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商之戒尺》朱子凌

75、三、飞花

　　三、花玉倚瞄了一眼躺在一片血污之中的那个支离疏，只见他手脚长得参差不齐，脑袋硕大无比，脖子则粗短几无，黑色的袍子上绣着不少火红色的畸形婴儿形体，胸口还不断冒出乌色浓浓的血液来，那血竟然有股令人发呕的腥臭味道，害的花玉倚心里一阵恶心，心想魔道中人果然个个古怪得紧，行事又阴险毒辣，再那人只有出气没了进的气，怕是活不过来的，暗骂一声：“活该如此，谢天谢地。”也顾不上理会他了，抬眼望见天空的残月不知何时又从阴云里露出了半个头来，当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瞧准了一个地方，提气而起，在空中旋转身躯，眨眼便双脚落在墙外的地面上了。但花玉倚却很快讶然地发觉自己可能并没有跑出钱府，而是到了另一独院来了，不由得暗骂：“钱老鬼的狗窝可真够大的。”
　　一间房屋内散发出若有若无的灯火，里面隐隐摇晃着几个人影。花玉倚打了机灵，暗吃一惊：“难不成又是什么鬼、什么神的，自己可要小心翼翼的才是。”今晚本来就星无月淡的，钱府又大的出奇，几番血战后，花玉倚竟然迷失了方向，心里焦急万分，一时间却无可奈何！只好转身欲跳出这间独院，另寻出处。突然，院外一片喧哗，脚步声急凑而频繁，显然是钱府追兵往这边搜来了。花玉倚不敢冒然出去，脚点地面，斜飞到房上，抓住一角，翻身滚到背面去了。
　　但听得“砰砰”，一阵急切的敲门声传来，屋内有一女子娇声叱道：“谁？敢来打扰小姐休息！老爷怪罪下来，可没人能吃受得起的。”门外有人大声呼道：“娘的，小妮子，今晚老爷被刺，老子也管不得那许多了，快快开门，万一那刺客溜进院内，小姐危险不说，放跑了贼人，你就不怕老爷发怒么？”说着便一阵撞门声。
　　“吱”的一声，房门被推开了，走出两个打着灯笼的婢女，照亮了院子，屋内便有人吩咐道：“小红，去把门打开，让他们搜搜也无妨。”“小姐。”被称为小红的婢女意欲不理会门外的人，可是那小姐叹了一口气，没有作声。两个婢女相望一眼，只好去开门。
　　“砰”外面的人收止不及，有两三个一头栽了进来。两个婢女忍不住掩嘴“扑哧”一笑，旋即恢复冰冷的表情，一个愠怒道：“你们作死么？”院外又闯进几个持着火把的人来，两面散开，随后迈步进来一人，两婢女一见之下，立即噤若寒蝉，匆忙施了万福，口中说道：“公子。”
　　房上的花玉倚仅闻其声，无法见到此人，暗暗思量：“这公子可能是钱伯仲的儿子吧！”只听那公子淡淡地“嗯”了一声，沉声问道：“你们伺候小姐，可否发现什么异常之人闯入？”婢女小红忙回道：“禀公子，婢女和小绯一直侍候在小姐身旁，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那公子仍然淡淡地说道：“还是小心为上。”用眼一扫旁边的手下，众人会意，悄悄地四散搜查起来。那公子右手轻挥，婢女、手下便尽数撤到门外去了。
　　公子缓步来到房屋的窗口，微笑道：“蝴蝶，你、你还好么？”屋内沉默了良久，幽幽的叹道：“蝴蝶有什么不好的，倒教公子挂念了。呵，只是你我每次相逢，外面一直有股肃杀之气在此起彼伏，徘徊不散，命运似乎很爱捉弄我们哩！”公子脸色忽变，但还是淡淡说道：“是呀！我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常常独自瞑想，为什么老天爷偏偏叫你我在这里相识，而不是几年前！蝴蝶，你知道么？我、我好痛苦，我屡次地放下自尊，亲来赎你，你为何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哈，整整五年了，你可知相思之苦犹如那断肠草，令人辗转反侧，痛不欲生？你可知日日愁云惨淡、食之无味的煎熬是何等的使人失魂落魄？灵魂的颤粟令我为之低首，□□的折磨教我哀鸣。昔日的我，自信、洒脱，昂首阔步，敢与世间任何英雄一决雌雄！”那公子说着说着便情绪激昂起来，双手不住挥舞着，甚至撕扯着自己的衣裳。
