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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

  •   昨日纷扬的大雪下了足足两个时辰,刘宴被母亲叶氏唤醒的时候,屋外世界已是银装素裹。
      昨夜睡得沉,想着要进宫,刘宴强打起精神穿衣打扮。

      他满面倦意,穿件衣服也是慢吞吞。叶氏便亲手替他套上一件浅青色广袖褶衣和同色的大口裤。
      刘宴下地走了两步,衣袖宽大翩翩,确实好看。但裤子口子太宽,他只微微皱眉,叶氏便取了一条月白色的锦带替他扎起裤口。

      叶氏蹙起叶眉:“这缚裤原本的带子没了,你若是觉得这月白色的不好看,阿娘替你再换一条。”

      刘宴再走了几步,果然轻便许多,当下满意道:“阿娘的眼光很好,无需再换了。叔父尚在外头等我,就这么穿。”

      他急匆匆梳洗完,便推开门往外头寻便宜三叔刘璋。

      对方早早在马车里头等候,他掀开车帘钻进去,车夫便立刻扬鞭策马。

      他没站稳,一个踉跄便栽进青年怀里,面颊直接陷进柔软暖和的狐裘,抬起头猛一呼吸,鼻翼间俱是对方身上,略带青草苦涩轻微的气息。

      男子略显低沉的笑声从他的上方传来,带着几分促狭:“只是顺手帮忙,小郎君这么迫不及待的投怀送抱啊。”

      刘宴没搭理他,做足了叛逆少年该有的傲娇姿态。便是落水生病,也不能导致性情大变。他不可能伪装一辈子原主,但举止喜好只能缓慢改变。

      马车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在宽敞的道路上飞奔,冷冽的寒风席卷起密实厚重的深色车幔,为车内人展现洛阳城内被白雪点缀的繁华美景。

      洛阳城极美,一路上刘宴却根本无心看风景,因为他被颠得不行,就差在马车里把内胆都吐出来。

      倒是刘璋,虽然看起来比他还要瘦弱单薄,但一直很安稳地在那里闭目养神。

      一路颠簸过来,他苍白俊秀的面容还多了几分红晕,反倒比一开始的时候更添烟火气,还较先前的状态更好些。

      一个下来狼狈不堪,一个风姿越发绰约。两厢对比,刘宴不自觉撇过头去,唯恐越比越气死人
      。
      下了马车,便有宫人来接引。原身到底年少,刘宴虽坦然,但还是按照原身该有的反应,佯装出几分忐忑。似乎是看出他的不安,刘璋帮他扶正头顶的白纱冠帽,笑道:“你且放心地去,今日的侍读名额定然有你一份。”

      他一笑,似乎周遭的冰雪也瞬间消融。刘宴呼吸一滞,反应过来,声音里又有几分懊恼:“为何?”

      刘璋笑而不语,直至接引刘宴的宫人催了一句,方道:“你先随宫人进去,我在外等你的好消息。”

      刘宴皱起眉,收敛了面上阴郁之色,疾步走向了那接引宫人。

      刘宴迎了过去,那涂抹了脂粉,口若朱丹的宦官只瞥了他一眼,便转过身来,尖细的嗓音催促道:“还不快些跟上。”
      刘宴不发一言,只沉默着尾随而上,他跟在那宦官后头,快步走过紧紧挨着高大宫墙的青石长路。

      霁雪初晴,宫墙的琉璃瓦折射出耀眼彩光。宫人们打扫着未融化玩的积雪,来接他的宦官似乎分位很高,一路走来,那些打扫的宫人俱低垂眉目,躬身向他行礼。

      刘宴沾了那宦官的光,一路过来受了不少大礼,也顺便感受了一回这洛阳宫的鲜活和肃穆。

      片刻之后,他站在了一群尚未发育完全的小萝卜头中间。站在他们面前的女官身穿淡青色齐胸襦裙,容貌秀美,但神情冷漠,她的语调听起来刻板严肃:“今日是冲公子和翌公子选伴读。在这之前,你们需向我展示自己有何种才艺。第一个,谁先来?”

      她口中的公子翌,便是他记忆里未来翻身做主的齐献公。

      站在刘宴身侧,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小正太站出来一步,声音还有些稚气未脱,但有勇气,吐字也清晰:“我先来。”

      那女官面带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木家郎君准备的的是?”

      后者忍住紧张,尽量完美地行了个宫礼:“请容木升献丑,我想要为大家弹奏的是《鹭江曲》”

      他率先在家中沐浴更衣,又在这殿中焚香净手,细嫩白皙的手指在纤细的琴弦上一滑,这空荡的宫廷中便陡然响起曼妙的乐声。

      待琴声止了,又站出来第二个表演鼓瑟的。这些官家子弟,为了能够入女官的眼,使劲浑身解数展示才艺,她们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表演俱是超出同龄人。

      刘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并不安定。事先可没人对他说过,选个侍读还要表演才艺。诸多人中,除他之外,均是有备而来。

      他绞尽脑汁搜刮了原主的记忆,发现对方只会唱些曲坊间流行的淫词艳曲,作词作赋一窍不通,根本就没有拿的出手的才艺。也不知那刘璋是哪里来的信心,笃定了他一定会被两公子选上。

