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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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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月明,山风徐徐。
桑洛执剑而立,英姿飒爽,气度自成。
端王笑意吟吟,似乎很是胸有成竹。
桑洛摸不透端王揣的是什么心思,也回以微笑。笑容,永远最管用。无论何时,只要面带笑容,便可隐藏内心的各种情绪。端王会笑,桑洛自然也会。
端王神色自若,斜剑指地,含笑道:“妹夫不必手下留情,尽管使出全力。”
桑洛微笑不语。
端王的剑在手腕一转,倏地刺出,剑走偏锋,不容忽视。
桑洛屈指弹开,退来三步。手中剑倒转,剑柄袭向端王胸口。
端王拔地而起,竟跃到了高位瑞锦川与晋阳用的矮几上。
桑洛心一咯噔,以为端王要对晋阳与瑞锦川不利,连忙追击过去。然,她想错了。端王含笑朝桑洛眨了眨眼,举剑迎了上去。
桑洛收势不及,竟直直朝端王的剑尖撞去。不由得猛地顿住,停在端王两步开外。她心中再次生疑,目光有些冷地盯着端王。
端王见桑洛停住,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手中的剑再次刺出,剑气如虹,不容忽视。
桑洛往前上一步,玄冰诀护体,横剑格挡。端王此招,来势汹汹,若不格挡,便即失去先机。桑洛很有信心弄够挡住这一剑,岂料端王竟突然侧了侧身,身子从桑洛身侧掠过,自己撞上了桑洛的剑锋,手臂立时被划拉出一道血口。
桑洛讶然,刚想说话,端王便捂着手臂朝瑞锦川道:“父皇,儿子技不如人,给您丢脸啦。”
瑞锦川笑道:“你妹夫武艺超群,你哪里比得上。”
端王垂首道:“是。”
其随身护卫立时扶其走开,开始给他包扎伤口。
桑洛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满腹疑问。
端王自己撞上剑锋,到底意欲何为?
慎王见桑洛得胜,笑道:“父皇,妹夫旗开得胜,给明日狩猎开了个好头,不如举杯共饮?”
瑞锦川朗声道:“是极!”
当下举杯,众人自然齐举杯。
晚宴直至午夜,瑞锦川最先离开,晋阳随即亦拉着桑洛走了。
回到帐中,桑洛便将比试时发生的事说与晋阳听,皱眉道:“他弄伤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晋阳担忧道:“明日怕是会出事。”
桑洛道:“当初你还说秦王心思深沉,我看不见得,这个端王,才是个心机深沉之人。我们查他这么久,居然没抓到一点蛛丝马迹。现如今,敌在暗我们在明,很容易被暗算。总之你明天不许离开我半步,我倒要看他在打什么主意。”
晋阳含笑道:“五千禁军随行,还怕出什么事?且父皇出行,暗卫营倾巢出动,这皇家猎场,估计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桑洛道:“皇帝岳父那里,我自然不担心,也没那个心思去担心。反正我就觉得端王不怀好意,必须得护你周全。”
二人谈来谈去均无结果,只得睡去。
次日一早,一大批人便聚在内场中央,个个劲装剑袖,一派意气风发。
瑞锦川举杯敬酒,朗声道:“猎场狩猎,各凭本事,去吧!”
一大群王孙贵族带着自己的护卫,很快消失在内场,进入了前方的密林。
慎王临走时顾向桑洛,道:“妹夫,猎场见!”
桑洛挑眉。她可没打算去打猎,只想护着晋阳。因为,端王已借受伤为由,留在了内场。
瑞锦川笑道:“桑洛,你不去猎场么?伤势已痊愈,去松松筋骨也好嘛!”
桑洛道:“禽兽也有生命嘛,我可不忍心杀掉。”
瑞锦川挑眉道:“听瑾儿说,你是个无肉不欢的,竟也会怜悯众生么?”
