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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五、落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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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落败
古辟邪长剑突断,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去,他身法甚快,招术简练,颇有四方神剑派南宗武学之风,看得花玉倚大为折服,然鄙其为人,单刀紧紧握在手中,心想自己身负血海深仇,一十五名家人的性命与此人有莫大关联,何况还有那无数为鬼煞所害的死难者的冤魂呢!身为鬼煞之首的他实是罪大恶极。花玉倚若此时从后面攻击古辟邪,古辟邪事将陷入前后受制的局面,或许数招之间,就得命丧人手。然而他不肯借人之手杀了对方,只好凝神观注,静待场上变化。
莫威龙以右臂击折长剑,左掌拍出,古辟邪倏然身退,眼光扫往四周,正要寻个兵器再战,莫威龙的掌风又至,喝道:“来的好!”心想今日既然与莫威龙交上了手,也就如同与整个希言帮结下了仇怨,他日实是后患无穷,当下躲过莫威龙,凭断剑虚斩几下,消去莫氏掌力余劲,斜身窜了出去。一柄单刀拦在前方,却是花玉倚。古辟邪心下大怒:凭你小子也能拦得下我?断剑疾攻,劲风嗤嗤作响,花玉倚执刀劈下去,只听当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二人又是以快打快,此番却招招为实,杀得好不激烈。莫威龙见花玉倚出手截下古辟邪,自恃身份,便双手负后,他这么一个武学高手站在古辟邪背后,无形中增添了极大压力,比实际动手差不到哪里去。花玉倚心下一片宁静,似乎自己已完全融入到了单刀中,对方招术太快,看得人眼迷离,只好用感觉见招拆招,以命拼命,到得最后,花玉倚索性微闭上双目,七成的神思尽数放在了直觉上了。反观古辟邪担心后面的莫威龙这一真正的强敌,心生怯意,不敢十分的迎战,境由心生,武术也是如此,此时的他在剑招上已微露破绽。此消彼长,花玉倚竟渐占了六成的攻势。
在旁观战的莫威龙与朱金钗都是武学大行家,看到此处,都相视一眼,会心的笑了笑。莫威龙未说的话是:你们的弟子果真了得。朱金钗想要说的却是:过奖。公孙放雄从未见过莫威龙,适才只见他一招便震折杀人王的长剑,如此武功绝对称得上是骇然听闻的了。想起伤在房封掌下的爹爹,不禁黯然神伤。又想武当掌门紫霄真人仙逝、黄金屋身陷武当山上,值此多秋之季,江南武林中,怕是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胜过此人了。
古、花二人斗出百余合,花玉倚刀风大作,猛虎刀法已然展开,古辟邪剑术虽精,终究吃了断剑的亏,连遇险招,不敢夺花玉倚刀锋之锐气,避过数刀,身法忽变,如鬼魅一般,闪到林边,这动作太快,竟连莫威龙也是暗暗吃惊,冷喝一声:“哪里去!”翻手一掌,一股劲风隔空拍出。古辟邪正要脱身,背后忽遭雷击一般,全身巨颤,“噗”,吐出一口血来。
朱金钗、公孙放雄俱是一惊:好掌力!心想莫威龙能在短短不到十年的光景便撑起江南第一大帮,个人挤入江南四大剑客之列,绝非侥幸。公孙放雄更联想到日后江南势力必将重新划分,原本实力高居榜首的公孙剑庄其位已岌岌可危。想到此,不由得暗生忧愁。
花玉倚纵身追上,眼前金光一闪,急忙挥刀向前扫去,当的一声,只觉手臂一麻,却是古辟邪抛飞断剑阻住了花玉倚,借此一缓,钻入丛林中,转眼不见了影子。
花玉倚又要追赶,莫威龙道:“不用追了。杀人王最擅长于秘处刺杀别人,纵是武高强他一倍者,也是枉然!”花玉倚闻言,道:“是。”心中想此人果真不负一派帮主之名,说话的语气威严有力,令人自然而自然地愿意听命于他。
莫威龙眼扫余下的五六个黑衣汉子,双目精芒闪烁,喝道:“谁派你们来的?说!”那几个汉子早吓得面如土灰,眼见杀人王都被此人数招间击败,腿脚酸软、身体瑟瑟发抖,一人强撑着道:“是……是陕西……。”话未说完,几人同时发一声喊,丢下兵器转身就跑。宋虎骂道:“龟儿子想……。”跑字尚未说出,只见莫威龙袖内鼓动,双臂霍然拍出,又是一手隔空掌法,但听得蓬蓬蓬数声,那六条汉子背后同时中创,摔出丈外,跌入杂草丛中去了。半响没了动静,显然都死透了。
朱金钗双目一亮,赞道:“莫帮主的希言掌果然名不虚传。”莫威龙道:“多谢黄夫人夸奖,莫某这套掌法若是与黄兄的猛虎雷神拳相比,单以刚猛掌力而论,实是不值得一提的。”
朱金钗正要答话,忽听有人说道:“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敦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持久,而况于人乎?”莫威龙神色微感诧异,却见一个黑袍僧人穿过几棵文竹中间,漫步走出。众人见他皮肤黝黑发亮,目陷鹰鼻,云帽宽衣,竟是位塞外异僧。花玉倚心念一动,已经听出此人正是于嘲风洞外与沈伯动手过招的藏地和尚——黑衣系欢喜佛教主采石尊者。
黑衣僧走到离莫威龙数步之遥时,停了下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采石,来自藏地,今日偶然见到江南四大剑客之一的希言帮主的风采,真是三生有幸!”莫威龙还了一礼,道:“过誉。大师原来是藏地高僧,不知此番为何不远千里到湖北来了?”