      眼瞅着只剩下他和他的便宜弟弟刘昊。刘昊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早已预料到他的情况,眼眸里掠过一分讥笑。见女官看来,刘昊转过脸去,恭敬地向前一步,朗声道:“学生刘昊,诵读《洛阳赋》。”

      此赋足有万字之长,其中艰涩难懂的字颇多,刘昊如今不过九岁,能声情并茂地朗读完,足以充分证明他的早慧。刘宴竖耳倾听,如玉的面容上越发沉静。

      小郎君们表演的时候,楚翌一行人也从内殿行至众人所在的侧殿。

      楚翌低眉顺目地跟在队伍后侧,公子冲则走在他前头,一边摇晃着皇后的手,一边嘟囔着抱怨:“阿娘能不能不选侍读,太傅那么凶,我都不想去太学。”

      皇后拿这个向来顽劣的次子没法,没好气地轻轻敲了他一下。楚翌捧着手炉,瞧着前头母慈子孝的一幕,眉眼垂得越发低。

      他因身体虚弱,又受了刺激,昨夜都未曾睡好。但待到日出之时,他便被伺候他的宦官福喜从床上捞起。

      福喜的尖嗓子嗓子扰了他的清梦:“殿下快些醒醒,您今日还得和冲殿下一同选侍读呢!”

      今日是丙申年的十一月初九,也是皇后定下的为他和公子冲选侍读的日子。楚翌一向谨慎,但时辰已然不早,他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也难怪福喜心急。

      见他如此,福喜招了宫侍过来,温热的帕子便在掺着冰粒子的水里过了一遭,直接敷在了孩童娇嫩的面颊上。

      楚翌被刺骨的冰水一激,顿时清醒过来。

      他方要为这奴才的自作主张发火,福喜却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如今时辰已经不早了,再过些时辰,怕是冲公子已经在皇后跟前伺候了。”

      只一句话,楚翌的理智瞬间回笼。他现在可不是万人尊崇的齐献公,而是战战兢兢生活在紫光殿的小可怜。

      公子冲为皇后所出,他须在对方之前到皇后跟前请安。

      福喜也是一片苦心,楚翌低垂着眼睫,指甲却不自觉掐进掌心。

      见他清醒,福喜又为他戴上小小的漆纱笼冠,在他的怀里塞了个手炉,打了灯笼为他领路。
      楚翌去皇后跟前请了安,等了好些时辰,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公子冲。

      队伍徐徐而行,洛阳宫,显阳殿。刘昊表演完退回队伍,诸位郎君中只剩下刘宴一个。
      刘昊看过来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俨然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在他看来,刘宴只空有一张好看的脸,明明比他还年长两岁,但处处不如他,就是个草包美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尊敬的。

      刘宴却定了定神,朝着这便宜弟弟伸出一只手来:“刘昊,将《洛阳赋》给我。”

      他身着宽松广袖,随着他的动作,浅青色广袖便滑下来半截,露出那如同羊脂白玉的半截手腕。
      便是刘昊不曾孺慕过刘宴,一时间也被这美色吸引,竟让刘宴轻易从他手中把写着《洛阳赋》的羊皮卷夺了去。

      女官疑道:“宴郎君可亦是要诵读《洛阳赋》?”

      这里的诸位郎君都尽力不和人撞上,因为有对比就有优劣,先表演的要担心表现不如后表演的,后表演的会忧虑自己的表现不如旁人新奇。

      刘宴摇头又点头,将那羊皮卷双手奉到女官手中:“学生是背诵,并非诵读。”

      背诵要比诵读显得更厉害些,那女官还是拿了《洛阳赋》,出声道:“你可以开始了。”

      刘宴模仿太史丞家的小郎君,行了个礼背过手去便开始朗声背诵。

      少年的声音清脆,语速控制得恰到好处,背起来感觉十分流畅,但听在旁人耳里,他就像是在念不知名的佛经。

      莫不是背不出来瞎背充数吧,有人忍不住发出噗呲的笑声。

      但拿着《洛阳赋》的女官却从皱眉到惊讶地睁大眼,因为这刘家郎君,竟是在倒着背诵这羊皮卷上的万字长赋。

      再背到众人比较熟的几段时,渐渐有人意识到了这一点。

      刘昊原本眼带鄙夷,听到后头脸刷得一下白了。一个是朗读,一个是背诵,刘宴还花样新奇,让他一下子就被对方比下去了。

      明明是个只有一张脸的草包美人,什么时候偷偷学了这么一手。

      他不自觉地咬住下唇,粉嫩的小脸成了个黑面包子。

      刘宴背至最后几段的时候,殿门在他的身后被缓缓打开,少年从容挺拔的身形便映入众人眼帘。
      公子冲听不懂背对着他的人到底在背诵些什么,只觉得这少年声音极为清脆好听,如同山溪潺潺,珠落玉盘。

      虽然没能瞧见正脸,但单看背影,便觉对方极有风姿。

      待刘宴背诵完,众人齐刷刷转过来行礼,那少年的容貌便映入了公子冲的眼帘,对方的唇角带了三分笑意,如同三月微风,吹皱了一池春水。

      他的心房在那瞬间被陡然击中,心念一动,眼里便再也瞧不见别的小郎君,当下指着这姿容秀丽的少年郎道:“母后,我要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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