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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寒月遥-19 ...

  •   人都来了,没话也要找话说。这几年林汀在花渡口当老板娘,被锻炼得相当有经验:“我今日去了礼部吴一介大人的府上,帮他的妻子看诊。听说表姐跟吴家还有一段渊源。”

      不知是不是凑巧,话音刚落,苏寒月身后的白卉突然抬眼看了林汀一眼。

      苏寒月略显惊讶,点头道:“吴大人跟你提到我?这么多过去了,难得他还记得。”

      “吴大人没说什么,倒是吴夫人始终心心念念的。”

      苏寒月立即关切地问:“吴夫人身子好些了吗?”

      林汀叹了口气。苏寒月明白过来,扭头朝窗外看去。

      “新年风雪夜,这样恶劣的天气,却是家家户户辞旧迎新的时候。其实有多少人果真一年到头,苦尽甘来呢?”

      她话里苦涩浓浓。

      林汀:“苦中才需作乐吧,人活着,总要有点盼头。”

      “还是汀儿看得明白。”苏寒月感叹着,“想来你这些年在外头,吃了不少苦。”

      林汀仔细回忆了一番,诚实地说:“其实还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罗夏看了一眼,“夫君待我很好。”

      这么娇羞的一瞥,罗夏面上装作正襟危坐,其实内里早就炸开了烟花朵朵。苏寒月心领神会:“那就好。”

      跟苏寒月讲话是不需要太多精气神的,她本就自带舒缓氛围的气质,怀了孩子行动更是慢慢吞吞的,林汀跟她说着话,耳里听着她轻缓柔和的语气,渐渐地听出了几分倦意。

      “姑娘,时辰不早了。”白卉俯下身子提醒苏寒月。寒月这才抱歉冲林汀和罗夏笑笑:“怀着孩子终日嗜睡,让你们见笑了。”

      “没关系,我也有点困了。”

      老实讲,虽说林汀素来怕冷,但若是整日身处寒月屋子这般的暖室,她还真不太习惯。白卉和苏寒月一同送两人出门,外面的雪已经停了。苏府的路上点了灯,行路倒是不难。

      “表姐早些歇息吧。临盆将至,多注意一些。”隔着厚厚的棉衣,林汀大胆地抚了抚寒月的肚子,“祝你新年快乐。”

      寒月将自己的十指叠在她的手掌上,柔柔地笑:“谢谢汀儿,也愿你们万事顺心。”

      ————

      林汀还记得上一个新年,她和罗夏本想窝在药栈睡懒觉,不想却被韩录邱语两口子打乱了计划。一年眨眼过去,她今年居然回到了从前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京城,还跟苏家众人一道,在苏老太的院子里,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团圆饭。

      “绫汀姐姐……”

      “汀妹妹……”

      “汀姑姑!”

      “汀儿啊……”

      耳边是闹哄哄的各式称呼,苏家上下老小频频向她斟酒祝福。晏绫溪留在住处陪伴西北王,自然没有出席,应付场面的重任一下子全落在了林汀一个人身上。

      “祝姨姥姥福寿安康,寿比南山!”

      “哎,借汀儿吉言,我们苏家啊,一定会越来越好。”苏老太笑眯眯地饮下一杯米酒,接着将邻桌的苏锐叫来,“锐儿,快敬你表妹一杯!”

      林汀连连推辞:“汀儿不敢。”

      “都是一家人,不用生分。”苏锐很客气地敬了林汀一杯,却被一直不吱声的罗夏挡了回去。

      “林汀不胜酒力,这杯由我这个做丈夫的代劳,三公子不会介意吧?”

      苏锐一愣。

      “妹夫说得哪里话。来来来,喝!”

      一声“妹夫”听得罗夏心满意足,暖酒下肚,周身暖融,整个人都畅快了许多。

      罗夏挡酒的话倒也不假。虽然米酒不醉人,但林汀这一圈转下来,肚子里也撑得差不多了。对着一张张刻意逢迎的面庞,想想几天后宫中即将赐下的封赏,林汀渐渐力不从心,借口身子不适,拉着罗夏出了门。

      除夕夜又是一夜大雪,视线触及之处,砖瓦墙头一片纯白。罗夏牵着林汀慢慢走,经过苏寒月的院子时扭头问她:“要不要去看看你表姐?”