黑衣僧微笑道:“小僧奉我教大宝法王之命,东来拜访久居中土的大智法王,以传递音信,若能得见大明皇帝陛下召见,那就是再好没有的事了。”莫威龙、朱金钗等人闻之尽数动容,黑衣僧又道:“路过襄樊,思及有一故人,多年未得机缘相聚,故特来求访,希望了却此愿,他日西归藏地,恐怕亦难以相见了。”
莫威龙道:“敢问大师言中所指的故友是哪位高贤?”黑衣僧道:“正是此间嘲风山庄庄主沈百会。”花玉倚在旁暗道:这采石尊者行径言语极为怪异,与中原各派佛门高僧截然不同,难不成是我孤陋寡闻,藏地和尚都是如此么?想到在来嘲风山庄的路上所遇的那四名妖僧,衣着打扮与眼前这位相似甚多,妖僧一人曾言师承采石尊者,想来必是此人了!想至此,心里顿时明亮起来,对这位自称什么法王派遣、一门教主的黑衣僧厌恶之心油然而升。只是先不开口,且看此人到底意欲何为。
众人听黑衣僧的老友竟然是沈老庄主,更是惊讶,沈剑擦干剑上的血渍,回剑入鞘,抱拳道:“大师原来是我们庄主的故交,小人沈剑,是山庄的护卫头领。既然此处贼人已清,诸位就请回庄暂时歇息吧!”莫威龙点首道:“好。大师意下如何?”采石尊者双手合十,道:“小僧为客,无不听之。”沈剑道:“诸位请。”莫威龙当先陪着采石尊者去了。宋虎“哈哈”笑道:“三弟,昨晚你跑到哪里去了?”奔了过来。
朱金钗见花玉倚孤单单的站着那,心里一酸,暗道:这人分明是玉儿,怎的相貌却全然不同呢!瞥见花玉倚两眼盯着公孙放雄与鹂儿亲热之举止,心念一动,道:“公孙公子,鹂儿,你们先返山庄,我稍后再去。”鹂儿哪里肯依,急忙抱住娘亲,生怕娘亲再次离她。朱金钗劝之不听,用眼看了一下公孙放雄。公孙放雄会意,道:“鹂儿,你还记得在扬州时,你与我说过的话么?如今伯母吩咐,如何又不听话了?”鹂儿想了想,哽咽道:“娘,那你可快来。”朱金钗慈祥的笑道:“是哟!娘会很快的,宝贝女儿不要担心。”鹂儿撒娇的亲了娘的一口,朱金钗手指轻点了下女儿,笑道:“快去吧!”鹂儿这才依依不舍的与公孙放雄走了。一路上只见公孙放雄不住口的小声说着些什么,很快就逗得鹂儿咯咯的笑个不停。朱金钗脸上的笑意倏然消退,愁云慢慢涌了上来。
宋虎大手拍了拍花玉倚左膀子,道:“三弟,你功夫一日不见,似乎又有大进呢!”却忘了花玉倚左臂的伤口,本来由真气止住的血再度涌出了少许。倒吓了宋虎一跳,忙道:“哎哟!该死。”花玉倚惨然笑道:“没事!”宋虎不理,急忙为他上药。花玉倚些许外伤,凭他此时的内力,当然算不了什么,然而心里有股莫名的疼痛,只觉悲情之水于心中翻江蹈海,神思忽醒忽然糊涂。刹那间脑里一片空白,任由宋虎为他包扎,宋虎粗手粗脚的,本来会弄得他很痛,此刻却浑然不觉。
朱金钗见花玉倚神情惨淡,两眼无神,还以为受了内伤,忙道:“玉儿……。”花玉倚陡然一惊,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自己倒底喜欢的是凝脂多些还是鹂儿多些呢?明明喜欢的是凝脂,鹂儿是妹妹,怎、怎会是个这样子的?为何见到公孙放雄与鹂儿在一起,内心就生痛不已?绝不应是这样子的!忽然忆起在逍遥居身受重伤,昏迷于榻上时,偶然听到师父与师母私下谈论自己、鹂儿及凝脂婚姻嫁娶之事,凛然惊醒:自己万万不能喜欢鹂儿了!
