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天晓角•清忆》衣尘寒

20、明裆手段

　　下过第一场雪，玉盖琉璃，虬枝斜倚，云来去，脉脉花疏天淡，数梅傲雪。音音穿了件粉色绣百合宫装，手捂着鸳鸯铜暖炉，跟在密贵人身后，去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冷风嗖嗖，刮得脸有些疼。

　　把暖炉转给旁边的雨凝，才踏进门，一股带着热气的浓郁檀香扑鼻醺来，让音音一阵恍惚。低头往里屋走，才发现屋里满满当当的人，皇太后靠坐在榻上，一个嬷嬷正在给她轻轻捶肩，旁边还站了个小男孩，3、4岁的样子，华丽缎服，裹的像小粽子，音音却并不认识。不容多思，音音忙跟着密贵人一起磕头请安，太后手微微一抬：“起咯。”露出手腕上一串光泽内敛的沁心翡翠佛珠。起来又接着给旁边的德妃、惠妃、四福晋等人请安见礼，这时音音才知道这个小娃就是日后有名的弘时，之后音音和密贵人被赐座在一边。

　　等宫人上茶后，太后便问了问密贵人胤禑宫外的府邸建的怎么样了，密贵人恭谨回答。末了，太后又嘱咐会了子音音，问音音京城是不是太冷了。音音则答宫里屋子有地龙，比在金陵暖和多了，而且密贵人各方面都照顾的很周全。太后点点头，又转过去和德妃、四福晋说话了。

　　“弘昀的病好些了吗？”

　　“太后娘娘费心了，前几日叫太医看了看，按方子吃了药，现在好多了。”四福晋低着头微笑回答。

　　“嗯，这孩子身子骨一直不好，你要好生照看着。弘时瞧着倒还结实，天冷了，以后来请安记着给他捂严实了，仔细冻着。”四福晋忙答应下来，一旁的弘时也跟着奶声奶气的谢恩。

　　顿了顿，太后又笑着对德妃说：“玉瑶是个沉稳踏实的孩子，老四娶了她有福噢！”见四福晋又是要跪，太后摆摆手表示不必多礼，一脸慈爱的望着四福晋：“只是老四子嗣不旺，倒是让我忧心。”

　　四福晋忙起身，面带羞愧：“太后娘娘说的是，孙媳瞅着府上也差个侧福晋，还想着跟额娘商量添几个跟前人呢。”

　　德妃也马上笑着接口：“儿媳寻思着也是，想请皇上给四阿哥挑个家世人品妥贴的。”

　　“嗯。老四这孩子，平日里敬佛诵经，跟我是最贴心的，明儿我跟皇上说说。”一旁音音低着头，怕被别人看见她的表情，心还是会隐隐作疼，下意识摸了摸藏在内里的金锁，强迫自己清醒，心却更乱了，侧福晋。。。那个据说得到雍正专宠的年氏要入府了，胤禛，你怕是马上要忘了我吧。

　　又说了会子话，太后说乏了，大家便辞了出来。惠妃语气慈爱的叫弘时去她身边，牵着他的手，打量了会，对着德妃说：“我瞅着弘时这孩子就喜欢，瞧这小脸粉嫩的。”德妃和四福晋忙客套了一番。

　　惠妃亲热地帮弘时虚整了下衣服：“我瞧着这个缎子好像是夏日里苏州紫云坊进贡的吧，量不多，料子质地可是这几年里最好的一批了。”

　　德妃笑笑：“姐姐眼力真好，这还是在畅春园的时候，玉瑶带着弘时给我请安，我给赏的。”

　　“嗯，那时额娘还在园子里，没几天便特意叫人从宫里送了出来。”四福晋语气温婉，受宠之情却表现得恰到好处。

　　“哦？德妃可真疼惜弘时啊。”惠妃嘴角笑笑。

　　“是孙儿背出了一整篇《三字经》，所以奖赏孙儿的。”弘时的眼睛圆圆的，神情里有着小孩般的得意，让音音想起小18来，心下一动，便想逗逗弘时，故作不相信：“哦，这么小，就能背下整篇《三字经》？”

