时他们在上大学,可以恋爱。
陆徐徐看着面前三年未曾见过的女孩儿,心里也并不好受。他们一起走过最叛逆却又最灿烂的中学时代,他曾多次轻拥着她,在她耳边诉道一生只谈一次恋爱,他们要牵手走向婚姻,以后也好和孩子吹吹牛。
然而,一生太长,长到不过三年时间他们已形同陌路。
“你煮的咖啡也很好喝。”
顾向晚抬眸,有些不明所以。
陆徐徐指了下她手中的马克杯,淡淡的道,“我记得你独爱咖啡,尤其拿铁。”
顾向晚明白过来,他是指自己曾经在家给他煮过咖啡,那天正好他生日。
“恩,因为拿铁咖啡最方便,三分之一的ESPRESSO,三分之二的牛奶和奶泡混合体。”她缓声细语,慢条斯理的说着做法:“先将深烘焙的咖啡豆研磨后,将咖啡粉倒进填压器内萃取出ESPRESSO。萃取时注意将萃取口尽量贴住马克杯壁,这样能使ESPRESSO的油脂形成得更具完备。比较麻烦的是打奶泡,这个温度需要掌握在九十度以下,太高会造成牛奶沸腾,将牛奶和奶泡的均匀体倒入ESPRESSO,控制流量进行拉花,这样就完成了一杯意式拿铁。”
“听起来很简单,可拉花我有试过,坦白讲,很糟糕。”陆徐徐耸肩,表情有些懊恼。因为顾向晚是个咖啡罐子,后来他也渐渐喜欢上了咖啡独有的香气。也曾尝试亲自煮过,可那份热情在看到惨不忍睹的拉花后就灰飞烟灭了,而只见过一次日出的咖啡机可怜的被他扔进储藏室,再不见天日。
他一直想找到一家能煮出相同味道的咖啡馆,可自从喝过顾向晚煮的咖啡后,再喝任何一家咖啡馆的招牌咖啡都觉得稍有逊色,略输一筹。
顾向晚不知是该笑还是该苦笑,他还念着她,不过念念不忘的是自己煮咖啡的手艺。
眼圈莫名有些酸涩,她问自己这场久别重逢的见面究竟意义何在?真的只是想要再见他一面,还是心有不甘呢?
“你…的她,好吗?”她终究没忍住,问出了口。
陆徐徐沉默,片刻后点头,除了一个“好”字,多余什么也无法说出口。
顾向晚笑着轻点头,有点像自言自语,“那就好。”
“我听卓岑说,你也被保研了?”
卓岑,顾向晚暗自叹了一声,点头应着:“恩,华东师大。”
“上海?”陆徐徐皱眉,她好端端北师大毕业生去什么上海?“你们学校没名额了吗?研究生留在本校还是会方便很多的。”
她不是不知道,本校生升研和其他省份考进来的虽不明说,却还是有所差别对待的,可她同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自己只是想换一个环境。
多说无意,她微笑,“你呢,还选本校吗?”
陆徐徐点头。
“瞧我这记性,忘了你是本硕连读的了。”她微笑,可眼眶更红了。
这不是陆徐徐想要见到的场景,虽然做不成情侣,可他还是希望顾向晚好,希望她幸福。可他又不敢提醒自己,顾向晚的幸福是他亲手斩断的。
顾向晚以前老说陆徐徐心狠,他俩一吵架他硬是能晾上她好几天让她自己反省,等到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他会问一句“下次还敢不敢了”,向晚摇头保证再也不犯时,他又会像没发生过什么似的,牵起她的手问她想吃什么。
这就是陆徐徐,可顾向晚很久前就错了,对于她,他从来做不到心狠。
“向晚,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关于阿迪的事,我并不想拿自己的幸福在你面前显摆,因为你还没有得到这份幸福,我不能这么做。”
如果非要有个说法来解释他们为何会分手,大概就是造化弄人吧。
他们之间,终究是少了那么点缘分。
“向晚,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对不起,当初说要走到最后却中途放开了你的手。”
顾向晚终于没忍住眼眶里的那热泪,一滴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划过,她想要记住这感觉,比当初分手时还痛彻心扉的苦楚。
她不是那种见不得前任过得比自己好的人,可陆徐徐的这番话却还是叫她心酸难耐。
她在心底为自己竖起一道栅栏,她不走出去别人也进不来,或者说是她不愿意走出去,她不想从此以后把陆徐徐从自己的人生中剔除。
陆徐徐,徐徐诱之,他就是这么一点一点把她降服,收进囊中。
可现在,她可不可以把自己的心问他要回来?
