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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紫烛笼-1 ...

  •   自章佳人应邀拜访药栈后,连着十几天,章甫和罗夏都发现林汀的心情特外轻快。

      这一日,林汀清点库存,将几味紧缺的药材列了单子。锦绣镇外便是物种丰富的巍巍大山,前几年在林汀手把手传授下,罗夏已经能将常见的草木辨得十分清楚,采药这种苦力活自然无需林汀再参与。

      他挑了个老谢不出镖的日子,硬拉着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到七号药栈隔壁的棋牌馆搓麻,又折回去审视噼里啪啦拨算盘的章甫好半天,这才稍稍放心地提了背篓,被林汀絮絮叨叨地送出门。

      “这几味草本在镇子口那边就采得到,别走太远,早些回。”

      罗夏翻身上马,潇洒挥手。

      林汀花痴地盯着俊挺的背影半天,再回头发现章甫和老谢都啧啧地看着:“小两口,真是……”

      林汀并不觉羞,仍笑吟吟的:“牌局散场了?”

      “还组什么局?”老谢大咧咧坐下,“少来。你家罗夏哪回出门前,不想方设法搬座门神?”

      林汀装无辜:“镇子风气好,又有邻里照看着,怎么会有事。谢叔真是想多了。”

      老谢不跟她争辩:“要说你家罗夏到底是哪儿混成的练家子儿,今天正赶上镖师集训,罗夏刚露面,突然一把铁斧飞到门口。当时我都吓懵了,这小子却跟闪电似的,眯了眯眼就给躲过去了。”

      老谢满意地瞧见林汀神情木怔,颇有成就感。

      “他的功夫跟谁习来的?别说我们这边没人见过这种套路,就是西边高手云集的京城那一块,也不见得有几个打得过他的。这样一个人,居然肯陪着你在这边开药栈。我只听说贵族名媛才有这留人的本事,小丫头,光瞅面相倒是看不出来啊。”

      老谢心思大条,只顾着取笑。下一刻却见林汀猛然瞪圆眼睛,纤手一抬,十分不礼貌地打断:“罗夏差点被镖局的人砍死?”

      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什么叫差点被砍死?

      “重点是他轻松躲开了,毫发无伤……”老谢努力适应林汀跳跃式的思维,费劲地想要将话题掰正。

      林汀一眯眼,一脸不和善:“谢叔你还是去打麻将吧,缺人我让章甫去医馆叫几个作陪,左右他家闲人多。”

      “还有镖局的帐,这个月再拖就加两分利。左右镖局刚接了大单,不在乎这一星半点儿的……”

      老谢不怒反笑:“嘿小丫头片子,手开始往外头伸,你怎么知道我们镖局的单子……”

      “要不是大单,上回你们当家的能腆着脸找罗夏押镖?”

      林汀提着裙子蹭蹭蹭上了楼。老谢和章甫面面相觑,到底年纪大的世故,察言观色后率先开口:“你家医馆最近是不是惹着她了?”

      章甫艰难点头,脑中浮现的是这几日章佳人终日阴沉的面色。

      “这就是了。”老谢若有所思,“要不怎么最近旁敲侧击地要给镖局和医馆提价。不行啊,我们当家的上个月才分了我一股,你们这小老板娘算得够精,一点得罪不得……”

      林汀仗着一手调药的好本事,加上被年长五岁的夫君可劲儿宠着,过得那叫一个肆意妄为,一上火就六亲不认,管你街坊伙伴长辈,什么撂面子的话都说得出。终日笑容可掬的阳光青年罗夏可比她好亲近多了。

      老谢一边嘀咕一边拐到隔壁打发时间。小丫头真难伺候,要不是为了拉拢罗夏,他才不受这个窝囊气呢。

      倒霉的章甫叹了口气,只能继续辛苦站店。

      ————

      一天很快见头。估摸着罗夏快回来,依例林汀要清点药材,因此送走了圆满完成任务的谢师傅后,药栈早早准备打烊。章甫忙着收拾,没注意到一位男子走了进来。

      “请问,有五段灵芝吗?”

      章甫抬头:“这位客官,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

      “小兄弟,我只要一截五段灵芝,不会耽误你太久。”一名高大的年轻男子杵在柜面前,灰衣灰袍,低头戴着兜帽,半张脸在阴影中半掩半露,只看得清高挺的鼻梁和两片薄唇。

      章甫瞥见他腰间的佩剑,不自觉缩了缩:“这位客官,实在对不住。我们药栈有规矩,向来不接打烊后的生意,要不您先登记,明早过来取?”

      心情不佳的林汀可比剑客可怕多了。他可不想触老板娘的霉头。

      男子头一回听到这样的道理,语气中带了困惑:“这天下竟有放着生意不做的店。再说日头还早,你们何必急着打烊?”

      章甫想着这人真是磨叽:“今日老板出去采药,我一个打杂的,实在做不了主。这位客官,真对不住了。”

      “小章,在跟谁说话呢?”林汀掀开布帘,从屋后走出。她也看见了堂中站着的高大男人,眼皮略略一抬,恰好对上男子掀开兜帽的黑眸。

      “你先收拾。”林汀对着章甫低声道,随即转头装客套,“这位客官,小店打烊后不营业,还请您行个方便。”

      男子并无退却之意:“不过是一截五段灵芝,有这拖延的功夫,生意早就做成了。”

      林汀一笑,直接杠上:“不瞒您说,小店里当下药材紧缺,您要的五段灵芝又是稀缺品,哪是说有便有的?”