桑洛干笑道:“是吗?呵呵……”
瑞锦川笑道:“是不是瑾儿不许你去?你说与我听,我给你做主。”
晋阳道:“父皇,她自己不去,怎地又怪在我身上?”
瑞锦川道:“我见你宝贝你这驸马得很,猎场陷阱颇多,难免受伤,你定是不想让其受伤,私底下已下了死命令。否则,依桑洛的性子,哪里在这里坐得住?”
晋阳何其冤枉,很是无语,接过紫云递来的茶慢慢喝,不再多言。
桑洛抬眼顾向端王,问道:“端王殿下,你还好吧?”
端王笑道:“一点小伤,休息几日便好了。只不方便引弓射箭,倒是辜负了这一年一度的春猎。”
瑞锦川道:“谁让你昨夜挑战桑洛的?自己错失机会,怨不得别人。”
端王道:“父皇教训得是。”
午时未到,便有一队队人马回到内场,个个收获颇丰,慎王拔得头筹。
瑞锦川见年轻人个个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不禁想起年轻时策马扬鞭的时光,笑道:“我大瑞的男儿,当保家卫国顶天立地,看着你们如此英勇,朕深感欣慰。你们享受着平常百姓不能享受的荣光,身上的担子便更重,学识不能误,骑射同样不能荒废……”
瑞锦川显然很高兴,洋洋洒洒说了很多激励人心的话,说得桑洛都有点热血沸腾了,拉着晋阳低声道:“皇帝岳父口才可以呀,我都快被谁动了。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晋阳笑道:“你呀?上战场可就免了。且如今天下太平,南蛮北狄年年进贡,东夷西戎居于山穷水恶之地,大瑞似乎已打不起仗了。”
桑洛撇嘴道:“既如此,皇帝岳父说这些做什么?”
晋阳道:“居安思危呀,一个民族若不强大起来,必定会挨打。如今虽是太平盛世,可这种气势万不能被纸醉金迷的生活给磨平了。月满则亏,哪里能千秋万代的?大瑞能有今天,全是先辈用血肉换来的。你我有幸,生于盛世,可万不能忘本,明白吗?”
桑洛含笑点头。家国天下这种事,似乎离自己很遥远。可若自己生于乱世,是否会有一番作为?
午饭全是早上打回来的野味,有专人烹饪,味道很是不错。
瑞锦川决定要亲自上阵,换了一套劲服出来,威严十足。
这样的时刻,桑洛突然想起了父亲。那个负了母亲的男人,他也曾年轻过。年轻的时候,定也是意气风发。否则,母亲为何会选择跟他?
然,幼时的自己生活在阴影中,父亲的身影永远是个高大的背影。漂泊他乡归家后,已到了可以和父亲执杯同饮的年纪,可因芥蒂,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如今阴阳相隔,终成憾事。
正出神间,胳膊被轻轻一撞,抬眼望去,正见瑞锦川含笑瞧着自己。
晋阳提醒道:“父皇让你一起去狩猎。”
桑洛哦了一声,笑道:“好。”
晋阳又换上了男装,白马锦衣。
瑞锦川笑道:“瑾儿着男装,倒是颇为英俊。”
晋阳笑而不语。
桑洛道:“皇上有所不知,我与公主初见时,她便是一袭男装,甚是迷人的。”
瑞锦川爽朗大笑:“朕的掌上明珠,哪里会差?桑洛,今日你若狩猎得魁,朕便给你讲一讲瑾儿幼时的趣事。”
桑洛挑眉道:“君子一言!”
瑞锦川笑道:“驷马难追!”
说着大喝一声,纵马疾驰。
晋阳无奈道:“你们无不无聊?”
桑洛笑道:“你的事,我当然想知道。快走,不能落后。”
心中很想赢,可见晋阳马术不怎么样,当下放慢速度与之并辔而行:“公主殿下,这是狩猎呀,你怎地像是在春游?”
晋阳侧目道:“我又不精通此道,能骑马已是不错了。”
桑洛道:“行,咱们信步慢走好了。”
晋阳笑道:“不想赢啦?”