“徐徐。“时隔三年,她再一次这么叫他,“我们都向前走,不要回头,好吗?”
“向晚。”
顾向晚偏头看向旁桌顾客点的一杯龙井,她缓慢开口,“其实和咖啡比起来,我更爱茶。”
“都说人走茶凉,其实不然。人与人的相聚,真正在一起的时候感受不到彼此存在的意义,可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时,才体会的到,总有些人值得牵挂,总有些事值得回味。”
她说着,看向陆徐徐,艰难的一笑:“其实今天我是来和你告别的,徐徐,祝你幸福,至少要比顾向晚幸福。”
都说分手后做不成朋友,因为彼此伤害过,然而也无法做敌人,因为彼此深爱过。
顾向晚并不想让他为难,那么他们就做最熟悉的陌生人吧。
“答应我,好吗?”她情不自禁红了眼圈。
陆徐徐心底酸涩不已,这个他用心爱了多年的女孩儿终究还是被他伤的最深。
“向晚,你不要这样,有错的是我。”
顾向晚摇头,“徐徐,我不是圣母心,只是我见不得你不好,你能明白吗?我认识你的时候,你青葱少年一身傲气,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张狂肆意,正是这种骄傲自信吸引了我。在我心里,你也像是把标杆,因为你的优秀,我要很努力才不至于和你相差太远,我知道你很好就不会放任自己平庸堕落,其实我也要和你说声谢谢,像我这种对一切都很淡漠的性格,如若不是因为你,我不会有现在的一切,包括学业。”
如果不是陆徐徐年级第一的排名始终挂在成绩栏榜首,她不会发奋学习只为离他近一些,如若没有陆徐徐整日耳提命面的督促指导和她又做错某道题时的愤吼,她不会最后考上北师大。
陆徐徐给了她名牌大学的学历,甚至这份学历还会给她一个稳定舒适的工作,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也给了她一辈子,只是这一辈子没有爱情而已。
“陆徐徐,你一定要过的比顾向晚好。”她站起身,背上包,伸出于他面前。
陆徐徐静默片刻,慢慢站起身来,那双牵过顾向晚无数次的大手缓缓伸向空中,时间静止,终于再次握上了那双记忆中的柔荑。
“好。”可是晚晚,你又可否知道陆徐徐更希望你比他幸福呢?
顾向晚突然念起曾经的一副画面。
“徐徐,你知道我最喜欢那首诗句吗?”顾向晚攀在他肩上,娇俏的眉眼带着抹娇羞看向他。
陆徐徐招架不住她眼神的炙热,脸红的别开头故意看向别处,“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非也。”
“不是吗?难道你不是要和我表白吗?”陆徐徐直白的拆穿道。
“不是这句啦。”
“愿得一人心,白手不相离?还是一生一代一双人?”他好脾气又耐心的陪她玩小学生游戏。
“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陆徐徐蹙起那两道好看的眉峰,不解的扭头看向对方:“悼念亡妻的,不怎么合适吧?”
“可老师说这句诗的意思也是说,遇到了一个你深爱的人,你的眼中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遇到了一个你爱的人,你就觉得他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对顾向晚来说,陆徐徐就是这个独一无二。”
仓央嘉措说:“执子之手,陪你痴狂千生;深吻子眸,伴你万世轮回。执子之手,共你一世风霜;吻子之眸,赠你一世深情。”
可是顾向晚,向来晚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