      苏家新年的第一顿团圆饭,自然跟一个已经从家谱中除了名的女人没有任何干系。

      林汀抬起袖口闻了闻。“算了,酒气别熏着她。我们回屋洗个澡,再去姚曼那边瞧瞧吧。”

      “好。”

      没先到姚曼比他们抢先一步,他们去苏老太院子里吃饭的功夫,殷家的年礼已经送到。随礼另外附信一封,说是殷府举家暂回老家过年,顺带着筹备着今年轮到他们这一房的祭祖,清明前都不会回京城。

      “哎呀,要清明才回啊。”林汀有些不舍,“那会儿我们大概已经在回锦绣镇的路上了。”她遗憾地摇摇头,“下次见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年礼装在一个小小的红木箱子里,但内里心意却异常充足。除了上次送给罗夏的佩剑外,这回姚曼又送了一把制作精良的弓.弩,罗夏从前没试过这玩意儿,想着回头有机会找西北王的部下切磋切磋,大漠人不都号称擅骑射嚒……

      其实孙箫就挺合适的……

      送给林汀的则是一件貂绒暖手笼,绒毛又长又密,做工相当实在;另外还有一瓶美容养颜的羊脂膏。林汀打开瓶塞闻到了一股清香,立即迫不及待地想要沐浴试用。

      “这是什么?”罗夏取出一个雕刻精细的木匣,打开一瞧,“这对玉佩成色倒是不错。”

      林汀顺着信读了出来:“是吴一介托姚曼一并送过来的,韩瑶亲手做的桂花酒。”

      罗夏取出了箱子里仅剩的一个青瓷酒坛。一时间两人心里都堵得慌。

      林汀拉了拉罗夏的衣袖:“既然姚曼不在,我们去看看韩瑶吧。”

      “行。”罗夏答应得很痛快,同时又想到了另一层,“你说吴家有没有给苏寒月准备年礼呢?”

      林汀低头看着吴一介送来的两样东西:“未必。寒月怀孕的消息还是我传给韩瑶的,想必这些年吴一介为了给韩瑶治病耗尽了积蓄,也没什么多余精力报答寒月当年的知遇之恩。就连这块玉佩——”她将玉块翻了个身,“都带了宫里的印记,保不齐还是九王赐的。”

      “唉。这世上的人,无论远近亲疏,都躲不过见一面少一面了。”

      罗夏从前倒是鲜有这样伤感的时候。年少时与同伴们浴血奋战、出生入死,没什么“延年益寿”、“安享晚年”的概念。可现在一切大不相同了,连湛榕这样从前朝不保夕的沙场将士都安安心心地娶妻生子,他也有了自己的栖息所。

      经历了颠簸流离的人,心底对安宁的渴望最为强烈、也最为珍惜。

      而吴一介和韩瑶情况又有不同。好歹罗夏属于从前未曾拥有,眼下才更要抓紧,而这一对却是戏剧性地生生错过命运的最好安排,一直努力想要的东西,明明近在咫尺,触手却遥不可及。

      ————

      吴一介身为礼部侍郎,家中本应不缺拜访的同僚。但许是众人都熟知了他的脾性,因而林汀和罗夏到访时院子里依然安静如常。屋檐上挂了红灯笼,门上也贴了桃符,红艳艳地也算增添了一点喜气。

      林汀和罗夏进门时,意外发现院子里站了一名女子。韩瑶花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林汀:“晏姑娘!”

      “夫人这阵子恢复得不错,已经能下床走动了。”林汀笑着上前,看清她脸色心中蓦地一沉。上回见面,她虚脱得只剩说话的力气,但好歹脸上还有些血色;眼下她穿着厚厚的绒袄站在雪地里,遍地银光却衬得整个人骨瘦如柴,面色蜡黄。

      其实细细看来,韩瑶五官平淡,即便如其他官太太一般养得珠圆玉润,怕也不是什么出众的美人。但她这样恭谦温和的态度也会为她加不少分。林汀心酸地想,倘若韩瑶还能活个几十年,定是一名佐助吴一介安心朝堂事务的贤妻。

      韩瑶很开心地朝她一点头:“大概是受了新年的喜气,今早醒来浑身是劲儿。我说要出来走走,夫君起初还不让呢!”

      吴一介人站在屋檐下,眼神始终关注着韩瑶的方向。脸上笑意淡淡,瞧不出多少喜庆。

      林汀起初还跟着韩瑶打趣几句,但渐渐察觉吴一介泠然态度不太对劲。吴父吴母在屋子里忙着,惟独韩瑶在院子开开心心地来回走动,几个月不曾下地,她甚至摇摇摆摆地小跑了几步,相当兴奋。

      林汀跟罗夏走到吴一介身边,一同默默看着如同少女般在雪地上嬉闹的韩瑶。

      这是她一生中,最后一次这般肆意展颜了。

      吴一介担心韩瑶受冻,待她玩过瘾了便牵她进屋。

      来前两口子也给吴家备了年礼。送给吴父吴母的是一株百年人参,产自锦绣镇外的深山;送给吴一介的是一张出自著名画师之手的花渡口画卷。

      “乡野人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希望大人和夫人切莫嫌弃。”

      给韩瑶的礼物则沾了韩家妆奁铺的光——邱语早先送了支簪子给林汀,雕工倒是细致,然而簪头镶了朵红艳艳的小花,配终日素净装扮的林汀未免艳丽了些,转手送给韩瑶倒是颇称她的意:“夫君帮我戴上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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