      男子不上当:“我打听好了,方圆百里内,只有花渡口的七号药栈才有五段灵芝和药心雪莲。有东西你便拿出来,我有急用,价格你开。”

      七号药栈对待这类寻药者的底细向来慎之又慎。来人不说抓药用意,明明有求于人,却毫不服软,一个大写的来者不善。章甫悄悄抓起柜面下的剪刀。

      林汀眯眼:“客官既然打听好了,就该清楚各家有各家的规矩。知道您是来抓药的,不知道的,还当您故意惹事呢。”

      谢师傅前脚刚走,眼下罗夏还没回,这佩剑的年轻男子行路带风、气势神秘,她心里多少有些紧张。药栈确实有一味难寻的五段灵芝,但那是罗夏冒险从崖壁上采得,为此还被她心有余悸地好一顿训。既是救命的神引,林汀私心留着自用,自然不想这样轻易地让给旁人。

      林汀琢磨着眼下没能人镇场,不可硬来,正想着如何扯皮,余光晃过街角,顿时轻松了起来。

      灰衣男子经她一番不轻不淡的推搪,顿时脸色阴沉,双手已压上台面,肩膀忽然被人从身后重重一拍。他猛一回头,与他身形相差无几的一人横在面前:“这位客官,我们打烊了。”

      “你是这家药栈的老板?”

      章甫赶紧帮罗夏卸下背篓。罗夏得了轻松,转到柜面后头,不着痕迹地将与男子对峙的林汀揽到身后:“客官要抓什么药,可先登记着,明日小店开门后来取。”

      男子并不打算理睬重复的说辞:“我不过想买一截五段灵芝,你家娘子千方百计地拦着说没有,医者仁心,这就是药栈的生意之道?”

      罗夏咳了一声:“兄弟有所不知,这灵芝差点折上我一条命,我娘子自然百般珍惜,平日里要用时也只舍得切那么一丁点。你就这么夺了,未免强人所难。”

      “你要多少钱,我出。”男子舒了一口气,显然误解了罗夏的意思。

      然而瞧见罗夏只是摇头,他脸色倏地一凝:“你什么意思?担心我出不起?”

      罗夏抱歉地耸肩:“不敢不敢,只是眼下灵芝搁置在地库中,取出颇费周折,加上现下是打烊的时分,我这一筐新鲜草药还急着分拣,真是拾掇不过来。您看这样可好——劳烦客官留下地址,我这边整理妥当了,便亲自给您送过去。”

      还是老板通人情。章甫舒了口气。都跟老板娘那般硬邦邦的,客人早就被气光了。

      他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瞄了一眼,又被林汀若有若无的一瞪吓了回去。

      男子不着一词,罗夏只当他默认,俯身刷刷开单,顺口问道:“五段灵芝是稀有之物,甚少有药方引用,客官是用来救人、还是调理?”

      男子冷言:“与你无关。”

      罗夏也不追问:“客官贵姓?”

      “姓冯。”男子开口简洁,“兴澜客栈,最晚戌时,务必送到。”

      罗夏仍随和地应着:“放心吧,旁的不敢夸海口,我家药栈的信誉在花渡口可是一等一的好。”林汀接过他手上的单子,审核后强笑塞给冯姓男子:“五段灵芝三寸,今晚戌时前一定送到。客官请拿好。”

      男子要付定金,被罗夏忙不迭地推了回去:“小店多有怠慢,怎好意思收定金?您且收着,回头再给也不迟。”

      送走阴云密布的灰衣男子,林汀没好气地进了屋。章甫拉了拉罗夏的衣袖,小声问道:“罗哥是识货的,这冯公子的佩剑不是凡品吧?”

      罗夏顺势搡了搡他的脑袋:“差不离,用来剁牛骨一定很给劲。”

      ————

      药栈终于正式打烊。章甫合上最后一块门板,落锁后从后门回章家医馆。罗夏提了神,慢慢走进后屋。林汀已经翻出了那枚泛红的五段灵芝,满眼不舍。

      她抬眼对上罗夏,蹙眉征询:“真的要给他?”

      罗夏笑而不语。

      那就是定了。林汀不情愿地嘀咕:“说好了出多少钱都不卖的。”

      “跟钱没关系。这个姓冯的,有问题。”

      林汀心头一顿:“什么问题?”

      “他是练武的,随身佩剑绝非出自本土,我从前在‘那边’见过这样的样式。”罗夏将林汀按回座椅,面上戏谑一扫而光,“我从前得罪过不少人,后来又招呼不打地擅离组织。我有些担心,这人是被派来寻我灭口的。看他的样子,很可能是路上遇到麻烦,同伙需要急救。”

      林汀没想到会这般严重:“那怎么办?”

      “缓兵之计。我要亲自前往打探。”见林汀一脸忧虑,罗夏宽慰一笑,“做了亏心事的人就爱瞎联想,别怕,十有八~九是我想多了,核实一下便可。”

      林汀一张苍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若是他已经认出你,故意引你只身前去呢?”

      罗夏大笑:“我岂会毫无防范?那便是他死、我活了。”

      林汀不再阻拦,只暖暖握了他的手,喃喃请求:“你千万小心。”

      “今晚送你去章家医馆避一避,待我回来再详谈。”

      林汀听从吩咐,立即着手将切下的灵芝用木匣装好。罗夏从楼上取出藏在墙缝中的利刃,一番细心擦拭。想起灰衣男子腰间那柄再熟悉不过的佩剑,他嘴角倾起一丝狠辣。

      这把刀,还真是许久不曾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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