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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曲错弦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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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薄阳下,雪色渐淡,寒露将晞。清风拂过,斜枝上梅瓣松动,挣脱花蕾,粉蝶坠落,点缀残雪。
晏晴本和夏荷在屋里煮茶绣花,聊以解闷。可是,也练了几年刺绣了,晏晴的绣工就是不见长进,一看上面绣的字,歪歪扭扭,晏晴郁闷一扔:“不绣了!”
夏荷凑过来一看,捂嘴一笑:“小姐,您别生气,不过,您绣的字比奴婢会写的那几个狗爬字还丑!”
“死丫头!嘴巴越发不饶人了!”晏晴笑着便来捏夏荷的小脸蛋,夏荷忙躲,晏晴不甘心便和她追闹起来。
“水开了,小姐,不闹了,奴婢给您泡茶。”
“不行,先让我捏捏,呵呵。”
等夏荷真的把脸靠过来,晏晴倒觉得没有意思了,笑笑推开她。走到门边,打开门,深呼吸了一口,却不小心呛了一下:“空气好冷。。。”
夏荷刚想笑着回话,却看见晏晴的脸色已经黯淡下去了,知道她又想起了四爷。小姐已经和四爷僵了好些天了,四爷不唤她过去,她也足不出户,几乎总呆在屋里,只有四爷上朝办差,不在院子的时候,她才会出屋子在院子里转转。一次还开玩笑说自己和她就是“宅女”,刚想问她什么意思,却发现她眸里淡淡的苦涩,也就不敢问了。
突然,正看着梅树的晏晴眸里放出一丝光彩,她兴冲冲的跑到书桌旁,把孔雀青瓷笔筒里的毛笔都扔在桌上,抱起笔筒,又跑过来牵起惊讶的夏荷往外跑。
“小姐,怎么呢?”夏荷一头雾水。
“学黛玉妹妹葬花啊!”晏晴显得难得的有兴致。
“黛玉?”
“不过。。。她过于凄美高洁,我也有自知之明,没她那种风流傲骨,咱们不学她。我们把这些掉落的梅花都拾了,一会煮梅花茶,嗯,再放点蜂蜜,应该不错!”晏晴便假装很嘴馋的样子看着夏荷,逗得夏荷也笑了。
两个小人儿便蹲下来,在白雪中寻找点点粉色,娇小玲珑,与欹疏之梅相映,倒别有一番风景。
脚步声传来,夏荷回头一望,忙起身请安:“王爷吉祥,奴婢给王爷请安!”晏晴身子微动,却并没有回头,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还是自顾自寻找着梅瓣。
胤禛微微一点头,目光转向晏晴,修眉清冷一敛,看不出他的神情,只是转身便要走进书房。这时,隐隐约约传来了孩子的哭声。胤禛似有一丝恼怒望向高无庸:“怎么回事?”
“奴才也不知道,奴才这就去看!”高无庸忙低下头。
哭声越来越近,晏晴心下吃惊,刚站起来望向院门,就看见钮钴禄氏手里抱着一红缎锦被包裹着的小孩,不必说,那便是日后的“十全老人”弘历。弘历已经1岁多了,冬日里穿得又多,抱起来越发沉重,可是钮钴禄氏一直努力抱在手中,眼角泪痕忧在。她一看见胤禛,泪就决堤了,奋力抱着弘历,有些跌跌撞撞的跑到胤禛身边。她身边跟着的几个嬷嬷急急跟在后面,忙说着格格小心。
胤禛的眸子似也有些波动,快步迎了过去,钮钴禄便惨兮兮的把自己往胤禛身上一靠,抽泣起来:“四爷。。。四爷。。。这可怎么好啊。。。”后面便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早叫太医来看了吗?怎么病情加重了?”胤禛看着在撕心裂肺一般痛哭的弘历,额头青筋一跳,声色俱厉的问那些个嬷嬷,那些嬷嬷便吓得跪了下来,身子发颤。
“回王爷话。都换了好几拨太医了,可是阿哥的咳嗽就不见好。本来,只是夜里睡觉的时候才咳嗽,像。。。像喘不上,抱在怀里还能睡上一会,也不哭。可是,太医看了,吃了药后,现在是越发严重了,连抱着手里也是干咳,奴婢们,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像是知道在说自己,弘历哭得更厉害了,哭了会子,又干咳起来,确实好像喘不上气了。晏晴本觉得不过是小风寒,要知道,乾隆可是历史上命最好的皇帝了,现在怎么可能有事。可是,却被弘历的干嚎扯得自己心也觉得有些疼,不由自主的心疼,忍不住也走了过去。
钮钴禄看见晏晴走了过来,似有一丝惊慌的贴紧了胤禛,把弘历往怀里拢了拢。晏晴没有注意到,走到他们身边,胤禛皱眉看着晏晴,却不知她要作什么,眸里好似不悦。
晏晴一直很喜欢小孩,在现代的时候,她12岁便成了孤儿,在孤儿院长大。在那里,很多事情都是要自己做,晏晴算是大小孩,便帮着照顾小朋友,因此她从小就喜欢孩子的天真活泼,也积累了许多照顾小孩的经验。
走进看看被裹紧的小粉嫩人儿,小脸憋得通红,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甚是可怜,这时,晏晴注意到小弘历清溜溜的鼻涕里有一丝白白的东西,定睛仔细一看,想起在江宁时的一幕,晏晴便抬头问钮钴禄:“小阿哥的被褥、枕头什么的,有没有是鸭绒或鹅绒芯的?”
