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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二章 劫囚(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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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佑安被那声大喊震的双耳嗡鸣,一时间聋了一样,眼前仿佛有什么闪过,再看赵明雷,持斧的右肩被一箭贯穿,洁白的尾羽还在动,赵明雷略一停顿,身体晃也不晃,怒喝一声,继续高举斧子,然后狠狠的劈下去,“哐哐当当”一个硕大的囚笼竟然就被他一斧劈开,木屑“腾”的扬弃,随后飘飘散散的才落到地上,白色囚衣的男子岿然不动,他站在那,脊背挺直,比所有人都要高出至少半个头,一头浓密纠结的长发散落,杨佑安只能看清他嘴角好像一扯,蕴含笑意,然后甩甩头,让头发尽量的靠到脑后,露出一张沾满泥尘看不真切的面孔,大约三十上下,只有眼睛,杨佑安心中一颤,那样的黑白分明,晶莹圆润,在这样一对眸子面前,人似乎无所遁形一般。好像都被这双眼睛吸引,竟然没有人注意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兄弟,”石明义声音低沉悦耳,举平了双手,从容不迫道,“用你左手给我砍断了这枷锁可好?”
“大胆反贼!”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杨佑安才从震撼中清醒过来,回头发现一名黑衣黑马的年轻人拉开了弓直指石明义,那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多岁,容颜俊美,更难得的是有一股超越年龄的雍容之气,道,“你们竟然劫持朝廷要犯,并且杀害官军,其罪当诛,还不束手就擒。”说完,从他身后走出两排人马,依次左右站开形成一个圆,将石明义等几十人围在正中,各个张满了弓,只等那年轻人一声令下。
裴远骋一双虎目缓缓环视一圈,微微皱眉,这年轻人到底是哪里杀出的人马,刚才只顾的上和押送的官军缠斗,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人靠近,这些个寻常的弓箭手他们这些人当然不看在眼内,只是石明义重刑在身,动作多有不便,万一中了箭就麻烦了。
那个年轻人似也知道裴远骋的心思,胸有成竹的一笑,道,“他逃不了,你们也都逃不了。”
杨佑安靠近杨佑平低声道,“二哥,再扔点儿?”
杨佑平苦笑道,“没了,刚都洒光了,早知道不该图一时爽快,留点才是。”
石明义突然笑了起来,慢慢看了一遍所有的人,当他看到杨佑安的时候,杨佑安心中又是一颤,仿佛有着说不出的欢喜和悲伤,可他并没有多看杨佑安一眼,最终望着裴远骋道,“你们走吧,几次相救,石某已感激不尽,不必为我再多折人手,生亦何欢死亦何忧,只盼诸位兄弟一切安好,石某足以开怀。”
“我们走?”裴远骋沉声问道,却不是问任何人,乃自问。
杨佑安注视着那名黑衣年轻男子,猫捉老鼠一般的望着自己人,他身后,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骑着马缓缓上来,附在黑衣男子的耳边说话。黑衣男子先是皱了下眉,脸色阴沉万般不愿,可瞬间就消失不见,仿佛刚刚的不愿不曾存在一般的点点头,微笑着对那名戴着斗笠的男子回答着。
杨佑安望着戴斗笠的男子,心中模模糊糊的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年轻的黑衣男子朗声道,“各位,我不愿双方多作无谓的损伤,既然这些官军你们未曾下杀手,我也就网开一面,不多加追究,石明义必须留下,你们走吧。”
裴远骋道,“我们走。”说完,他一把扛起赵明雷,沉声道,“后会有期。”跟在他身后,杨佑安等依次大步走出,身后的弓箭手不为所动,依旧统统指着石明义。
直到走出很远,赵明雷才喷出一口鲜血,裴远骋忙将他放在地上,道,“你怎么样?”
赵明雷唇色苍白,嘎着嗓子道,“没事,皮外伤而以,那小子力道不小。”
韩云吩咐一干兄弟就地散开,免得人数众多反而引人注目,不排除那个黑衣的年轻人只是假意释放众人,等大家掉以轻心再一网打尽。
韩风啐道,“本来今天有裴先生和杨家兄妹两个帮忙,眼见这就成了,偏偏不知道从哪杀出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操他妈的,居然敢那么威胁我们大哥,老子真想一刀削了他。”
杨佑安道,“韩二哥哥,咱们还是商量继续怎么办吧,这个半路出来的扎手家伙,没那么容易对付,若他伙同之前的官军咱们就麻烦大了。”
裴远骋点头道,“杨姑娘说得没错,有一点我没有拿清楚,这个黑衣小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在那儿了,是我们撂倒了官军他们才到,还是早就到了,不过迟迟没肯动手。”
杨佑安低呼一声,道,“裴大哥意思是说……”
裴远骋冷笑道,“不错,别看他年轻,可是个狠角色,我推断他绝不是刚刚才赶到,那样的话,我们怎么会听不到马蹄声?必然是咱们厮杀最为激烈的时候,心无旁骛,才没注意到他,他一方面是想我们双方鹬蚌相争,他最后能够渔翁得利,不费吹灰之力又抓住石明义可是大功一件;另一方面,嘿嘿,就是他没有想到,我们居然互相没有什么死伤,眼见石明义要被劫走,他便立刻出马,成了那群官军的救星和夺回石明义的功臣,短暂的路过瞬间就想了这么多,这个人……”
杨佑安接口道,“这人太会做人了。”
杨佑平从远处拉着马车过来,道,“有什么事情,我们几个人上去再说吧,赵兄的肩伤还要尽早治疗。”韩氏兄弟摘了面罩,又换了身上有血的衣服,在前面驱车。裴远骋、杨佑安坐在里面,帮着杨佑平处理赵明雷的伤口。
“裴大哥,”杨佑安道,“你有了什么打算?”