桑洛道:“机会总会有的,错过了我再争取。”
林间间或有野兽出没,多数是些兔子野鸡,倒没瞧见山猪之类的大物。
桑洛也不打,与晋阳且行且谈,欣赏春光。忽地,一道破空声响起,桑洛眼疾手快,纵身一跃落至晋阳身后,纵马向右。
箭矢擦肩而过,划破了桑洛的衣袍。
晋阳见状,皱眉道:“怎么回事?”
桑洛不语,纵马疾驰。奔出好一段距离方才勒马停下,咬牙道:“糟了,这猎场怕是有埋伏。”
晋阳道:“如此,我们赶紧回内场。”
桑洛道:“皇上深入密林,恐有危险。”
晋阳道:“暗卫在的,不必担心。”
话音刚落,便有一张大网从天而降。
桑洛只得弃马,带着晋阳飘然落地。将将落地,树干后便即有十几个禁卫露面,个个神色冷漠,死瞪着桑洛与晋阳。
晋阳冷目一扫:“你们做什么?”
桑洛沉声道:“这些禁军怕是靠不住。”
当下拉着晋阳狂奔。
只听身后一道声音幽然响起:“追!杀无赦!”
晋阳毕竟没有武功,跑了没多远便已没有力气。桑洛只得背着她,刚转出一个山坡,便见慕容渊神色冷冷的立在前方。
晋阳冷声道:“慕容渊,你统领的禁军怎么回事?”
慕容渊红衣黑冠,铠甲浑身,长剑立地,目光冷冷:“你们不是怀疑我么?今日便一起了结吧。”
桑洛将晋阳护在身后,问道:“你果然不是真的慕容渊。”
慕容渊冷笑一声,忽地右手贴面,一张冷峻的脸皮瞬间被扯开,露出一张粗犷的容颜。
晋阳大惊,咬牙道:“你是谁?我姐夫呢?你将他怎样了?”
桑洛此刻方知,三公主的确不是疑神疑鬼,这个慕容渊果然是个假的。
“在下慕容城,晋阳公主,幸会幸会。”慕容城唇角微勾,一张粗犷的脸颊透着丝丝张狂,声音亦变得低沉了许多。
桑洛挑眉道:“你是北狄人吧?”
慕容城笑道:“慕容氏,乃是北狄贵族姓氏,这个不用我说了吧?”
晋阳皱眉不语。
慕容渊的确是北狄人,可其自幼在中原长大,乃是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得力干将。此人品行正直,性格冷酷,却甚是忠心。父亲中用此人,将禁军交给其管理,还将三姐下嫁。可眼前的慕容城,又是何许人也?
桑洛道:“真的慕容渊呢?”
慕容城冷笑道:“现下你们已是瓮中之鳖,告诉你们也无妨。慕容渊已是个废人,此刻怕是已死了。他身为北狄人,却为瑞朝卖命,早该死了!”
桑洛瞥见已有二十余人在向山坡聚拢,心中焦急,抬眼道:“你既为北狄人,便该好好儿呆在北狄,你们跑来京都,才是真正的瓮中之鳖!”
慕容城笑道:“这皇家猎场,早已被我的人包围,你们今日插翅难逃。便是那狗皇帝,也休想逃掉!”
“是吗?”
一道冷冷地声音从慕容城身后的斜坡传来。很快,一道黑影便缓缓上了山颇。
“父皇!”晋阳欣喜。
桑洛暗自松了口气。若要对抗二十余人,怕是不能护晋阳周全。如今救兵赶到,便已安然无恙。
慕容城神色一僵。
瑞锦川盯着慕容城,冷声道:“你想杀朕?”
慕容城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半步。
瑞锦川顾向暗卫:“将那通敌卖国的不孝子带上来!”
暗卫立时分开,端王被五花大绑的给扔在了地上。
慕容城终于明白计划已失败,冷声道:“狗皇帝,便是要杀你!”