钮钴禄警觉的望着晏晴,想了想,迟疑的回答:“有。”
“那便行了,只要把带绒芯的床具换了,小阿哥就好了。”
“你好大的胆子,胡说些什么?那天鹅绒玉缎枕可是过年德妃娘娘赐给格格,格格不舍得又给阿哥睡的,难道娘娘会害自己的亲。。。”一个嬷嬷本唾沫横飞的骂着晏晴,却见一道寒光射来,忙低下头不敢出声,心里却想着不过一个狐狸精。
晏晴也不恼,只是微笑解释:“鹅绒本极细,若是密封不够,从锦缎中漏出,很有可能飘浮在空中,若是被吸入,就有可能堵塞在呼吸。。。鼻道。大人可能好些,可是小阿哥还这么小,日积月累,堵在鼻道才会呼吸困难。因此开始的时候,人抱着,离开枕头,小阿哥便不哭,一躺在床上便开始哭泣,就是因为难受。他小,还说不了几个字,他哭就是告诉旁人他身上不舒服,才要更加注意。”
胤禛和钮钴禄有些惊奇的看着晏晴,只是似乎都有些不相信,晏晴轻轻一哂,目光移向别处,有些自嘲的说:“王爷、格格不信大可以试试,换个枕头也不是大事。”心中的苦涩一层层漾开,转身便想走。
“等等。。。”钮钴禄咬咬唇,微微颦眉叫住晏晴,“只是现在阿哥根本哭着不睡觉,身子都快熬不住了,怎么办?”
晏晴顿住脚步,衣袖下的手微微握紧,抿紧了唇,还是低着头走了回来,也不看胤禛和钮钴禄,径直走到钮钴禄身边,手轻轻拨开厚厚的被子,小东西哭着摇着小脑袋,噘着小嘴,煞是可怜。晏晴心也跟着柔软心疼起来,发现弘历似乎想拼命伸脖子,一看原来脖子处扣子似乎扣的紧了,显然有些勒。
晏晴便抬头,很诚恳地望向钮钴禄:“王爷、格格若是信我,就让我试试。”
钮钴禄望向胤禛,胤禛眸子里含着一丝丝波澜,看向晏晴,晏晴却不看他,他微微叹了口气,柔和的说:“让晏晴试试。”
也不待钮钴禄再说话,晏晴便抱过弘历,只感觉接过来时,钮钴禄又有要收回的趋势,便噙着一丝笑意,也不用力,盯着钮钴禄,钮钴禄便松了手。
晏晴低头一笑,抱着弘历走进书房,一干人等似怕晏晴会随手摔了这手中的宝贝一样跟了过来。晏晴心中不免感叹,防人防到这份上了,累不累?
她小心的抱着弘历,轻轻走到天青瓷火盆边缓缓坐下,解开勒着弘历脖子的扣子,小弘历便似终于喘上一口气,紧绷的小脸松了松,只是还是哭。
晏晴抱着这个恍若无骨的小东西,眸里流转的都是慈爱的光辉,她发现白嫩的小弘历已经有了一丝胤禛的眉眼,不过似乎更多的象钮钴禄。她一边极其轻柔的拍着他的背,一边轻轻哼着歌:“风儿吹着树影摇,摇啊摇到外婆桥,想着我的好宝宝,亲爱的你是不是已睡着。月儿高高窗前照,想你的心飘啊飘。。。。”
不多会,小弘历渐渐止住啜泣,晏晴身上淡淡的菡萏清香和轻柔的低吟似乎让他安定下来,他如若含水的纯净眼睛,骨碌碌的望着晏晴,晏晴便对他微微一笑,他又扯着嗓子想要哭,却又停住了,小脑袋向晏晴的胸前靠了靠,慢慢的,听着晏晴温柔似水的歌声,困意袭来,眼睛皮打架,沉沉睡了起来。
等弘历真的睡沉了,晏晴便对钮钴禄使了个眼色,钮钴禄忙过来轻轻接过去。胤禛的眸里好像闪过一丝泪花,只是不真切,他心中涌动着一股冲动,只想走到晏晴身边,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再也不放开。可是,钮钴禄却抱着弘历靠紧了胤禛,泪眼婆娑:“四爷。。。瞧,他总算睡了。。。”
胤禛僵了一僵,对钮钴禄点了点头。
晏晴看着夫妻恩爱的那两人,自嘲的笑了笑,想开口请退,却觉得嗓子似乎被冻结住了,张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倒是多亏四爷这位丫头了,爷,您得好好赏她。”钮钴禄柔情撒娇。
自尊和心被钮钴禄的话狠狠伤害、劈裂,不待胤禛开口,晏晴死死低下头,尽量压抑住颤抖的声音:“四爷,奴婢,奴婢告退。”不等胤禛同意,晏晴垂着眼帘,手紧紧捂在领口,身子晃晃悠悠离开了这对叫她心碎的璧人,五脏六腑似乎都抽搐成了一团,才发现自己那么可怜。
原来,自己什么都没有,丈夫、孩子、爱人,一个都不是我的。只是心已经被囚禁,要怎么救赎?
