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七章·六岁的小女孩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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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思冰无父无母这件事，除了表姐常孟星知道外，从没对别人说过。
本来这种事就不是什么“谈资”，再加上董思冰一贯的小清高，更不屑将家室与外人言。若是她在“想到我妈”这句前加一句，“你是除我姐之外唯一知道的人”，估计夏有凡就要做忠犬状，一边摇尾巴一边喊“主人主人你放心，我一定不出卖你的秘密”。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父亲因公司破产自杀，她妈妈每天都在家里哭。
月夜之下，董思冰喑哑的声音，和她唱歌时的那份悲伤遥遥呼应。夏有凡安静地听着，听她讲那个六岁小女孩的故事。
听她讲六岁的董思冰的故事。
忽然有一天，伤心的妈妈不哭了，她说要带女孩去市区最热闹的购物街，给她买新衣服。
女孩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出门前还给妈妈唱儿歌，妈妈为了夸奖她，还亲了她脖子一下。
小女孩当时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肩膀一片湿润。她当时太年少，太幼稚，根本不知道将要面临一场怎样撕心裂肺的决别。
她们坐汽车去了市区。妈妈拉她进了一个大商场，给她买了三件背心，有一件米色的，上面画了个头戴蓝帽子、身穿红衣服、露着两颗可爱门牙的小人。
小女孩可喜欢那件衣服了，当时换上就不想脱下来，在镜子面前照啊照，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女孩。
妈妈看着她照镜子，也笑了，笑得眼睛都红了，表情特别奇怪。女孩跑过去说，妈妈你怎么笑跟哭一样难看。
妈妈没回话，拉起女孩的手出了商场，来到十字路口。
那个不大的十字路口，在当时不到一米的小女孩看来，简直是洪水猛兽。熙熙攘攘的人群，变换色彩的信号灯，车来车往，川流不息。
女孩站在斑马线一端，紧张地盯着马路，脚下像涂了胶水，一步也不敢动。
她心想，幸好，幸好她有妈妈在。
可是下一秒，妈妈突然蹲身对她说，冰冰啊，我去马路对面买东西，你在这等我一会，待会我来找你，好吗？
小女孩想说不好，想问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
但六岁的心智真不是人人能猜到的。女孩怀着别扭的心思，装出逞强的样子，挺直了身板说，好的，我在这等你回来。
她当时哪怕稍微做一点挽留，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也许她妈妈都不会立刻掉头就走。
可是，小女孩没有。
不但没有，她还拿小手推了妈妈一把，幼稚地说，你快去吧。
她妈妈笑了。
那笑容很奇怪，眼边还有水滴。
妈妈走的很快，越过斑马线后不停回头看小女孩。女孩装出勇敢的样子，傻呵呵地冲她挥手。
等她妈妈过了马路，交错的人影遮住她的背影。六岁的女孩努力踮起脚，却怎么也看不见妈妈的身影。
她等啊等。一次绿灯亮了，两次绿灯亮了，三次绿灯亮了，四次绿灯亮了……
等第六次绿灯亮起，她妈妈还没回来，女孩哇的一声哭了。
女孩那年刚好六岁，一次绿灯亮起算一岁的话，六次绿灯亮起，就算六岁。
六次绿灯亮起，妈妈还没有回来；六岁的董思冰，被妈妈扔在十字路口。
我今年快满十八，常常呆愣在十字路口看红绿灯。
绿灯亮了十二年，可她从没回来。
Old friend, why are you so shy
It ain\'t like you to hold back or hide from the lie。
往日知己今何怯？向来一切无遮掩。
Never mind, I\'ll find someone like you。
I wish nothing but the best, for you too。
终有弱水替沧海，但祈事事随君安。
浩月当空，月光轻摇人影，有小虫发出嗡嗡声，寂寞如歌。
董思冰的脑袋轻轻靠在夏有凡肩膀上，脸色微白，眼睛一片漆黑。
肩膀多了她的重量，心里像承了千斤重石。
夏有凡没有告诉她，自己同样是在不完整的家庭长大，同样发生在六岁的年纪。不过比起被母亲抛弃，夏有凡的母亲，是主动离开了别人。
暗夜给了两人静默的时间。夏有凡感受到肩头的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心上像蒙了一层薄纱。
旺仔小弟脑洞那么大，孤独清高的董歌姬，一下幻化成十字路口等待绿灯的小女孩，伴着嘤嘤的哭声，深深刻进他脑海。
感谢鸡胗怪兽没教给他如何找话题，不然他一定听不到董思冰讲十二年前的故事。
肩头的人动了一下，小声音问：“不发表点看法吗？”
“嗯？”
夏有凡一懵，犹豫着是该柔声安慰受伤的董思冰，还是该严肃谴责狠心的董妈妈。
想表达的太多，他嘴又太笨，吞吞吐吐，不知说什么好。
说不出来，就靠行动吧。
千里之外的上帝突然传来旨意，旺仔小弟像得了什么点播似的，小拳头一握恨不得立刻叩首。
