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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九、九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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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龙
老者猛然一怔,但立刻双臂挥舞着铁链,连声咆哮,其状如若疯狂的雄狮,令花玉倚目不敢视,手足皆抖,暗暗吃惊,心想这人若不是玄武房封,自己可就真是瞎了眼了。他自九岁身逢大难,家破人亡后,便随父母闯荡江湖,所遇之奇人异士何其多也!然于纵横四海的大英豪中,掌力雄浑、气势霸道方面竟无人能出房封之右的。花玉倚至今还记得在雁门关外茂碑林所碰到的房封,那只枯瘦而温和的大手抚摸在他小小的后脑勺上,安慰了他当时恐惧的心灵,使花玉倚永生难忘。房封孤独一身、终生未娶就是为了那位阿里的师妹,这样的人花玉倚如何不为其情深义重而感动?扬州公孙剑庄一场大恶战,房封以一人之力挑战公孙剑庄数百名剑手,仰天傲啸惊天动地,击败江南第一剑客公孙纯均,大破公孙剑庄常以为自负的‘九剑血魂擎天大阵’,甚至对决同门师兄弟古风、风雅及来自少林、武当等大派高手联手之势时,若非公孙放雄偷袭以制命的暗器,恐怕最终谁胜谁负还难以说得清呢!花玉倚心里一直有一个未解之谜,那就是房封之前何以甘愿默默无闻地隐守僻静之所,但玄武巨变后就如颠如狂地行走武林,掀起无数大风大浪,前后判若两人呢?是其真的盗取了玄武三宝?是其真的谋害房岚、几乎毁灭玄武门的罪魁祸首?还是因为阿里之死抑或是他为报复汉人?心中无数疑问也只有房封本人才能解释得清楚了。
“房师伯。”花玉倚稳定心神,静静地说道:“您还认得我么?我是花玉倚呀!”老者嘶哑的嗓子也许已喊得累了,不管不顾地挣扎着,身上铁链“当当”作响,好半天,才乏倦地耷下脑袋和手臂,口里喘着气,只是那一双老眼死死瞪着花玉倚,那眼神所传达的信息是再明白不过的告诉花玉倚:他不信任自己。
花玉倚急于想弄清事情的原委,深深一揖,诚恳地说道:“房师伯,您不记得在公孙剑庄与你相遇的那个少年小子么?对,摩剑您断断不会忘怀吧?”说罢,从衣袖中取出那枚小巧玲珑的摩剑来,冥火照耀下,分毫不差地呈现在那老者的面前。老者眯着眼睛,凝视摩剑良久,乱发微微颤动,忽然双目光芒大盛,怒道:“你休要蒙骗老夫!沈老鬼手里有把内楗剑,你道老夫不知道么?何况随便请个匠人就可打造一两把形似的夜月十二剑来,区区雕虫小技,委实令人可笑!说,沈老鬼叫你来干甚么来了?宝图已落到他的手中,犹不知足么?”花玉倚闻言大吃一惊,心里更是焦急,道:“我是花玉倚,您不信?且看我一剑。”左手一抖,摩剑呼啸而出,化作一道森白光茫在半空中绕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剑鞘里。
老者双目瞪得滚圆,半响,方才叹道:“果真是摩剑。夜月十二剑各有不同,剑可假,光度、锋芒不可做假;人可以是假的,这飞剑术却不是泛泛之辈随便可以使得出来的了。其实你的声音老夫早就听得出来了,只是实在难以相信嘲风山庄的地宫何其隐秘,又机关重重,你是如何进来的?你师父千钟粟可来了么?”