裴远骋望着赵明雷面无表情的脸庞,道,“我们前往宜平镇,那些个官军都需要休整,而且那个黑衣男子也是个劲敌,干脆去最危险之地,才会有更大的发现,天黑之后,我们夜探宜平大牢。”
杨佑安嫣然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裴大哥勇武过人。”
裴远骋抬头看了看杨佑安,微笑道,“没想到一场大雪封渡,在那个客栈……”
没等裴远骋说完,杨佑安电光火石之间,灵光乍现,脱口而出道,“是他!”不等旁人问,她继续道,“二哥,裴大哥,你们可曾注意那个黑衣男子身后的那名戴着斗笠的男人?我刚才瞥到就觉得眼熟,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裴大哥一说起客栈,我才想到,那个戴斗笠的男人就是客栈里面的姓李的年轻人。”
杨佑平手中动作不停,已经割掉了肩膀附近所有的衣服,接口道,“不错,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就是你跟他顶起来,咱们才会有了后面这一系列的事。”说完,他从身上掏出一颗药丸塞到赵明雷嘴中,道,“咽下。”然后将一些白色粉末撒在伤口周围,洁白的箭羽修长的立着,赵明雷居然一声未吭,杨佑平低声道,“赵兄,得罪了。”说完,右手点住周边几处穴道,扶起他身子,拗下了后背上的箭头,继而又转到前面,一把拔出了箭,左手随即将块白色的沾满药的布盖在了伤口上,这一段动作势如疾风一气呵成,让人目不暇接。赵明雷闷哼一声,额上立刻渗出汗珠,嘴唇颤抖两下,道,“多谢。”
杨佑平这才叹口气,用手背擦了擦自己额头,汗也不比赵明雷来的少,道,“这箭箭头处九根倒勾,甚是阴毒,赵兄,虽然我拗去了箭头,也尽可能的直直拔起,但你带箭劈囚笼动作过大,所以里面伤口还是不小,实在抱歉,我医术有限只能这样,累你受罪了。”
赵明雷嘴角一扯,道,“客气了杨兄弟,你救我两次,赵某绝不会忘。”
杨佑平没答话,摆摆手,看着杨佑安道,“就是那个姓李的人了,你想如何?”
杨佑安舔了舔干裂的唇道,“二哥,你记得在客栈就是因为我说石明义犯法,说当朝皇帝是个好人,而他觉得石明义是个大英雄且圣上是个昏君才会有所冲突。但今天真怪,反而是我们去救石大哥,他好像是官军一伙的,我在想,他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我总觉得那天在客栈他说的是心里话,否则,他骗我们有什么用?刚刚那个黑衣男子之所以释放我们,就是那个李姓年轻人跟他说了几句话,也许就是那个年轻人在给我们说好话呢。我想……我想到了之后,先偷偷去找那个年轻人,试试看跟他商量商量,能不能放了石大哥。”
“咳,咳,”杨佑平右手微微攥成拳状放在嘴边咳嗽,半晌道,“你那天跟人吵的那么不亦乐乎,你是不在乎,你怎么知道人家就也无所谓了?再者,你过去,分明就是自投罗网,告诉人家白天就是你劫囚,对不对?还有,佑安,他若是官府之人,私放了死囚是什么罪?你不是最会义正词严的说不能做有违法度的事情吗?”
杨佑安道,“二哥,可是那个姓李的就厌恶我的守法啊,我让他做点不守法而合理合情的事情,是我变相的向他低头,他该高兴才是,我才是委屈了。”
裴远骋大笑,道,“杨姑娘,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能让我笑出来,裴某佩服,佩服。”
“多谢裴大哥,”杨佑安盈盈一笑,道,“那就这么定了,我一定要去见见那个人,多奇妙的缘分,不去我会后悔的。况且万一他愿意帮忙放了石大哥,不是两全其美?总之有路不去尝试,不是我的脾气,你们谁要跟我一起去?”
杨佑平摇头叹道,“又来了,你这头母牛。”
杨佑安不以为意,笑问道,“裴大哥呢?”
裴远骋微笑道,“义不容辞,本来就是救我义兄,我不去岂能说得过去?”
赵明雷才要说话,杨佑平一把盖住他嘴道,“赵兄,你是万万不能去的,我总说你得好好休息,彻底好过一次,就如同重新活,这样才能继续。不然你老拖着个半病的身子,才是祸胎,于人于己都不利。”
“杨兄弟说得对,”裴远骋道,“明雷,你心情我们不能感同身受,但总能理解几分,我们去会见那个姓李的,也不是去劫狱,你不必去,等救出了义兄,你还有的忙,先养好身体,到时候再做一样。”
马车一路疾驰,约摸黄昏的时候,到了宜平镇。