谢了上帝！
于是下一秒，夏有凡的手颤巍巍抚上董思冰的脑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六下。
到第六下时，夏有凡收了手，温柔地说：
“你可不可以把刚才那几下顺毛，代我转给六岁的董思冰，跟她说一句，辛苦了。”
快满十八岁的董思冰笑了。
尽管脸色还是惨白，漆黑的眸子里却透出神采，轻声说：“好。”
其实旺仔小弟心中，还憋着另一句没说。
除了那几下顺毛外，请代为转告六岁的董思冰小朋友。
十八岁的夏有凡，在十二年后，等着与她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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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真是捉摸不透的东西，对一点小事意外敏感，又因一点小事变得出奇强大。
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的夏有凡，开学那天和陌生人一起坐电梯都害羞，此时却觉得内心住了一头狮子王，特别坚韧不催。
昨夜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董思冰讲了年幼时的故事，夏有凡就感到和她达到前所未有的“亲近”。
不管第二天早上董思冰向谁打招呼，跟谁说话——虽然她并没主动搭理夏有凡，就好像昨晚只是一个幻想的梦——但旺仔小弟认为，他和董思冰的心被无形的线牵绊着，命途相连。
这不怪夏有凡自作多情，实在是他脑洞太大，即使一个人上演独幕剧，剧情也能被他撑得有声有色。
吉他社的出游活动，在女主人热情的欢送、小女孩高冷的脸色、和Beyoncé的叫唤中结束了。司机开车送年轻人回到学校，下车时夏有凡又瞄了董思冰一眼，可小董歌姬并没注意他的目光。
嗯，没关系。旺仔小弟在内心给自己加油鼓劲。
你看不看我没关系，我心里，装着那六岁的小女孩就可以了。
吉他社出游之后，夏有凡和张恺华又回到正轨的大学生活。
常孟星正式退出社团，张恺华因这个原因再没出现过吉他社的活动中。他现在不常在宿舍睡觉了，夏有凡想蹭他烤鸡胗的机会都少了。
张恺华三天两头晚上不回来，让心系他的旺仔小弟越来越起疑。有一天，张恺华同班班长来宿舍，了解张恺华缺勤多次的原因，夏有凡这才知道，鸡胗怪兽不但晚上不待宿舍，白天连课都不去上了。
打电话直呼张恺华，嚷嚷着说有急事找他，半夜十二点张恺华匆匆回来。进门后看到旺仔小弟一副晚|娘脸，调笑说：“怎么了这是，难道董歌姬遇难了？”
夏有凡本就心急，生怕他一不小心误入歧途，此时他竟拿董思冰开玩笑，旺仔小弟心上一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别跟我嬉皮笑脸！”
和夏有凡相处了这么久，张恺华自是明白这呆傻舍友的底线。夏有凡平时傻傻愣愣，真要遇到关系重大的事，态度端正又较真，表情严肃又死板。
张恺华放下大书包，安静地看着他，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夏有凡见他老实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苦口婆心地问：“你到底每天都干嘛去了，你那个兼职是怎么回事，课也不上宿舍也不回。鸡胗怪兽，你别告诉我你真去攻占地球了？！”
张恺华一听他还相信那个胡编乱造的理由，忍不住心里喜欢这个小兄弟，脸上多了几分无奈的笑。
“有凡，我跟你不一样。你知道我父母在农村，挣不了多少钱，我申请助学贷款，这钱得还才行。”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私底下干什么呢，你这样藏着掖着太不够朋友了！你要是为学费，我也可以帮你啊……而且我特别，特别……”
夏有凡想说“特别怕你误入歧途”，又担心话说得太重，临时改口道“我特别特别担心你”。哪知张恺华听后越发想笑，心道你把这套甜言蜜语用在董思冰身上啊，这么赤果果地向我表白，还想跟我搅基不成。
盯着夏有凡渐渐憋红的脸，张恺华终于收起笑闹的样子。
说实话，鸡胗怪兽很喜欢这个室友。虽然人傻了一点，智商慢了半拍，反射弧速度有点掉队。
但是，旺仔小弟是个善良的人啊。
他担心你不回宿舍，他担心你不去上课，他担心你在外面遇见什么不好的事不好的人。
他把你当真正的朋友，怀揣着忧愁的小心思，别扭却也直白地告诉你：鸡胗怪兽，你再这样下去，我会积忧成疾的。
张恺华伸出一只胳膊，摸摸夏有凡的脑袋，笑着说：“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要是告诉你，你会更担心。”
与其这样，困苦和忧虑，不如都由我一人承担。
善良的旺仔小弟，你照顾好自己，占领地球这种危险的事，还是留给了无牵挂的鸡胗怪兽吧！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七章·六岁的小女孩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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