原来他内心深处果是喜爱鹂儿的,然其自幼全家惨遇祸事,父母双亡,家道衰落,屡经患难,在他弱小的心灵中已悄然无声地种下了某种阴影。而鹂儿与其大大的不同,出身名门,父母尽是举世大侠,性格天真活泼可爱,聪明灵俐,花玉倚如何的不喜欢?然则那种阴影使他不知不觉中生起自卑心理,在鹂儿面前,总有自惭不如的意识。是以平常处处躲避她,久而久之,转而喜爱上了凝脂。但在他心灵深处,鹂儿的身影却是永远无法挥去的痕印了。在他看来,适才师母的言语已是默许了公孙放雄与鹂儿在一起,他心痛如万千蚂蚁齿咬,却已暗下决心,斩断这根情丝,永世不再思念鹂儿了。
朱金钗哪里猜得到花玉倚的脑海中在一瞬间转过无数的念头,万般苦水直涌入心,上前道:“玉儿……。”花玉倚眼中含泪,忙应道:“师娘。”声音微颤,使得宋虎也吃了一惊,愕然道:“三弟,怎么?”花玉倚不答,缓缓跪了下来。朱金钗扶起花玉倚,柔声道:“玉儿,这一年多来可苦了你了。你的脸……?”花玉倚在师母面前,不敢露出心意,慌忙除下面具,强颜道:“是是假皮。师娘,弟子丢下师妹、凝脂,独自一人来到襄樊,弟、弟子愧对师父、师母……。”朱金钗笑道:“我早知你在襄阳府做下的侠义之事,华山百草先生都对你师父和我说了。玉儿,你做的很好、很好。”花玉倚心中澎湃,再难以掩示,泪水终于流了下来。朱金钗把他的头靠在肩膀上,连声安慰道:“不哭,不哭,傻孩子。”其实她心里无时不刻惦记自己丈夫,她心里的苦,却不愿在别人眼中流露出来。
过了半响儿,花玉倚挥袖揩干了眼泪,指着宋虎道:“二哥,这是我授艺师娘。”又对朱金钗道:“师娘,这是我在襄阳结交的兄长,襄阳府宋捕头。”宋虎忙抱拳道:“在、在下宋虎拜见朱女侠。”他见朱金钗年岁大不了自己多少去,若顺着花玉倚叫她为长辈,那可是绝难说得出口的,所以说话时老脸都红了。朱金钗微微一笑,也不以为意,道:“久闻襄阳有两位老六扇门的好手,一智一勇,智者叫刘长庚,勇者叫做宋虎,今日一见,虎勇捕头之名果真名副其实。”宋虎早闻朱金钗在江湖上的大名,听她如此赞誉自己,心下早已乐开了花,老脸更红,只是“嘿嘿”憨笑,却忘了回话了。
忽听花玉倚“哎哟”一声,满脸惊慌,朱金钗、宋虎同问:“怎么?”原来花玉倚此番连遇故人,惊险血战,心中情事变幻风云,一时却把起林静山给忘记了,道:“恕罪!”跑到那片竹林,只见四周篁竹摇动,哪里还有人的影子?心下着实慌乱,忙喊道:“林公子,林公子!”呼叫了半天,但觉耳边风过竹林,引起阵阵沙沙的声音,此外再无别的动静了。正自焦急,朱金钗与宋虎也赶来相助寻人。三人又找了一圈,始终见不到什么踪印。待转回原地时,花玉倚心下凉风嗖嗖,冷汗直冒。忽听朱金钗讶然失声道:“这是什么?”但见离三人不远的一处草丛中隐然露出一只布鞋来,若非朱金钗心细,花玉倚关心则乱,宋虎向来粗枝大叶的,就算叫他二人找上一天,也怕发现不了。那只鞋子不是林静山的又是何人的?花、宋齐声惊叫,不约而同的往草丛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