说着举剑就刺,不出意外的,给暗卫拦了下来。
瑞锦川冷笑道:“你以为朕离了皇宫便是龙行浅滩了?告诉你,你之所以还活到现在,是朕仁慈而已。”
端王怔怔坐在地上,垂首不语。这个曾笑容不羁的王爷,此刻似是又变成了一个胆小怕事的人。
主场再次转移到内场。
慕容城和端王被五花大绑,二十来个身着禁军服饰的人同样被绑了个结实。
瑞锦川冷脸坐在高位,目光投向端王,骂道:“逆子!不成气候!”
端王身子一抖,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桑洛讶然,低声问晋阳:“这怎么回事?端王原本是这样的?”
晋阳道:“四哥一向胆小怕事,自幼便如此。”
桑洛道:“那他还敢通敌卖国?”
晋阳低声道:“看吧,一会儿就知道了。”
经过一番拷问,终归水落石出。
端王此人,的确是个胆小怕事的。他的母妃曾是多年前诅咒太子害太子差点儿死掉的宸妃,当年便被处决了。于是,端王自幼便没得到什么母爱。心中缺了一块,总想要补上。他结交了不少北狄人,亦正是因其母妃乃是北狄人。
而慕容城便利用了这一点,派了个姿色绝美的北狄美女打入内部,整日吹耳边风,硬是将胆小怕事的端王给说服了。
于是,便策划了这一场变乱。
慕容城乃是北狄贵族,一向反对北狄对大瑞俯首称臣,是以想要改变。
他在瑞王的帮助下将慕容渊取而代之,安插了不少北狄人入禁军,便是想要趁机刺杀皇帝。
此场阴谋,瑞锦川早就预料到。
因为,慕容渊没有死。
慕容城将慕容渊给杀了,趁夜扔进粪坑。奈何慕容渊心脏异于常人,平常人心脏在左,而慕容渊心脏在右。因此,慕容渊逃过一劫。
逃脱后,慕容渊便即乔装,隐在暗处,同时将消息递给皇帝。
如此,瑞锦川一早便知道慕容渊是假的。之所以放之任之,只是想看其能耍什么花样而已。
桑洛瞪着端王,问道:“拦路劫杀的是不是你?”
端王此刻已是穷途末路,哪里还敢不承认?
晋阳道:“浮舟是你的人?”
端王苦笑道:“他一直是你晋阳宫的人,怎么替我卖命?上次他愿意帮我,只不过是被我逼迫而已。他的母亲在我手上,他怎么可能不管自己的娘?”
瑞锦川道:“瑾儿,此事朕已查明。浮舟的确是被逼迫的,你要怎么处理,自己看着办吧。”
桑洛瞧了一眼慎王,又瞧了一眼可怜兮兮的端王,再瞧了一眼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瑞锦川,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这些勾心斗角的把戏,实在令人生厌。
瑞锦川早已知道下毒的是慎王,截杀的是端王,却一直按兵不动。
如今来一招引蛇出洞,便即将人全部一网打尽。
毕竟是一国之君,手段果然高明。
至于会怎么处置慎王与端王,她早已猜到,无非是找个由头或贬或罚,反正不会取其性命。
桑洛愤怒之下回了营帐,心情烦躁至极,只得揽着被子睡觉。
晋阳随后而来,坐在床沿道:“你怎么了?”
桑洛道:“仇人就在眼前,我却不能报仇,你说气不气?”
晋阳道:“如何才能令你消气呢?”
桑洛转过身对着晋阳,委屈道:“我现在都不敢回唐门了,师父知道我为了朝廷之事毁了祁寒,很是生气。本想着杀了凶手报仇,如今也办不到。”
晋阳抚着桑洛的眉毛,笑道:“那便不回。”
桑洛道:“怎么可能?师父于我,恩同再造。我这一辈子,都得敬重她。哎,罢了。过段时间,我自己回唐门领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