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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紫烛笼-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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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夏这回真的摔下椅子。
“你在河边被骆锦谦下蛊了吧?”罗夏不可置信,“情蛊?媚毒?”
反观林汀淡定了许多,屏息凝神等待下文。
柯黛自嘲:“说不准啊。回想起来,那一阵我的很多决定都乱得毫无章法。”
“不,你只是压抑太久,爆发的潜意识让你作出了强烈的反抗和攻击。”罗夏很会抓重点,“然后……他就要了你了?”
这么羞羞的事情,难不成还让人姑娘描述细节啊……林汀赶紧用眼神警告他。罗夏罕见地不为所动,而柯黛的点头则令她彻底不知如何圆场。
“这样啊……”罗夏若有所思,扭头探听厨房那边的水声,按这个阵势郁南承大概已经洗了十几盆瓜果,“小子平日里装得道貌岸然,关键时刻倒是不掉链子。”
“罗……”林汀听得脸红。柯黛却轻松摇头:“那时我的想法特别简单。我因冷霜之事受辱在先,京中早就流传我非完璧之身。娄尚书为了紫凝才勉强接受我,我的名节于他而言无关紧要。与其白白地扑了水花,不如给救我两次的南承。”
林汀眼里亮晶晶的:“你早就知道他喜欢你?”
柯黛笑得暧昧:“男人对女人有意,女人怎么会瞧不出来呢?”言辞间漾了美人的自信,“他屡次出手,难不成还真是为了君子大义?”
“说得也是,其实郁公子的心思一早就表现得明白,他还自以为掩饰得挺好。所以说,男人最迟钝了。”林汀总结得意有所指。罗夏想起被林汀扑倒的新婚之夜,自觉地不吭声了。
他迟钝?哼哼,明明是某人自投罗网……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吧。”柯黛模棱两可,“无论我还是他,总之都遂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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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黛从昏睡中恢复意识时,很明显地感觉得到伏在她身上的热量。腰腹仍隐着酸痛,她仰着面,抽出一只手臂搭在额上。
郁南承有了反应,迅疾得仿佛一直醒着。
“怎么会这样呢?”她在他耳旁一声叹息,声音里带了鼻音。
“柯黛,跟我走。”郁南承开口,硬邦邦的第一句话有些突兀。难道这是男人们事后约定俗成的惯例?柯黛无意识地摇头:“我跟娄府婚约已定。若是我临阵脱逃,牵连的人太多。”
她虽然对柯府上下无感,但也断然不能让无辜的人背锅。旁的不谈,她身边的侍女、嬷嬷,乃至嫡母王氏,与她的困境都是毫无关联的。
郁南承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你后悔吗?”后悔一早主动请缨,要淌娄府和梅丞相的那滩深水吗?
然而许久等不到身下人的回应。他终于翻身而下。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揉着眼睛,声腔疲倦而敷衍,“我考虑考虑……但是不要对我抱太大希望……我不想让你失望,郁南承……”
“柯黛,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以前是什么样的?”柯黛听起来有些迷茫。她呆呆地盯着漆黑的床顶,只觉得这样瞒着众人为所欲为的感觉,着实很畅快。
受了这么多年的礼义熏陶,到头来却一念崩盘。她想她是彻底没救了。
“你快走吧。”她叹着,“天亮被人发现就糟了。”
郁南承真的走了。柯黛半梦半醒地眯了一会儿,却始终睡得不太.安稳。不知从何时起,她感觉有奇怪的淡光正隔着眼皮刺激着神经。
那是什么?柯黛猛地睁眼,窗外已经点了一只紫色的烛笼,隔着窗纸散发着淡淡柔光。
她费力地回忆着,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郁南承曾提过塞外常常见到紫色的烛笼。有什么寓意呢?
一夜雨露的象征吗?倘若果真如此,塞外民风竟开放至此?那跟青楼艳红的灯笼有何区别?
柯黛苦笑一声。那枚形似的烛笼玉佩,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她的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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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三小姐私逃”乃是虚惊一场。但第二日,柯黛的院子还是加紧了安防,原本在厅中值夜的侍女转移到了卧房外间。
柯黛适时地将葱茏纳入值夜的人选。两人自幼.交好,作为夹在中间的女儿,葱茏在家远不如两个兄弟受父母重视,对柯黛反倒有强烈的依赖感。如今柯黛顺着戚氏的意思将她收到自己身边,于葱茏而言,恰是欢天喜地的解脱。
而郁南承那头,两人不知从何时达成的共识,几个月里他频频深夜来访。有昏昏欲睡的葱茏在外间滥竽充数,柯黛倒是不担心。每一次郁南承沉默地来,破晓前又沉默地走,两人偶有言语交流,但绝口不提骆锦谦这个人。
柯黛不知郁南承是否仍唯骆锦谦马首是瞻。她猜想男人都有占有欲,郁南承总不至于无私到跟骆锦谦分享床帏之事。她开始倒是问过他,渡口那一晚违抗指令将她送回柯家后,他与骆锦谦的主仆关系是否如常维系着。郁南承只告诉她,骆锦谦一直拿他当兄弟看待。
柯黛有些不屑。郁南承被忠孝义洗脑太久,一朝尝了骆府善待的一点甜头,便感动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郁南承也不争辩,拥了她便浅浅睡去。
柯黛识趣。郁南承容忍她,不代表他没有底线。或许,骆锦谦曾施与他的恩泽,就是他心里的一道底线。
“先前你在我窗下挂过紫色烛笼,这里头有什么意思吗?”柯黛问他。
“没……只是想起你有一枚类似的烛笼玉佩。塞外的人家常常在年关时挂上这个,象征平和与安宁。”
“挺好看的,寓意也不错。以后我这里要是方便就挂上一盏,算给你捎信。”
于是每每葱茏轮值,除了在她的茶水里掺上安眠散,柯黛会额外在自己窗外挂上一盏淡淡的紫烛笼,接着安心等待郁南承夜深人静时的如约而至。缱绻一夜从初秋绵延至深冬,最后竟一同迎来了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这一晚,郁南承照旧无声潜进漆黑的卧房。他站在窗前,借着外面的银光小心抖落斗篷上的积雪。柯黛衣着整齐,朝他缓缓走来。
“你记得半月后是什么日子吗?”她不等他回答,“腊月十八。郁南承,我要出嫁了。”
“今天点着的,是最后一盏紫烛笼。”柯黛从腰间摸出温热的玉佩,塞到郁南承手里,“你要是愿意,留着这个,权当念想吧。”
“郁南承?”他靠窗而立,久久不曾动弹,柯黛迟疑地轻唤他的名字。莫不是外面太冷,给冻坏了吧?
郁南承很快反应过来。他将手里的物什塞到了怀里。指尖轻触,她的手指同刚刚递给他的烛笼玉佩一般温热。
“柯黛,你要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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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夏又忍不住插话:“你这女人也是缺德。要断就断个干净,还留什么念想,这不明摆着嘱咐人对你念念不忘嚒……”
林汀:“……”
柯黛:“……”
林汀:“不要跟他聊情趣和情义的区别,不是每个习武的男人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