　　窗内没有回音，死寂一般的沉默！忽然琴声响起，屋内传来了那娇柔女子的美丽歌喉，伴着那优雅的琴音，她唱道：“晚雨未摧宫树，可怜闲叶，犹抱凉蝉。短景归秋，吟思又接愁边。漏初长、梦魂难禁，人渐老，风月俱寒。想幽欢土花庭瓷，虫网阑干。无端啼蛄搅夜，恨随团扇，苦近秋莲。一笛当楼，谢娘悬泪立风前。故园晚、强留诗酒，新雁远、不致寒暄。隔苍烟……。”那公子突然大喝一声：“我们走。”转身便大步离去，其他人慌忙跟了出去。
　　两名婢女吓得花容失色，急忙关上院门，插好了方拍着胸口返回了屋内。那歌声忽又续道：“楚香罗袖，谁伴婵娟？”琴音如一屡香魂的续命，歌终曲未止，却仍使人回味无穷，余韵绕梁，久久回荡在浓浓的夜色上空。“啪”，一根琴弦竟于此时蹦断，“小姐。”婢女惊呼。那名叫蝴蝶的女子轻叹道：“没有关系。”婢女小红快哭了出来，急道：“手指都流血了，怎么会没有事呢？”然后室内就是一阵忙碌。那蝴蝶泪流直下，扑倒在琴台上，哭泣地说道：“沈公子，难为你对飞花一往情深，可是你我形同陌路，原本就不是同一个天地里的人，你、你还是忘了我吧！”
　　突然，“砰”的一声，从房上掉下一物来，惊得屋内三女同时一哆嗦。婢女小红壮着胆子，叱道：“是谁？”却没有回答。两名婢女颤抖着一起来到北窗前，慢慢地支起纸窗，赫然发现窗外竟横躺着一名男子，因背着身子，看不清面目，但奇怪的是此人的背上竟还负着一人。蝴蝶立身说道：“把他扶进来吧！”婢女小红一惊，颤声说道：“小姐，他可能就是沈公子要抓的刺客呀？”蝴蝶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你们不去，那我去。”说着就走出了屋里。两名婢女连忙追了上去，都道：“小姐，你不要气恼，我们去就是。”小红、小绯来到屋后，想抬那人，却如何抬得的动！小绯想了个法子，费了很大的劲，解开了那人背上的人，未料到放得猛了，那包裹霍然敞开了，露出一个死去多时的女子的苍白玉容。“血！”二婢尖叫地向旁边爬去，灯笼也丢在一旁，迅速地熄灭了。
　　花玉倚被这声喊叫惊醒过来，脑中一片混浊，一时间竟茫然地看着四周。原来花玉倚好不容易等到那沈公子率众离开，正要设法逃走，忽听得那屋内女人提起“飞花”之名，又想起此女被呼为“蝴蝶”时，猛然想起那宋虎、刘长庚所言的玉蝴蝶，不禁暗吃一惊，心想：“百花楼的玉蝴蝶怎的跑到钱府来了？那沈公子又是谁呀？”冷不防碰到了肋骨伤处，巨痛之下，竟然昏晕过去了，翻滚掉在地上，这才惊动了玉蝴蝶等人。
　　玉蝴蝶也听到婢女们的惊恐的声音，急步赶来一看究竟。花玉倚只觉眼前一花，眼前的女子提着盏灯笼，正冷冷地注视着自己。花玉倚坐起身来，只是问道：“你是玉蝴蝶？”女子微感愕然，随即点头道：“我是。你是谁？”她因带着面纱，使得花玉倚见不到其玉容，但闻其声就足可使人在心里猜测出此女的貌美程度了。女子眼睛移到陈小姐的惨白色的脸上，吃惊地说道：“她死了？”花玉倚“哼”声说道：“是让钱府的爪牙给活活害死的。”女子又是一惊，眼睛露出一股忧伤神情，微叹一口气，问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吧！”花玉倚冷笑道：“姑娘何出此言？在下与她非亲非故，只是一来职责所在，二来路见不平，行武者也需拔刀相助，可惜在下无能，没有把人活着救出来，为了不让那帮禽兽继续糟蹋她，在下惟有出此下策了。”
　　女子双目闪过一道震憾和感动的交织于一起的光芒，伤感地说道：“你是捕快？你年纪轻轻的，竟然有如此侠义心肠，宁死也不愿丢下这个、这个可怜的女子，蝴蝶深感钦佩。唉！自古红颜薄命，她很可怜。”花玉倚冷笑道：“她可怜，你不觉得你也很可怜么？”女子全身一颤，苦笑道：“是呀！我也是个可怜的人。啊！你受伤了。”上前便要来扶花玉倚，婢女小红、小绯忙拦住她，急道：“小姐，他……。”女子叹道：“他是好人，怕从何来。”说着，挣脱二婢的手，就走到花玉倚身旁，屈膝跪了下来，伸手扶在花玉倚的肩膀上。
　　花玉倚一惊，这个襄阳城最红的美女而今竟不顾自己一身血污，用她那纤细、洁白如葱的玉指抓着自己的手臂，实是匪夷所思。只听她吐气如兰地说道：“你伤到哪里了？”花玉倚情不自禁地说道：“肋骨断了两节。”女子连忙回首唤道：“小红，你去端盆清水来。小绯，你把刀枪药拿来。”二婢慌张地去了。花玉倚乘机小声说道：“在下花弄影，是宋虎宋大哥的手下，你随我走吧！”女子大惊，随即黯然神伤地说道：“不，飞花还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