花玉倚在扬州曾骗他说自己是千师叔的弟子,此时也由不得分辩,他能始信自己,已实属不易,万不可再惹他生疑,便简单说了一下,又道:“师伯,您终于认可晚辈了。自公孙剑庄一别,晚辈好生挂念您呢!您为何被人关押在这里了?我记得您的眼睛……。”
老者眼里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寒光,咬牙切齿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公孙家的小儿施放毒粉害了老夫的双眼,老夫大骇之下,只好拼死逃出扬州。但终因伤势过重,血流过多,晕倒在逃亡的路上。待醒来时,却发现已躺在一只往西去的客船上了。原来是位姓沈的公子相救。”花玉倚暗道:那定是嘲风山庄的少庄主了。又接着听那房封说道:“我重伤之下,以为性命难保,我命在旦夕,区区贱体实不足惜,然有几件未了的大事却一直徘徊在心中,令我不敢轻言死字,便发动残存在我体内的大宗师内力疗养伤口,加之后来沈氏父子为我找来神药医治,虽落了个满身伤痕,老命算是从阴间拉了回来。沈家初时待我的确不薄,老夫的眼睛也是沈老庄主给治好的。老夫与其素未谋面,竟然如此相待,老夫当时真是心暖如春,暗暗感激他们。谁料一日晚上,沈老鬼与饮酒时谈到我玄武门上来。老夫向来以为他们不晓得我的身份,不知其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便有一句没一句的听他说话。沈老鬼说什么玄武绝学天下第一,立派以来弟子所作所为,无不符合为国为民的侠义之举等等,老夫听得好不奈烦,却不愿违背了恩公的雅兴,只好耐着性子听下去。他说着说着竟谈起我身上的那张羊皮,饶有幸趣地想让我拿出观赏观赏,定是我昏迷时他们从我身上看见了的。我却不过情面,就拿给他看了。那老贼一见羊皮卷上‘九龙神功’残余功夫,立时变了脸色,双手都颤个不停了。”
花玉倚听得心里忐忑不安起来,乘着空隙,肃然问道:“九龙神功不是在古风手里么?”房封眼睛凌厉地扫了花玉倚一眼,沉声说道:“你是说那张送给黄金屋的羊皮卷么?”花玉倚心里发虚,硬着头皮答应道:“是。江湖上早就传闻房师伯祖去世前便把九龙神功残谱交到黄大侠手里,后来古风等人大闹逍遥居,又被他们半骗半抢地夺走了。”房封倏地仰天大笑,竟笑出几滴混浊的泪来,花玉倚心下却是发冷,忙道:“您笑什么?”房封笑道:“老夫笑他黄金屋一世英雄,却让人给骗了也不知道!我笑古风视狸猫为太子,重而藏之,还害得风老五断了三指,玄武所谓诸侠栽了个大跟头,犹自不知。如许多的可笑之事,如何不教人发笑。”说罢又是一阵大笑。花玉倚颤声说道:“你是说房、房老侠送给我、黄大侠的残功谱是假的?”房封阴郁着脸笑道:“是呀!不然的话,老夫这里又怎能有一张宝图呢!”一席话下来,花玉倚如入冰窑,一时间竟做声不得,心里只反复念道:那羊皮是假的!那羊皮是假的!
房封忽道:“羊皮不假,内容么就做不得真了。只叹老夫轻敌大意,险些命丧江南,而后又陷入沈氏父子设下的圈套之中,令人嗟叹不已。”花玉倚沉着脸说道:“那你又是如何被困于此的呢?”房封没留意花玉倚话语间的冷淡,继续说道:“那老贼接下来就问我知不知道羊皮卷上的秘密?老夫便说:实不相瞒,在下只知这是套绝世武功,至于其中隐藏着什么秘密却不得而知了。说罢就想讨回来。可是那老贼却道:兄弟,你我能坐在此间饮酒实是上天赐予的千古机缘,我知羊皮上记载着一个重大的秘密,而你却身怀此物,我二人若是倾力合作,天下还不都是你我兄弟掌中之物么?老夫惊道:恩公何出此言?老贼便压低了声音说道:九龙神功图内隐含着一个巨大的宝藏,你可知之?我闻言大惊,道:怎会?当时就想记得师父在世时从未谈起过什么宝藏的事来,这羊皮卷又一直放在玄武门内,老贼是如何知晓的?那老贼阴笑道:话都说到这里了,老兄也就不需瞒着老哥哥了吧?你不就是玄武六侠之首房封么?难道房岚老人家生前,没与你这个大弟子透露过只言片语?呵呵,他可真能藏呀!连我这个外人都略知一二,你们这些身为玄武大弟子的却丝毫不知,呵呵。”