胤禛直愣愣地注视着单薄的晏晴与他擦肩而过,她的神色还是淡淡的,只是唇角凝着一丝冷嘲,是在嘲笑他,还是她自己?他似乎看见了她眸子里那突然迸裂的痛,顿时,自己的心也似被人狠狠一捅,极力隐忍,才能克制住冲过去死死拥住她的冲动。因为他是王爷,皇子龙孙,天家颜面是不得不顾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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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夏荷担心的看着晏晴,只见晏晴一言不发走到靠林子的窗户旁,猛地推开青松雕花梨木窗,一阵寒风涌进,竟有一丝彻骨的寒冷。
晏晴缓缓转头,凝望着茶桌上夏荷抱回来的那个笔筒,葬花。。。葬花。。。她突然就笑了,那淡淡的笑容里竟然有一丝枯竭的味道,让夏荷的心瞬时漏了半拍。
忽然,晏晴一把抱起那笔筒,夏荷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晏晴从窗口跳了出去。虽然知道并不高,她还是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小姐!”竟愣着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晏晴落地时脚微微撇了一下,只是这点疼根本比不上心里的,她发现自己的人生就是一盘下错的棋,弹错的曲;错,错,错,一子错,全盘乱;一音误,全曲断。
“小姐。。。”夏荷也跟着跳了下来。晏晴却好像没有听见,她猛地跑向竹林,根本控制不住的掉泪,事物一片迷糊,她却只是跑着。雪已然有些融化,脚步打滑,她也是不管,跌跌撞撞向前冲,似乎这样,她就可以逃离束缚她的一切。
终于,她猛地滑了一下,控制不住身体,便摔倒在薄雪上。这时,她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好像要把一切不满、寂寥、撕裂自己的痛苦,都哭出体外,她哭得那么肆意,毫无顾忌,目光涣散,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我的,为什么我要误入这个时空,家没有家,飞蛾扑火般的爱,也是一场笑话,即便。。。
“小姐!”夏末手足无措,只能紧紧抱住晏晴,“您别哭。。。您吓坏我了。。。”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何处。。。何处有香丘。。。何处有香丘。。。我懂了,我懂了。。。”晏晴一遍遍呢喃着,突然一阵裂心的心悸,眼前的事物慢慢模糊,变黑。。。
一旁的笔筒已经摔碎,粉瓣撒落在地,随风轻轻荡起,翻卷着,渐渐不见踪影,正是明媚鲜妍能几时,花开易见落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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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轻轻抚摸晏晴微红发烫的脸,微不可闻的叹口气,以前只看到你的娇俏鲜活,对自己的百般依赖,却忘了你也是个连死都不怕的傲骨女子,可是,你就不能对我多些理解?晏晴,你都昏迷一天了,醒来吧,我们不吵了。
“王爷,福晋来了。”高无庸在外犹豫的说道。
“嗯。”胤禛帮晏晴捏好被子,又留恋的捋捋她的青丝,才绕过九折秋水连波屏风,走了出去。
“四爷吉祥。。。”福晋刚想弯身请安,胤禛就一抬手,让她不必多礼。
“玉瑶。。。”地上胤禛的倒影被拉得长长,他低垂着浓密的眼帘,稀薄的光影凝在他的唇角,福晋看不分明,只觉得含着一抹极其淡雅恬然的笑意,突地,她没来由的心跳加快。
胤禛缓缓,却坚定的开口:“玉瑶,我已经派人上报内务府,收戴晏晴为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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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想过会排第一,却没有想到被JJ抽到第一,有喜有忧吧,不过,能有新朋友喜欢我这篇文,被其它人拍也值得了!所以,今天再发一章,555,明天的文文在哪。。。不过才码完,有问题以后再改。
还要谢谢风飘过、若如初、没烟大人、各位亲的支持。
至于音音和胤禛的冷战,我想再相爱的情侣也会吵架的,人与人总是要磨合的。音音是理解胤禛的,可是,我之前也写过,可以理解,但是要接受总是要费时磨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