　　弘时皱皱小鼻子，挂起不高兴：“你不信问15叔，那天15叔也在。”

　　心中咯嗒一下，往事一点点浮上心头，畅春园，苏州锦缎，德妃，四福晋，胤禑，一直没有解开的谜底，似乎有了答案。忙收敛住心思，音音笑笑：“我信，我信还不成，瞧你急的。”手却忍不住的颤抖，胤禑，你没有办法跟德妃透露，就让四福晋说，对吗？刽子手是德妃，你和四福晋是双赢，我却成了你们自身利益的牺牲品。

　　后来她们便说去御花园赏雪，音音觉得怎么也不可能再在她们身边坚持那么久了，便寻了个理由，辞了不去，倒被她们笑话小南方怕冷。埋头走着，德妃那张秀雅的笑脸和四福晋清冷的面容浮现在眼前，音音心底涌起一阵阵愤怒和不甘，不自觉停住了脚步，更多的无奈升起，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样，知道了真相也是无计可施。

　　“格格，您没事吧。”雨凝穿蓝色坎肩，小脸清秀可人，声音也很清澈。因为天气冷，音音心疼半月她们，便让雨凝跟了出来。

　　“没事。。。你先回去，我一个人散散步。”音音瞧了眼犹豫的雨凝，故做不高兴，“去吧，叫半月她们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什么时候，自己也学会了指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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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的雪已经被打扫的差不多了，音音一路低头走着，觉得自己就像个迷路的孤单小孩，恍然无助，真的，真的很想回现代了。

　　一个熟悉的清冷声音轻轻响起，音音忙抬头，但见点缀着白雪的假山旁，胤禛正低头吩咐着一个太监，这个太监音音认识，是高无庸。胤禛转眼望向音音，一双深眸酷似冬日里的辉月，冷艳惊心，夺人心魄。只一眼，他又转向高无庸低声交待，听不真切，末了，他缓缓道：“找个妥贴的人，寻好了，带来见我。去吧。”

　　背脊挺直，苍白的唇紧闭着，胤禛皱眉看着音音：“才多久没见，规矩都忘了，安也不会请了？”

　　音音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的眼眉，心中的情绪纷乱无章，胤禛，你可知是你日后亲封的孝敬皇后，亲手把我们拆散的？还是你们本身都有太多计较，有些小事，不必再意？

　　两厢沉默半响，胤禛微微偏过头，“天儿冷，回去，仔细冻坏了。”惜字如金。

　　他这么一说，音音的心又软了点，那件事情毕竟发生的太快，他也来不及拿出法子。轻笑一下，自己真的是爱他，连埋怨都这么困难。冷气扑在他脸上，显得更加消瘦清淡，让人心疼，音音忍不住走进他：“怎么又瘦了？”

　　“你也瘦了。”胤禛皱皱眉，淡淡的开口，向前走了一步，遂又停住，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道德伦理的束缚，谁也跨不过。可是音音不管，他那一步让音音的心中刺疼，忍不住靠了过去，本想抬手抚摸他那冰雕般的面容，可是手却只是落在了他的龙蟒朝服上。

　　“四爷。。。”四福晋站在不远处很冷静的看着音音和胤禛，“额娘寻你过去。”

　　音音很自然的把手移开，她很高兴不是胤禛主动退开，轻轻地说：“四爷朝服上有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是找个台阶下？是示威？还是报复？无论怎样，这还不算出格吧，心中却有一种愉悦感升起。

　　微笑的给四福晋福了福身，施施然离开。四福晋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平静的就像在看别人的故事，果然是当皇后的料。她直直地望着胤禛，胤禛的目光随着音音的背影，末了，胤禛的声音沉沉升起：“走吧。”暗含浓浓的警告。胤禛，你现在知道了？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音音不觉笑出来，短暂交汇，永远的分开，他还是她的丈夫，她是他的正牌老婆，而自己，只是将来的弟妹，什么也改变不了。原来人生不是一条条平行线，而是如同掌纹，弯弯曲曲，不停交结，再分开，这就叫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