花玉倚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呢?”房封“哼”声道:“老夫见身份已然败露,便不再隐瞒,袒言自己正是房封。老贼笑道:痛快!老哥哥我不妨再与你透露些其中的秘密。那宝藏就藏在你们玄武门内,你身为玄武首徒,而今竟不能居掌门大位,内有猜疑之患,外有愤怒之忧,天下之大,竟无老弟安居之所在!老弟早就应该与玄武门恩断义绝。不如与我分了他的财宝,共享荣华富贵,岂不快哉!我当即勃然大怒,喝道:老子实不知此等大事。虽然我与玄武门恩仇难断,但若无师父数十年的栽培,岂有我房封之名?令我做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是断断不会做的。说罢就急讨羊皮。那老贼见我不肯与其同流合污,终于撕下面具,闪身离开酒桌,冷笑道:事到如今,还由得了你么?我霍然起身,道:你把羊皮归我,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今夜之话就全当酒后乱语了,明个在下就离去,不敢再打扰贵庄就是,日后若有差遣,只管捎信便了,房某无不遵从。那老贼冷笑道:眼下我让你办事就已违了我这做恩公的意了,老弟真是在说笑了。我怒道:恩公要那许多金银财宝作甚?我观嘲风山庄家业之大,已是江湖罕有,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好汉都栽在了这个财字上面了。我诚心诚意地劝说沈庄主,可是他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天之道也!我沈伯仲有何错处?你不听我言,已背弃了江湖义气,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沈某不讲情面了。我不愿再解释,就伸手来要羊皮。突然觉得全身一阵酸软,眼前的那老贼冷笑不止,我情知中毒,就要发掌与之同归于尽,不料没等迈出步子,便眼睛一黑,栽倒在桌子上,从此人事不知了。待我醒转过来时,就是这般困在此地了。”说罢,声音竟有些呜咽了。
花玉倚深切地感受得到房封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悲痛心声,无论从哪方面说,自己都要救下他才是。花玉倚说道:“师伯暂且忍耐片刻。”便试图拍掌打碎铁链,一掌打实,只听得当当作响,却是无功,手中又无甚利刃,一时竟束手无策起来。
房封长叹一声,道:“没有用的,除非你们白虎剑或者是玄武剑,方可一剑斩断铁链,否则一切都是枉然的。”花玉倚苦于想不起计策来,就唤祭坛下面的林静山。林静山正等的焦急,听到喊声,仰面问道:“你在上面与谁说话呢?”花玉倚飞身落下,道:“林公子,坛上押着我一位同门师伯,你看有甚法子救他出来才好。”林静山微蹙双眉,道:“那要快点才行,天亮后若让人发觉,咱们可是百口莫辩了。”花玉倚喜道:“那是当然。”说罢,便带着他纵身重回到了祭坛之上了。
林静山见到房封的可怕模样,“啊”了一声尖叫出声来。房封抬了抬老眼,嘟哝道:“哪里来的小女娃娃!”花玉倚笑道:“他是林公子,不是女的。”林静山脸色微红,随即变得冷如冰霜,瞪了房封一眼。房封冷笑道:“小女娃子倒凶巴巴的很哩!”花玉倚一脸的尴尬,对林静山耸了耸肩。林静山横了花玉倚一眼,便轻声喝道:“你这人胡言乱语,本公子也不会在意。我问你到底想不想走出去。”房封双目射出渴求的光芒,连声说道:“自然想了。”林静山抿嘴道:“那就好。你这些日子不会是一直饿着吧?总是应该有人来送水送饭的不是?”房封阴声说道:“果真比那臭小子聪明。”搞得一旁的花玉倚莫名其妙。
房封道:“都是那老贼亲自来为老夫送水的,可是每过三天才可来一趟,若是等两日之后,那老夫的性命也就休矣了!”林、花皆惊,忙问何出此言?房封脸上露出恐慌的神色,叹道:“你道沈老鬼为何把我困缚此柱上?神功图已落入他手中,他应当杀人以灭活口才是。”林静山问道:“那是为何?”房封“哼”声道:“原来他是为了让一个怪兽每隔两日来吸取老夫的一身大宗师精气,直至精尽血枯,老夫才能一命呜呼!沈老贼何其的毒辣,从中可见一斑了!”
“嘲风!”花、林二人同时惊讶得喊了出来。突然,后面的巨鼎内的冥火的光芒冲天而起,原本藏在黑暗之中的九只神兽像一齐发出了魔兽般的怒吼。林静山惨叫一声,脸色苍白如纸,自然而然地躲进了花玉倚的怀里。只见那九只龙子那幽暗的眼睛霍然亮了起来,绿油油的、阴森而恐怖,比之上面的嘲风犹有过之。
“嗷……”,一声怪物的怒吼从地底下传来,整个地宫都为之颤抖。房封惊恐万状地急叫道:“快快快!小子,我传你九龙神功,你给我打死它!”“嗷!”又是一声怒吼,震人发聩,惊得花、林摇摇欲坠,竟没听清房封的话。花玉倚揽住林静山,喝道:“师伯你说什么?”未等房封再说,祭坛台面竟然渐渐分裂开来,那石柱却是深达地底!花玉倚不及救房封,抱住林静山斜身飞了出去。忽然,一阵热浪从巨大的裂口扑鼻而至,醺得林静山险些昏晕过去,花玉倚忙把他送了下去。再转身望去,一只庞然大物已然崭露了头角,张开它那血盆大口不住向房封吸气。石柱上的房封全身如遭雷殛,浑身巨颤,两眼一翻,眼见就要支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